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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东行营队就像一架磨合好的碾米机,仅仅七天时间,两万一千三百四十二个俘虏被一口吞下,如同被投入入料口的稻谷,消饵得无声无息。
开始收拢鉴别俘虏时,除了卫生洗漱之类让所有被俘的人觉得有些难堪之外,之后每个人被发了一套麻布袍子和短腰靴子,以及个人用品,诸如铁木结合的饭盒、麻布毛巾、刷牙的青盐之类诸多的零碎玩意,除了一些见识过更好物件的人,这些东西都被众人当成了宝贝,于是难免有心机灵动的人觉得这支队伍对内宽泛,好混日子云云。
但是之后的一天把他们的这种印象全部改变,死硬誓不投降或不肯改信的葛逻禄人和一部分突厥人一共五千多人全部被弓箭射死,石头砸死,无论他们是否有反抗的勇气和力气,那些人的生命都就此终结。然后一众被收揽的俘虏得到了他们第一个命令,拆除所有兽栏,把原本被挖出来的土原地回填,五千多具尸体悄无声息的被埋在了地下。
有了这样事件,某些觉得老罗这只队伍心慈手软的人全都没了心思——能对敌人如此凶狠的队伍领头人绝不会有一副软心肠。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一个念头也不能让人的想法持续很久,随之而来的各种军制培训和礼仪训导外加各种卫生习惯纠正,让这些混迹草原的粗胚们知道了什么才叫严苛。
专门的就餐区域、专门的学习区域、专门的训练区域、甚至还有专门的洗漱区域,连每个人每天都必须的如厕都有四个分别能容纳数百人同时使用的大厕所,而且这玩意儿还是他们自己动手挖的……
除此之外,一天时间必须背下所有的军规条例,不管你今后被分配到哪里,背不下来等着饿肚子的同时享受鞭子的撕咬吧,看着身边同伴能吃饱肚子自己却只能挨鞭子,哪个会心甘情愿?老老实实改过的倒还罢了,想抡胳膊耍硬的直接被三五成群的套袖党(军法处宪兵)一顿胖揍,然后还有丢到地坑里关上一整天,敢还手反抗的直接两把长刀三只长矛顶上来,旁边还有弓手伺机而动,你还敢说自己英雄了得?
而且你自己说背下来还没用,从培训的第二天开始那些套袖党就三五一伙在整个培训营地转悠,真不知道他们一整天下来听着那么多来回重复的话语会不会烦。
当然,整套的军规的语言也不是完全重复的,也有不懂汉话只会突厥语和自己部落的语言的,那么就会有懂得突厥语的套袖党来和你较真,一遍遍的考核校对之后,还好拍着肩膀友好的提醒你一句,兄弟,你该学汉话了!
然后不懂汉话的家伙就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个——找人学说汉话,这个事情简单吗?还真不难,培训营地里面至少七八成是汉人,但是……学个汉话咋就这么难呢?同一句话换个人来说就是两回事儿,好吧,人在屋檐下,学汉话的同时又多了一个分辨方言……
当然也有适应能力比较强的,就是那些曾经经过专门训练的军伍出身的家伙。
在老罗面前露面过一次的王难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在赵宋做到偏将职位的家伙现年不过三十岁,没有任何世家背景的他能在赵宋军伍中得到将军职位,可以想见这个家伙在作战的时候是什么表现。
可是即便如此,培训营地的一切也一样让他叫苦连天。
战俘整合的第九天上午,这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日,所有培训营的众人休息一天,第二天会把他们分配到各个不同的地方。
午后,王难、欧阳儁还有一个昔日唐人营的家伙窦祖承找了个靠近河边的阴凉地方胡扯。
“这些天可累死某家了,想当初在大宋刚入军营的时候,也没这么累过,填了一天土,挖了一天坑,总算活着坚持下来了……”王难把自己往河边的草地上一扔,整个人摊在了河边。
“王大哥,你就知足吧,按照将主的话来说,这些都是小把戏!”说这话的正是窦祖承,他到没像王难一般躺在草地上,而是规规矩矩腰板挺直的盘坐一块大石头上。从一开始的骑兵校,被拉到了军法处,当了一个宪兵百人队的队长,却每天都叹息自己为啥不能留在骑兵校。
“窦老弟,这是你们罗将军的话?小把戏是什么意思?”王难半支起身子,侧头问道。
“别你们你们的,现在王大哥你也是将主手下的兵!”窦祖承不满的瞥了对方一眼,心里暗叹若不是那个蓝眼睛魔鬼说是探探你们这些家伙在想什么,老子才懒得和你们这种懒汉打交道呢。他转而又解释道:“小把戏就是孩子玩的东西!”
王难的脸顿时黑了,连同旁边没说话的欧阳儁的脸也黑了下来。
“怎么,不相信?”窦祖承比他老头窦铣的脾气好些,只不过也有限得很,见两人的黑脸,马上觉察出来了,紧跟着的就是莫名的火气,“我说两位,王大哥和欧阳大哥,你们都比小弟我年长,是不是觉得小弟在说谎?别忙着摇头,小弟我明白……这么和你们说吧,王大哥没准明天会被安排进骑兵校,到时你就知道了,每天必须的马术训练,长兵器和弓弩练习之外,还有至少十里的定时跑动训练,可不是你们现在五里地的那种,而是穿着全部盔甲的跑动。”
“嘶……窦老弟你说的是真的?”王难嘴上发问,心底却已经相信了大半。
“不信等明后天,王大哥就能见识到了,保证会让你没时间发牢骚,吃饭时候都能睡着。”这些算不上什么秘密,所以窦祖承说的肆无忌惮。
王难傻眼了,别看他曾经做到偏将,那是凭借不要命拼出来的,单论训练,宋军中的可没这么严苛,或许某些将门世家有这样的传承,不过那可不是他一个出身寒门小户的普通军人能接触到的。
这时候旁边始终没能插上话的欧阳儁说话了,“窦老弟……你们这些人怎就都没有表字呢?称呼起来很不习惯。”
“没办法,恒罗斯之后,祖上流落他乡,能记得家乡话就已经不错了,昔日唐人营里面,只有张家人习惯在加冠之后起一个表字。别说我等,据说将主也是没有表字的。”对这种看法,窦祖承倒是无所谓的态度。
“将主也没有表字?某记得前些日见面将主也能说一口官话,只是音调总让人觉得很怪异。”欧阳儁这时也没用初见老罗时候的雅言,而是和普通士卒一样用着白话。
“没听过将主用官话,俺只知道平素将主都是用白话,还经常用些让人觉得很怪异,细想却又很……妥当的用词。”
“哦……窦老弟,你刚说王兄会被分去骑兵校,知道某会被调去做什么?”欧阳儁是个有心计的,察觉了窦祖承语气中的不耐,转而问起了自己的前途。
“据说欧阳大哥曾经掌管钱粮,或许会被分到后勤营。”总是被问话,窦祖承的话少了很多。
“后勤营?就是那个非常高大的蛮人管理的?”欧阳儁追问了一句。
“蛮人?欧阳大哥可要小心言语,你口中的蛮人名字叫做斯坦,据说来自什么叫做欧罗巴的北方,他一路掌管后勤营,可从未出过差错。”窦祖承提醒了一句,就懒得再纠缠这个话题,把目光对准了王难额头的金印,“王大哥,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窦老弟尽管说!”
“小弟发现你们当中有很多人脸上都有……这个,是怎么回事?莫怪小弟俺胡言,只是好奇。”窦祖承说着话还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你说这个金印啊……”听了窦祖承对于骑兵校的介绍,本来就苦着脸的王难这会儿脸色更苦了,“从入军营的第四天就在脑门上了,大宋那边的军队为了防止逃兵,只要不是将门出身,又不是欧阳这样的文人,身上都有这样的金印……窦老弟,你别看有的人身上没有,其实是在手臂上呢。”
“至少为了防止逃兵就在人脸上烫印?”这下轮到窦祖承感叹了。
“没错,就是那些该死的文官,说什么逃兵不好管束,老兵出了军营容易做乱……整个大宋所有的军营都是一样的规矩,谁叫咱进军营之前不是什么良家子?谁叫老子不是出自将门?活该服兵役还在脸上烫印!立了功还要被上官诬陷,到如今有家不能回,可怜我家中的老娘还有刚刚一岁的娃,七年了……”王难的眼睛通红一片,随着牢骚话,更充满了怨恨。
欧阳儁比王难的情绪稍好些,却也满是黯然。
不是两人敏感,因为窦祖承一句话就情绪大变,而是连番的挫折,加上最近几天的劳累,好像所有的倒霉事都凑一块了,没有崩溃已经算是坚强的汉子了。
窦祖承可没学过安慰人,只好坐在石头上不停地搓手,半响之后,憋出一句话来,“王大哥和欧阳大哥,两位不必如此,只要听从将主指令,将来说不准有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兄弟,你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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