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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的时候，魏苒发现室友们都开始搞起了直播。五个室友都一起报了一个直播的网课，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小窗口里头，带着耳机拼命地学。
她们也不痴迷电视剧了，也不出去逛街健身了，每天就去食堂打包了一份饭，能吃一天。看着异常刻苦。
因为五个人同时听那个直播的课，所以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戴上了耳机，为了彼此不干扰。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小窗阁里面，拉上了背景帘子，窝在下铺的书桌里面埋头苦学，还记笔记。
魏苒如今都不用去图书馆了，宿舍就特别安静。
有时候她在上铺睡个觉，补个眠，有的时候她就在下铺看看电子书，想想作业和课题，构思一下新的创作。
好好的，为啥突然想起做直播了呢？魏苒不了解直播，她从来也不看，也不在直播里面买东西。
算了，正好补补课吧。
魏苒开始在微博里搜索“直播”。这么专业的两个名字，一个是李佳琦，一个是薇娅。
最近在朋友圈里面转发的，很多都是许知远和薇娅的一场对谈，标题起的也很有煽动性，观看量不少。
许知远，她有耳闻的，是同学和老师都比较喜欢的那种，之前还看了他和几个有话题的人的访谈。印象中很能聊。
薇娅是谁？一开始魏苒想了很久，发现对于这个人，她并没有记忆。乍一眼看见公众号的海报，上面的人像是一个女明星。挺好看的。魏苒虽然不认识，但是感觉这个女生很面善，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就像是一个邻家大姐姐，会领着你去商场买内衣的那种，很亲的人。
打开看了这期的《十三邀》。
魏苒发现做直播确实，很有意思。她讶异于主播薇娅的敬业，她很敬业！所有的产品，都能叫出名字。加上她会微笑的眼睛，淡定从容的语气，莫名的就让人很相信这个主播。
观看许知远和薇雅的对谈，像是看见了一场对话。一个是来自知识分子的，一个是来自新兴行业的。
听说在直播行业里面，就是李佳琦和薇娅做的最火了。最近好像还有明星助阵，时不时地空降做客他们的直播间。
不论是买饭的时候，还是在水房洗衣服，晾衣服的时候，都能听到同学们在说李佳琦……室友车学娅更是李佳琦的迷妹，她每天都准时打卡李佳琦的直播间。每天都能看到她下单的愉悦，然后每天都能看到车学娅去校门口，收来自直播间的快递。
收到快递的时候，车学娅都觉得自己省钱了，打开之后还跟所有的室友安利，她说，这个东西真好，还有好多赠品balabala的。
初步在网上搜一搜。
魏苒被一些数据给吓到了，她惯于理性的分析数据(实则并不理性)。她看到了那些，关于直播带货的收入数字，不得不惊讶于这个新兴行业与传统零售业的不同。直播带货，就像是时代的宠儿。
这样看来，她的五个室友还是蛮敏锐的，迅速捕捉到了这个商机。在大量的让自己自我信息爆炸之后，魏苒对“流量”感了兴趣。
现在直播带货，还真的是凝聚流量的一个渠道。不过“流量”可不仅仅是直播阿。
对于“直播带货有戏”的想法，只持续了两三天，魏苒渐渐地对直播这回事有了不一样的观点。她看到了网上有很多很多人都在做直播，不论是明星艺人，还是农村小伙子、妇女、老村长，就连一些知识分子和知名的公众人物，也在各个直播间里面串场。
她的几个室友，偶尔也会外放。能听见那个直播老师用大本嗓子呼喊着各种口号式的口令，呼啸着让学员关注这个关注那个，隔个三五秒的，撒一波鸡汤……整个儿直播课程，无异于一场轰炸式的洗脑。每天的课程里面，都有好多新学员入伙，直播老师又带领着一波波的新学员，在各个大号下面，发展自己的下线……像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时刻有新鲜血液进来的漩涡……你不能停止学习直播技能，因为这个领域里面，有源源不断的新人涌入，带着暴富和乘着势头出名的激情和热度，积极的学习和实操。
这个直播课程，本身就是一个“产品”，课程就是产品。有多少个新的、未来的“李佳琦”和“薇娅”，暂且不知道；这些课程能带出来多少热门的月入过万的主播，也不提……只要有学员，又下线，这些直播讲师就有收入，就能赚得学费，他们对学员，只要能发展下线，也能有些收入。这些新的学员，又变成了金字招牌。……
魏苒脑子里头就出现了两个字“传销”！
她恐惧。
不知道五个室友能不能在直播带货这条路上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她也不知道，这对她们的学业以及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但她知道，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去做直播带货的……只是冥冥中的直觉。总觉得这整个产业链，就像是一头“洪水猛兽”，有多少人会被卷进去，她不知道……这只“洪水猛兽”会途经多少“山村野店”，产生多少“摧枯拉朽的效应”，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对于五位室友，她想劝又不好劝，毕竟她们有五个人，而自己向来和她们，不怎么来往，这样贸贸然的去批评她们所热衷的事情。应该是不礼貌的。
五个女孩子，每天的话题，就是粉丝量。车学娅粉丝量是最多的，其余的四个室友每天都在羡慕她的粉丝量。付茵花时不时的小声像车学娅讨教如何涨粉……
魏苒闲下来的时候爱看《吐槽大会》，还有《脱口秀大会》。这两个节目，她觉得看看很轻松，还开心。每次这个节目请来的咖都不一样，有的是搞音乐的，有的是唱歌的，有的是演员，有的是自带话题争议的人，反正争议和话题是最重要的吧……也可以带来流量……
她不禁思索一个问题:现在做什么都能成为偶像，唱歌可以，女团可以，讲脱口秀也可以，然后做直播带货也可以……现在全民偶像热潮，一日热过一日。你方唱罢我登场……
魏苒突然在脑海中冒出了小沈阳的名字。想起他在几年之前，突然火了一阵，后来就不火了。那时候，小沈阳的笑声和那“小沈阳儿”带着洋腔和尾音的英文名字，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还有从各种综艺节目里面、电视剧里面火出来的明星和歌手。他们就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只有一瞬间闪耀的光芒，而后失去了踪影。留给世人的是那一瞬间发出的光芒万丈，留给自己的却是暗淡星途。
至少比普通人强些吧。
明星和普通人怎么可以放在一起比较呢？他们本身就没有可比性。
反观那些并不是爆红的、或者是一直勤勤恳恳耕耘自己专业实力的人，反而能在长久的时间之中，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往前迈一个又一个台阶。魏苒觉得这样更好些。登高必跌重，如果来时的脚步更稳，道路打的更扎实，作为明星自己，也能更自信。如果有辛劳和坚守得来的作品，无论身处何样的境地，都能一笑置之吧。那些喷子和黑子，也就自己没趣了。
魏苒想成为这样的人，她想成为一点一点一点的创作自己的作品的人。
全民都在搞直播带货的这一点，让魏苒觉得害怕。大家都是主播，都是明星，都想当那个屠羊人，那谁来当观众呢？谁来当被宰的羊羔呢？他们是否也预见了其中的失衡和观众的空洞？大家预想到每一个主播身后，都有一大批观众，可是市场份额就这么多……有一批主播起来，就势必会有一批“老主播”落下去。
而且，直播是一个高强度的工作，那些长期24在战线上的人，一直在消耗自己的身体……这个行业无疑又是一个吃“青春饭”的……青春易逝。魏苒仿佛看到了这个行业更替的宿命。趁现在，能捞一点是一点吧。可:卖命挣来的，还会有命花吗？
每个人拿起手机，这一个轻易的举动，就能够看到扑面而来的直播间，各色直播间里面，在同时卖着各种各样的商品。
消费社会实锤了！商家在更为成熟和有效的平台，推送着自己的产品。“消费命令”更加的无孔不入，广告植入更加的简单自然，有硬植入，软植入，还有插入在电视剧中，综艺节目里，你办了会员都跳不过去的那些广告……
大家都不爱思考了。
能深入探讨一个话题的人越来越少。
大家保持着娱乐至死的信念——全民娱乐，全民偶像，全民直播，全民消费——当今世界就像是一个娱乐城，就像是一个24小时high翻天的一个地方，有虚拟梦幻的线上的，有缤纷在建的线下的，全方位多维度的综合娱乐体。
魏苒对这种生存状态十分恐惧。毕竟，哪有人会一辈子high翻天的？你见过没有低谷的人吗？你见过活了一百年一直笑的人吗？你能想象一个人一天吃一吨糖是什么感觉吗？这个24×366的不打烊的全维度娱乐城，就是这样。而我们，都生活在里面。
就像在空中，下一脚可能就踩空，坠入深渊……就是那中感觉。这种危险的感觉，一直萦绕在魏苒脑海里面。
魏苒脑海里面，闪过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比。随便一个直播，哪怕去直播一个包粽子，或者直播一个做饭小技巧，它的播放量就很高，评论和点赞的人数也很多。
学校里面，所有知名的教授办的讲座，每次去的人数也不多。还有在讲座上谈恋爱的，打瞌睡的，写作业的……就好像大家都在蹭那个教室里的冷气和暖气，还有舒适的睡眠环境。
学术界颇有造诣知识份子，开办的一些论坛也好，直播也好，写的一些公众号的推送也好，点击量就寥寥的几十个，几百个……越是晦涩的，越是深入的研究，看的人就越少，点击量就越少。
这确实是必然，通俗的大众都喜欢，能看懂，晦涩艰深的难嚼。
这样的真实一幕:知识分子卖力吆喝，学术老教授卖力的推广自己的研究成果，也没有几个学生热衷，反而直播这种事情，将90%的学生都给收揽去了，大家都想掺一脚，都想着一夜成名。
怪搞学术的吗？可能吧。是时候该反思一下教学模式了。想象一下用直播卖力吆喝的方式，推说知识点？能想象的到画面吗？
急功近利者，利令智昏。
这样的对比让魏苒心疼，她看见自己的老师每天在朋友圈里面做推送，她也看着自己的同学们热衷于直播带货，热衷于去看那些火热平台的视频账号。
朋友圈里面再热情的推送，也比不过国外的代购，还有视频的主播。那些稍微多绕几个弯子的学术研究，已经变成了冷门中的冷门。那上大学，读研读博还有什么意义？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指望哪些不识时务的螳臂，去做那个冒死的傻瓜？不但死，还被人笑？你会去做那个螳臂吗？有一个声音在问魏苒。魏苒想了想，她觉得自己会是那个螳臂。这么决定之后，她心里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
那种寒冷简直比冬天不穿衣服走在大街上，还要令人觉得口寒齿冷。
打开手机的时候，有的时候屏幕保护还会自动的弹出一些对话框。里面是什么小视频的软件啊、还有什么直播间呀、一些搞笑视频的段子呀，来骚扰你。结果是，几亿人看到了，人的思考浅薄化，娱乐化，迅速化。
看见这些就像是看见了肥皂泡，看的越多，心里就越不踏实。越不踏实就越难过，越难过就又想看一些搞笑的小段子。
反正是有钱有赞助就完了，大家拼命的想捞金，拼命地想捞一笔钱，整天人都不踏实，像是在云里玩杂技。
室友付茵花是一个瘦削的女孩子。稍微的化一化妆就很美。她的脸庞很小巧，美颜也开的很大，她对化妆很痴迷，整日的就研究化妆品和发型。
付茵花和其他的室友都不一样，她还开了一个美妆博主的账号，每天教授一些小技巧，还自己学着剪视频。
她家里头也不是那种很有钱的，所以那些大牌的化妆品啊，还有护肤品，她也不舍得买，她只是想着办法各种省钱，买一些不贵的化妆品。
她的美妆博主账号上面，主打的就是用一些几十块钱以下的化妆品去打扮自己、护肤品一款多用的一些小技巧分享。还有不去理发店的一些省钱小技巧。
付茵花的目标人群，也是这种花不起大量金钱在护肤品和化妆品上面的大学生。还有高中生，现在她的粉丝群体里面，还有初中生，甚至有一些早熟的小学生也开始关注她的化妆教程了。付茵花自己也惊讶，小学生怎么也可以看直播了？爸妈不管的吗？自己还是初二才有些想化妆呢，她们也太早了吧。
付茵花的书桌上面，全都是那种特别廉价的化妆品。用她的话说，这叫物美价廉。反复的涂抹化妆品、卸化妆品，她的脸和手起了一些小点点小颗粒，有一些过敏，看到都会觉得脸疼手疼。但是直播教程并不能停止。付茵花忍着痛，在上播前都会涂上厚厚的乳液和遮瑕，美颜也打开。这样看上去，她的脸还是完美无瑕，为了维持粉丝量，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魏苒想:如果这就是我们这一代青春和奋斗……
是否，青春还有另一种方式呢？
第4篇直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