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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里,我和徐大妈一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伴随着拍门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着急而带着惊恐的叫喊。
由于我是睡在堂屋里的,所以我距离门的位置是最近的。于是我赶紧起身开门,在门打开的一刹那,一个女人一把冲上来抓住我的衣服,惊呼着让我快去救命。这个女人是和孟冬雪及纪幼安一起插队到村子里来的其中一个女知青,听说和纪幼安来自同一个西北城市,同时也是纪幼安的室友。
由于我并没有去过他们插队的那家人家里去,我只知道,那是距离徐大妈家大约半里地的一对老夫妻家里。我见她如此慌张,于是赶紧把她扶进屋里,让她别着急,慢慢说。这时候徐大妈和孟冬雪也穿好衣服闻声走了过来。孟冬雪坐到这个姑娘边上,搂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徐大妈看姑娘神色慌张,于是就给她端了一杯热水。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那姑娘才说,出事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纪幼安,现在她已经有些不正常了,让我赶紧过去看看。
我知道,通常用这种方式上门拜访的人,大多都是遇到一些难解的问题。可是这群知青因为之前的事情,和我有点不对路子,除了孟冬雪之外,别的人都对我有些敬而远之,既然肯低下身段来求我帮忙,这说明两个问题,第一这件事超过了她们的理解,需要我这样的神棍出马了。第二,事情已经有些严重,刻不容缓了。
孟冬雪问那个姑娘,让她仔细把事情说给我听,我却告诉她,边走边说吧,别耽搁时间,救人要紧。于是我披上衣服,就跟着大伙一起出了门。
在夜里走半里地本身是不安全的,加上这次走得急匆匆的,于是我就没让徐大妈跟着一块去。只是孟冬雪担心自己的伙伴,坚持要跟着一起来,我也就没说什么了。在路上的时候,那姑娘因为心中焦急,说的内容断断续续的,但连贯起来,大致上我听出是这么一回事。
这姑娘和纪幼安原本一直都住在这对老夫妻家里牛棚的楼上,那是一个木板架起来的小隔间,本来是收庄稼的时候,把那个平台用来晒稻谷用的,知青插队后,就把原本堆放稻谷的小木板屋给她们住了。本来一直都相安无事,也在这里睡了好几个月了,可是昨天晚上两个女孩睡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聊起了孟冬雪和我的事来。本来两个人只是在开玩笑,说我和孟冬雪住在同一个村民的家里,而且孟冬雪很袒护我什么的,会不会是俩人有点感情关系之类的闲言碎语。
我听到后觉得倒是还好,本来这种十几岁的小女孩凑到一起也只能叽叽喳喳八卦下那些本来不关她们的事的人,可是孟冬雪却有些不好意思,在黑暗的山路里,几度电筒的光线晃过她的脸蛋的时候,连我这么迟钝的人,都能够察觉到她脸上的绯红。那姑娘接着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聊到了我身上,于是纪幼安又把那天撞翻竹筐后看到的东西给她说了一遍,这当中当然有些比较夸大的成分在,毕竟纪幼安这种小姑娘,除了那一沓符咒之外,她根本不可能知道其他工具是干嘛用的。
在聊到我的事情之后,两个姑娘在夜晚里就越聊越兴奋,一直到很晚。她们互相在分享着以往在家乡的时候,听到的那些老人口中的诡异事件,于是越说越害怕,到最后竟然睡不着了。
我心想着俩姑娘也真是够蠢的,既然害怕那就别说嘛,既然说了干嘛还自己吓自己呢?这不明摆着在犯贱吗?那姑娘说,到了差不多夜里12点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了一个东西落在她们睡觉的那个小木屋的屋顶上,然后还发出奇怪的叫声。
这两个姑娘虽然来自某西北城市,但那年头的城市,尤其是大西北,实际上和稍微发达点的农村差别并不算太大,她们本来以为是鸽子或者猫头鹰之类的鸟,也就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后,那奇怪的咕咕叫声突然停止了,传来了一阵好像玻璃珠子掉在木板上的声音。
姑娘说,她们的屋顶除了一些瓦之外,什么都没有,飞来一只鸟也就罢了没什么稀奇,可是如果出现有珠子掉在屋顶上,还滚动了一段距离的声音,这就不正常了。于是两个姑娘就屏息听着屋顶的动静,紧接着她们听见了有人走了几步,然后类似于捡起了那个珠子的脚步声。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曾打断姑娘问道,这声音是你听见了,还是纪幼安听见了,还是你们俩都听见了。她说是俩人都听见了,而且非常清楚。于是我心想,这可能跟天气变冷,木板受潮后膨胀压缩,于是在温度或者湿度稍微发生改变的时候,就有可能出现这些异响,只不过是因为你们觉得那是屋顶,且屋顶上理论而言不该有人,加上这种声音和你们以往听到过的某种情况例如有人走路,珠子掉地等声音很类似,所以你们就主观判断是这样的情况了。
所以说,人还是得有文化,这点我得感谢下孟冬雪,要不是她这几个月跟我说些自己课堂上的知识,我搞不好也想不到这一层。
那姑娘说,起初的时候她们也是这么想的,以为是木板热胀冷缩出现的正常反应,可是后来遇到的事,就让她彻底不这么想了。她说,头顶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也距离两个姑娘的头顶越来越近。到了后来,甚至出现来了许多人在楼顶上走动的声音。姑娘跟我形容道,那声音每一个都相对独立,有那种一般人踏步的声音,还有一种好像把一只脚在地面拖动,从一头到另一头的感觉。
当时两个姑娘就有些害怕了,但又不敢开门去看。于是她们俩连天也不继续聊了,搂在一起,眼睛望着顶上的木板,瑟瑟发抖。突然之间,那种声音就戛然而止,周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不过没隔多久,那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这次不是再头顶,而是在一墙之隔的门外。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基本上就能够确定,这定然是撞上了邪事,如果说之前的动静还有可能是楼板的老化引起的,那此刻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鬼魂因为当事人的胆怯,于是得寸进尺的表现。
师父曾经说过,人和鬼虽然形态不同,但是根本上来说,就是由魂魄而组成。所以它的存在就跟人与人之间的存在没有太大差别。一样米白样人,人和人之间也有性格好坏之分,有的人温顺有的人凶恶,当温顺的一方不断退让的时候,凶恶的人就会越来越得寸进尺。鬼魂也是一样,你弱它就强,而它强起来,正因为感受到了对手的怯懦。这就是为什么师父要求我无论学得再渣,护身的咒法一定要熟记的原因。因为这些咒是可以给人以一种保护的,当我自己知道我在被保护的时候,胆子自然就会变大,与此而来的,就是我借助咒法提升了我自身的气,正气一旦足够多,就可以压制邪气。
那姑娘接着说,当那些动静出现在门外的时候,两人已经吓得不行了,但是又不敢叫出声来。这时候她们俩已经知道外面的动静绝不是人搞出来的,而且不知道为何,她们也毫不迟疑地想到那就是鬼。
我打断她说,什么鬼?这些都是旧时代的封建思想,是毒瘤,是糟粕,是四旧,明白吗?我的话带着一种总算解气的嘲讽,这很幼稚,我知道,可我心里还是有些得意,我相信玄学,相信因果,但那并不代表我不相信科学。可纪幼安等人,相信科学的同时,不但否认了玄学,还践踏着玄学。这就是中国的老祖宗和外国的老祖宗德望上的区别所在,我们念旧,可以与新思潮共存,但不忘本。
姑娘大概是听出了我言语中的嘲讽,但她好像装作没听见一般自然略过了。她接着说,这个时候开始有人拉门的声音,好像是想要进屋子一样。两人早就吓得欲哭无泪了,听见拉门的声音后,她们俩就钻进被子里,用被子捂住了全身,然后紧紧抱在一起,谁也不敢睁开眼睛。可是后来,门突然吱嘎一响,就被打开了。但是她们进屋的时候,是把房门从里面挂了锁的,也就是说她们俩如果不用钥匙开锁的话,连她们自己都出不去,更别说有人可以进来了。
那些脚步声好像丝毫不顾忌这里的两个大活人,自从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之后,那些各种脚步声就鱼贯而入到房间里,肆无忌惮地满屋子走动。姑娘说,这个时候纪幼安就吓得哭了起来,但又不敢大声地哭,自己心里也害怕,被纪幼安这么一刺激,俩人都蒙着被子呜呜哭泣。
哭了大约有半分多钟,那些脚步声再次突然之间就停止了,周围重新回到一片安静中。两人在被子里藏着,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停了,于是姑娘就提议慢慢探出头去看看,因为之前两人一直在聊天,屋里的灯是没关的。可是纪幼安死死抓住姑娘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肯睁开眼。没有办法她只能自己去看。战战兢兢地把头探出被子的一边,眯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和纪幼安睡的那张床,就连靠着墙的床头,都密密麻麻围了一圈高矮胖瘦,男女不一的人,面朝着床,微微抬着头,但却用一种向下望的眼神盯着床上的自己。
姑娘说,当时吓坏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死后被人围了一圈瞻仰遗容一般,区别只在意这些人面无表情,只是冷漠地看着自己。吓得她一声尖叫,立刻把头缩回了被子里。可就在钻进被子的一瞬间,她发现,被子里但凡还有空隙的地方,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头。
不对,是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