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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口外郊的废墟公路, 已成为被军队牢固封锁的禁区。十步一岗,每岗配枪,墨绿色的制服编织成弧状的防线, 双脚钉在这片不祥的土地上,半寸不挪。
军队大费周章地排布人手,最怕的不是什么冤魂厉鬼索命,而是怕那些对警局通知置之不理、非要来这儿看热闹的普通民众。
而只有把人活活安在岗位上, 每个手里握一杆枪, 才能对好事者形成震慑。在最混乱的时间里, 他们不仅要花精力御敌,还要花心思安内, 烦得也是没谁了。
军用直升机盘旋在上空, 一批批要员被投放在废墟之中。他们背着设备和仪器,跌跌撞撞地沿着废墟扩散, 着手调查现场。
驾驶员自上而下地俯瞰方圆几里的地域,看着那大片大片的漆黑深渠, 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看上去像爪痕……难道这儿也出了跟鲸渡巨蛇一样的怪物?”
“不, 看上去像是被刀斧劈开的痕迹。”后座的人扛着摄像机,一帧帧拍得详细, “那么问题就大了, 你说这是什么东西砍的呢?”
话音落下, 机内声息全无。两人只觉得一股凉飕飕的气从脚底冲上天灵盖,被刺激得头皮发麻, 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 一经深入分析,没人觉得三观能支撑得了。比如站在废墟公路之上的调查人员,他们发现自己的生平所学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长长的皮尺从这端延伸到那段, 数据人员越是做记录,脸色越是难看:“012号痕迹,长度8.6米,纵深3米。这还不是最深最长的,要命了啊!”
“皮尺长度不够用了,把红外线测距仪拿来!”有人喊道,“分几个技术人员去‘中心区’,大队找到了两个行车记录仪,有个损坏特别严重,需要人手修理!”
“013号痕迹,长度11米,纵深4米……怎么劈得越长反而威力越大了呢?什么!另一边记了条近40米的?”顿了顿,他喃喃道,“跟玩儿似的,我快不认识‘米’这个度量单位了。”
实打实的数据测量,让调查队的心情十分沉重。专家组围着痕迹吵成一团,他们尝试用地震、雷击、皲裂等各种角度去解释异象,却发现科学解释在此刻变得无比苍白。
“地震?你读的书喂狗了吗?”老教授指着人鼻子骂,“你老太爷我吃了七十年的盐,就没见过哪次地震能震出这么齐整的痕迹!还雷击,你们一群三十岁的奶娃娃,见过雷击现场啥样吗?”
三十岁的“奶娃娃”们:……
“要我说几遍!解释不通别强行解释,什么时候我们搞学问的非得生掰硬扯了?”老教授中气十足地吼道,“别给我提什么治安要紧,这地方都被劈成这样了,还治安?与其拿个破解释安民心,不如直接说我们做不了!”
“可是邹教授,葫芦口已经够乱了……”超自然现象不套上科学的外皮,会引发大规模的恐慌。
邹教授愁极了,老脸都皱在一起:“这根本无法解释,地球上没有哪种大型生物可以留下这种爪痕,我情愿说是外星人的高科技!”
“太荒谬了……”
“如果是大型生物,它活着没?活着去了哪儿?能留下这种爪痕,体型铁定大,一移动哪能看不见,看没人瞧见呐!”
“如果它死了,那尸体呢?”
沉默蔓延,这是一道无解的题。直到,一名年轻人放下手中的照片和数据,慢条斯理地说道:“除了超自然现象,只剩下外星科技了。而我,更倾向于科技。”
并不是呢……年轻人想的是一回事,说的却是另一回事。
他戴着白手套轻触深痕,平静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如果把高压水枪放大数倍,再把这条公路想象成一块石板,那么——高压水刀在石板上留下的痕迹,跟公路上的痕迹像极了,不是吗?”
片刻后,一窝人围在了他身边。
“我见过散珠行的作业,在水流的冲刷中,再坚硬的石块表面都会变得异常光滑。就像它一样,很明显的劈砍痕迹,却因为加入了水流的缘故,豁口和壁面都显得非常平整。”
“水刀作业也是如此,用最柔软的东西劈出最强大的力道,连后续的工序也省了……”
最柔软的东西,最强大的力道。之于人而言,以柔克刚这个概念似乎能够理解,要是顺着该思路拓展,兴许能挖出什么。
“奶娃娃很不错啊。”邹教授老怀甚慰,“叫什么名字?”
“祁辛黎。”
“哪儿毕业的啊?啥专业啊?”
“佛学院,念经专业。”
“……”
噎死喊他“奶娃娃”的老爷子后,帝大毕业的博士生祁辛黎蹲在深痕边,眼神晦涩。
高压水刀确实能劈出同类型的痕迹,但远远不及深痕的平整和威力。所有人看破不说破,任由他胡言乱语,看来有些事情的本质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那么,抛弃传统的科学观念——
“最柔软,最强大……除了水和空气,还有什么?”
……
“意识,智慧生物的意识。”
酒店最豪奢的套房里,纪斯抱着司诺城新涨的最高配平板,握着一支电子笔涂涂写写。他的身边凑着三个脑袋,正是安分等着警察上门找来的司诺城、姜启宁和……拉基。
嗯,混血帅哥的原名实在太长,除了司诺城没人能记住。由于姜启宁再三追问他的中文名无果,只能把他简称为“拉基”。为此,这俩又干了一架。
“叫我‘弗拉基米尔’!再不济,弗拉也行!”
“我呸!我的外网女神就叫‘芙拉’,你芙个毛线的拉!”
混战一团,仍以姜启宁的惨败告终。纪斯失笑摇头,倒是对司诺城的记忆力有点佩服:“你是怎么做到他说一遍名字就记住的?”
司诺城道:“我有群乌拉的合作伙伴,他们的名字最短16个字,最长109个字,听多了就习惯了。”
纪斯:……
难怪拉基说千顶城通灵者不少却没出过什么大事,要是每个人的名字都这么长,除非两者间有深仇大恨,否则谁耐烦拿去下咒啊。
至于弗拉基……什么来着?
算了,没必要记住,就叫他“拉基”好了。纪斯良心一点也不痛地想。
笔尖流转,在平板左侧画下了海水与冰山,又在右侧画了一个圆。纪斯的画功着实不错,在没有填色的情况下,寥寥数笔就能画出精髓。
“海水是未知的能力,可以理解为自然、宇宙、神性,而冰山是人类的意识。”纪斯给水下的冰山打上斜线,“人类的意识是汲取超能力的钥匙,浸入海水的部分越多,所能激发的能力越强。”
“冰山露在海面上的部分,被称为‘天赋’;沉在海中的部分,被称为‘潜力’。”
凌厉的字体落在冰山上下,温和雅致的人写出了如刀如剑的锋芒。纪斯继续道:“但很多时候,深藏在海面下的部分被称之为‘潜意识’,也是人类从未被发掘过的意识力量。”
“就像大脑,它只被你们开发了5%,剩下的95%类同潜意识。”
纪斯将右侧的圆形涂黑,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白缝:“你们一直在拼5%的天赋,而遗忘了95%的潜力。即使你们将5%开发到极点,宇宙之于你们仍然是个未知。”
科学和玄学,从来不该是绝对割裂的状态。正如5%和95%只有合在一起,才能达到全知全能的真理状态。
“意识是最柔软也是最无形的东西,它是根植在人类灵魂中的力量。它可以随你所想所思变成你最需要的模样,也可以因为你的情绪来保护自身,亦或是摧毁威胁。”
“鬼物便是如此。”
“它们是没有形体的灵体,也是意识的聚合物。娴熟地利用意识狩猎,是它们的本能。”
“不过,大部分鬼物也不曾把冰山的下半部分开发到极点,一般所能做的是编织幻境,攻击人心理薄弱的地方。你们遇到的那只是个例,但个例并不意味着仅有一只。”
司诺城道:“既然不止一只,就说明迟早有再遇的可能。那么,在遭遇前……开发我们的意识?”
“潜意识?”他感觉自己有点懂了。
比起冰山露出海面的一角,沁入海中的部分更深沉也更庞大。要是白白浪费在海水里不提取,岂不可惜!
纪斯颔首:“对,把你们与自然、宇宙和神性相连的那部分开发出来,它就是你们用以自保的能力。而开发意识,最重要的除了悟性,还有心性。”
“怎么开发?”
“梦。”纪斯切入要点,“梦本身便是多维空间的叠加,入睡后在梦中保持清醒,最容易训练潜意识,也最能激发超能力。”
姜启宁生无可恋:“完了,我睡着了比死猪还要死。”
众人:……
纪斯抹去痕迹,重新画起:“梦是你的潜意识,你是梦的主人。你们或多或少应该有一些奇怪的经历,比如在梦里‘看见’了过去发生的事情,或者梦见了尚未发生、以后却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三人诚恳地回道:“没有。”
纪斯:……
他礼貌一笑:“做梦的时候,越是怕什么,越会来什么。但当你坚定地想要它消失时,它就必然会消失。”
“你能体验到飞翔的自由,也能体会到坠落的失重。现实里办不到的一切,梦里都可以做到。”
“想让它下雨,雨就落了;想让它刮风,风就来了。去记住你在梦里指挥这些自然异象的感觉,去你的潜意识里带走你最需要的能力。”
司诺城不语,他忽然想到了纪斯说过的“风来”和“雨来”。
既然梦之于人类是一个为所欲为的地方,那么现实之于纪斯又是什么?人尚且要活在梦里才能呼风唤雨,纪斯却已经到了言出法随的地步。
所以,他到底是谁?
神吗?
“把你的身体当作至阳至刚的器,把你的意识当作至阴至柔的力,让身体和意识结合,这叫做‘觉醒’。”
而觉醒一道,是目前最适合人类走的道路。
地球上的灵气会枯竭,魔力会流逝,天道会崩塌,可灵魂却永远保留着“本我”。它是器的灵,是人的魂,纵使海枯石烂,也能够保留自身。
魔法和修真早已不适合“毁灭日”的地球了,人类该做的是找回自己的力量。
比起司诺城的通透,拉基和姜启宁的脑子颇有些转不过来。前者需要细细咀嚼每句话的意思,后者一脸懵逼,听到最后完全不知所云。
“所、所以,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做梦吗?”
“睡不着怎么办?哦不,睡着了不做梦怎么办?要不我去准备点安眠药?不行啊,大药房不给卖这个!”
众人:……
司诺城沉吟片刻,说道:“我有点想法,准备睡一觉实践,你们没什么事的话就回房吧。”
他把两人赶出房间,等听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这才扣上了房门,转头看向纪斯。只见落地窗边白衣黑发的身影,正含笑望着他,似乎在鼓动他问出来。
“纪斯,之于我们,你是谁?”
纪斯笑道:“我,是你们的引导者——”
“大祭司。”
……
两只行车记录仪就剩一只能用,另一只跟着越野被劈成两半,瞧着拼凑起来仿佛还能用,实则等人的手指触碰到它时,它已经碎成了渣滓。
越野同理,看上去只是裂成两半,实则车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缝。但凡力道大些触碰,八成变为碎块了。
奇的是,除了前一辆车的车座上有点血迹,两车周围都没有人类的尸体或残骸,倒是地面又被硬物戳穿的痕迹。
调查组的人员在两车周围涂了一层莹白的汁液,不多时,汁液上出现了荧光蓝的痕迹。乱七八糟的脚印和手印,以及一圈歪歪扭扭的……圆?
什么鬼?
圆圈中央明显是三对脚印,也就是说,案发时有三个人蹲在圆圈里。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一个圆圈有什么用?躲在圆圈里能顶什么事儿?
更奇怪的是,已知三个人躲在圆圈里,可所有恐怖的斩痕全落在了圆圈外,这是为什么?
细思极恐!
“是三个人,车主信息已经找到。”有人将资料递出,又指着汁液上的脚印说,“最近几日进的城,确定是目击者,他们沿着公路往下走了。”
“根据信息搜到了他们。”另一人嘴角微微一抽,“额,目前住在酒店里……”
什么鬼?
你们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不去找警察求助安抚的吗?住进酒店是什么骚操作,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调查组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片刻后,大队长下了令:“中午之前,我要在局子里见到他们,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是!”
殊不知,他们抓人的速度实在赶不上土豪刷卡的速度,这头的令还没层层传达,大白天实在睡不着的几人一凑合,就晃到了人员稀少的商场。
中洲的武器管库很严,但对一些未开刃的刀具稍放宽松。司诺城与纪斯晃进了商场的刀具店,一把接一把地掂量过去。
见状,纪斯问道:“你买刀做什么?就防身来看,它的用处不大。”
“不是防身。”司诺城单手提着五六十斤的钢制刀具,手指轻轻划过刀面,“我是想熟悉它在我手里的感觉。”
“嗯?”
“我说了,我有个想法。”司诺城唇角一勾,眼角眉梢是压不住的野性,“既然潜意识可以挖掘,我完全能把它打造成自己的兵工厂。”
他放下了刀,想法非常危险:“排满炮口和枪眼,构筑一个新式科技武器的堡垒。固若金汤,所向披靡。谁敢来,就轰碎了喂狗。”
纪斯:……
“那,你还得在潜意识里养一群狗?”纪斯反问。
司诺城:……
与此同时,务正业的拉基拐进商场的私人书馆,准备找点灵异类的读物做些了解;不务正业的姜启宁上完厕所后没去找同伴,反而晃进了一家颇为古风诗意的精品男装店。
他站在橱窗边,双眼锁定了模特身上的衣服。
糅杂着西方宫廷的繁复花纹与东方服饰的优雅贵气,揉成了一件绣满金丝银线的男士白袍。它套在高挑模特的身上,恍惚间,姜启宁像是看见了纪斯站在他的面前……
虽然总觉得比起纪斯穿得差了不少,但是——卧槽啊!纪斯同款白袍!
同款!
姜启宁露出了迷弟追星的目光!
“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哦,这件吗?”导购妹子轻笑,“这是设计师在看了岭东怪物的视频之后,亲手裁制的服装,因为有且仅有这么一件,所以……”
“包起来。”姜启宁掏出了卡,“这套白袍,配套的鞋子、袜子、帽子都行,给我包起来。”
“诶,好!马上!”
“哦对了。”姜启宁转头,眨眨眼,“这附近有没有卖棍子的地方?或者,你们店里有没有跟白袍配套的假发和木棍啊?”
“钱不是问题。”
“我帮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