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那些改变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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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德古拉复活爱妻算起,已经过去了一周,沃尔顿发现很多事情正在渐渐改变。

    这些改变不仅仅出现在伯爵夫妇身上,还在影响周遭的一切。

    伯爵的毛孔无时无刻都在分泌某种物质,某种看不见摸不到却又切实存在的物质,后世一般称这种物质为病毒。

    它可以改变生命的细胞结构,甚至可以从根本上扭曲一个种族。

    这种最微小、最简单的微生物,所产生的影响可一点也不小,其中蕴含的能量也极为复杂,但不管怎么说、它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这一点绝不会错。

    最先被影响的当然是莉莉丝。

    一整滴恶魔之血融合,其中蕴含的微观物质数以百亿,不仅成功与撒旦签订契约,更是瞬间将生命形态改造完毕。

    跟伯爵一样,她的灵魂也被契约带给了撒旦,识海中由意识直接主导躯体,影子收回体内在一旁辅助,协助意识完成对身体的控制。

    被改造完的身体不再受固有的生命形态的限制,体温、心跳、呼吸,这只是最表象的体现。

    像味觉这种深度的改变,不会被立刻感觉到,但又切实存在。

    他们也不是不需要进食了。

    让味觉起反应的食物,已经被改变了,伯爵迟早会注意到那些吸引他味蕾的食物。

    以及莉莉丝。

    还有他身边的一切生命。

    在微观的世界里,伯爵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病毒散播工厂,每一秒都在向外散播某种未被人类记录在册的病毒。

    所以,除了祷告和饮食以外,在伯爵生活中发生的第三种改变,来自于他身边的生命。

    那匹载着他归来的快马,整个变了样。

    它身上的毛发从棕黄色渐渐加深,时至今日已经完全化为了黑红的颜色,每当太阳落山,它的眼睛也冒着暗红的光。

    老汤姆不得不把它单独关在一个马厩里,因为其他马匹很害怕这位同伴。

    一股难以言明的煞气弥漫着这匹马的全身,喂食的下人被它踢伤了三个。

    桀骜不驯、暴躁、富有攻击性。

    像它的主人一样。

    伯爵再骑着这匹马时,身下的坐骑不再瑟瑟发抖,反而得心应手,马缰和马镫甚至成了略显累赘的装饰品。

    出现在伯爵生活中的最后一种改变,在于白日的阳光。

    莉莉丝复活后的一周,她开始整天拉着窗帘。

    伯爵带她出去走走,自己却觉得难受。

    阳光照在身上不再传来温暖的感觉,反而各种不舒服,好像身上在有虱子乱爬,又好似衣服不合身勒着脖子喘不过气,总而言之,午后晒晒太阳让伯爵夫妇感到很难受。

    他们整夜的失眠,只有当太阳升起时才能安然入睡。

    当然,一定要拉上厚厚的窗帘,挡住绝大部分阳光。

    昼伏夜出,用这个词来形容伯爵夫妇再合适不过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剩两个清醒的生命欣赏着月色。

    夜色真美,不是吗?

    或许从前总是错过,但现在、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品味。

    时间短暂,那是对你而言。

    德古拉与莉莉丝拥有无尽的时间,他们可以慢慢的体会生活、体会长生的点点滴滴。

    虽然莉莉丝复活才仅仅一周,可对于伯爵而言、时间流逝的如此缓慢,陪伴爱人的时光是如此的美好,长相厮守的明天是如此的动人。

    对于永恒而言,时间可有可无。

    即使生活被添加了许多改变,在爱人的陪伴下也无关紧要。

    祷告、进食、身边的异常、讨厌的阳光,这些不过是影响最大的改变,剩下的那些细枝末节,例如莉莉丝无法对着镜子打扮、伯爵稍稍用力就能掰碎圆木,种种不同寻常的改变不胜枚举。

    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去看,就看不见。

    伯爵刻意的回避这些问题、这些表象,并尽力去维持旧日的生活,像味觉的丧失就被他把责任甩给了食材、和厨师。

    他在躲避这些异常,用以维持想要的安稳生活。

    他太害怕失去了,他近乎一无所有。

    怀中的爱人,就是他赖以生活的全部。

    所以,即便是积木搭建的城堡,伯爵也要去尽可能的维持、尽可能的保有、尽可能的不让狂风再次波及自己的世界。

    那些众人眼中不同寻常的事情,被他刻意忽视了过去。

    他在逃避。

    ‘晚风是这样的凉爽,我们可以把错过的散步补上,只不过时间稍稍延后了一点点,又有什么紧要呢?’当莉莉丝失眠的第7个夜晚,伯爵如是安慰道。

    似乎是过去的半年‘睡’得太多了,复活后得莉莉丝难以入眠。

    白天,也不过是为了躲避那讨厌的阳光,不得已入睡。

    伯爵也是一样。

    不过他倒是不像莉莉丝那样躲着阳光,伯爵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还不至于躲着。

    但莉莉丝不行,她说正午的阳光像针一样刺痛裸露在外的皮肤。

    于是伯爵采购了很多落地大窗帘,把城堡的各个窗户都遮了起来。

    ‘你们不觉得阳光很刺眼吗?我觉得这样的亮度刚刚好。’伯爵用玩笑的语气向沃尔顿他们解释自己的作为。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像给家里添了一张凳子一样稀松平常。

    但其他人不这么认为。

    从沃尔顿开始,在接下来的一周内,也就是莉莉丝复活的第二周,一种‘伯爵好像哪里不太对头’的感觉接二连三的从众人脑海中浮现。

    德古拉把自己和莉莉丝房间的镜子砸了,说那是无用的东西。

    他把城堡里布置了多一倍的火把,因为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大部分阳光。

    他在第二周干脆不吃东西,所有端上去的食物都被倒进了便桶里,仆人说去清理的时候没见有任何排泄物,反而堆满了早餐、午餐、晚餐、和昨天的晚餐。

    莉莉丝也是一样,她直接把食物端回了厨房。

    晚上偶尔会传来他们俩发出的声音,说话声、骑马声、欢笑声,有时候会把众人吵醒,不过翻个身又睡着了。

    他们俩白天不怎么现身,一般是大家在吃晚餐的时候才能见到伯爵夫妇的身影。

    等等等等。

    哦,吉姆还补充了一条:他的哥哥脾气越来越暴躁,只要伯爵醒着、自己大概率就会挨骂,嫂子也冷漠了许多,两周以来从未耐心的说教过。

    从伯爵的视角来看,生活除了一些小烦躁之外很美好,现在很幸福。

    从众人的视角来看,生活变得奇奇怪怪,每每想要纠正点什么,却又无从下手。

    沃尔顿、吉姆、罗威尔、卡尔都感觉很别扭、很担心,但望着伯爵冷漠的瞳子又张不开嘴。

    每个人接触的角度不同,感觉异常的地方也不一样。

    不过总的来说,他们的感受都指着一个方向。

    ‘伯爵,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