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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载着几人驶进马群镇,往镇西而去。
刚开一会儿,司机小洪惶急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不好,有小鬼子!”
林雨涛坐在后排,立起身看,果然,在青马桥的方向,已出现了不少日本士兵。
小洪立即减慢车速问道:“几位,我们要不要绕道栖霞?”
林雨涛沉吟片刻道:“绕道栖霞,恐怕也未必碰不到日本人,还是开过去吧。”
说完,林雨涛拍着副驾驶座的宁青的肩膀叮嘱道:“待会儿,遇上日本人盘查,你就说我们是汤山驻军,有紧急文件呈送南京警备司令部。”
宁青点头,林雨涛悄悄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打开保险。
他已作出最坏的打算。
他之所以铤而走险,实在是认为这是一次最佳的考验机会,与其长期担惊受怕,还不如来一次痛快的。
离青马桥越来越近,林雨涛摇下后座的窗户玻璃,沉声对宁青和赵阔海说道:“你俩把窗户都打开!”
宁青坐在副驾驶位置,赵阔海在林雨涛右侧,他们照做。
几名日军士兵正在推桥上的趴窝的小轿车。
林雨涛把帽檐压低,整个身子倚在座位上,稳稳对小洪说:“记住,拿出气势,千万不要慌张,使劲按喇叭,不要停!”
小洪会意,并不减速并长按住汽车喇叭。
宁青适时把脑袋赶紧伸到窗外,远远地用日语对桥上几名士兵呵斥道:“快让开,我们有紧急公务!”
几名士兵拘谨地赶紧退居桥边。
在桥首的一名主事日军中尉把轿车从外到里仔细打量了一遍,眼中似有狐疑,正欲上前询问,宁青没好气地问他:“是不是遇到袭击?中尉,快告诉我,去城里的路还安全吗?”
林雨涛把帽檐抬起,眼光坦然地迎着那位军官,军官看看林雨涛,再看看宁青,最后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安全。”
他似乎并不甘心,紧接着又问:“上尉,你们是哪部分的?”
林雨涛傲慢地看着他,并不作答。
“汤山驻军!”宁青答道。
说完一挥手,不给日军中尉任何提问的机会。
小洪一松刹车,点了点油门,汽车驶上桥头,日军军官连忙趋步迎上前来,小洪并未放慢车速。
小车擦着军官的身子,扬长而去……
回头望了一眼青马桥上渐渐远去的十数名小鬼子,林雨涛松了一口气,又悄悄把手枪揣进怀里。
车子继续行驶了六七公里,林雨涛让小洪把车靠路边停下,对他说了声保重,带着赵阔海和宁青跳下车,一头钻进了路北的树林中。
……
雷远此时最迫切想见的人就是回形针。
连续几天待在医院里,虽然这是养病的需要,但雷远还是觉得无聊得要命。
他的身体在林雪宜的精心护理下,已恢复得很好。
但在林雪宜看来,这短短的几天时间,离康复尚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当雷远提出要出院的要求后,林雪宜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我确实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雷远哀求道。
“不可以,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的伤口目前只是在收合阶段,但只要稍微剧烈运动,它又会裂开!”林雪宜一边低头做事一边对雷远说着。
雷远想了想,央求道:“那我就出去一会儿,办完事马上回来,我保证!”
林雪宜见雷远确实有要事,沉默片刻无奈点头。
雷远开心地连声道谢。
林雪宜冷冷地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谢我什么?连你自己都不珍惜,其他人又如何帮得了你?”
雷远看出林雪宜不高兴了,也不想过多解释,干脆扭头就走。
林雪宜却叫住了雷远:“你放在我这儿的东西不带走吗?”
“不带了!”雷远毫不犹豫答道。
他知道林雪宜说的是密码本。
林雪宜很好奇:“难不成你今天出去办的事情却与它无关?”
“我总觉得带在身上不安全,我不信日本人那么轻易放过我!”
林雪宜立即忧心起来:“那你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只要没有把柄被他们抓住,我相信没什么大不了。”
“那我再替你保管几天。”
雷远一出医院大门,果然,直觉告诉他,身后有人跟踪。
是返回还是继续前行?雷远心中快速地盘算着,要是在平时,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雷远评估着自己身体的康复程度,略作思索,还是依然迈开了大步。
他要见回形针。
雷远知道,蓝衣社千方百计找他,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任务,而且这个任务迫在眉睫,如果稍有懈怠,一旦错失机会,或许会造成意想不到的损失!
既然原先的信息渠道已经阻塞,而获知这项任务之关键,是建立和重庆的电波联系。
这跨越数千里的空中电波,如果要构建彼此有效的信息传递,则需要一台大功率电台和信息解码系统。对于前者,雷远有能力自制,而后者,就是密码本,已被他收获。万事俱备,东风尚欠,此次任务的执行中虽然忽生变故,但结果有惊无险,可这也羁绊了他,让他几乎不能脱身,所以,由此可见雷远想见回形针的心有多迫切!
走到安全区的西门旁,雷远并未出大门,而是继续北行。
雷远记得,再往前几百米,有个公共厕所。
华侨招待所的两侧所有空地上,搭建着供难民生息的露天帐篷,人流如潮,在靠南边过道的角落里,有一间厕所。
雷远走了进去。
厕所里四面的墙上,均开着通风口,雷远站在小便池的台阶上,踮脚就可以看到外面。
跟踪雷远的,是两个青年男子。
他们看到雷远进了厕所,就分散站在离厕所八九米远的地方,装做若无其事的四处张望。
小小的厕所里,来此方便的人川流不息。
这时一个年逾七旬的老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衣,戴着一顶露出棉花的棉帽,从外面走了进来。
雷远连忙脱下林雪宜同事送给他的棉衣,对老人亲切说道:“老人家,数九寒天的,你这件大衣也忒破了,来,穿我的!”
老人似乎没听清,不信任地看着雷远。
不管三七二十一,雷远率先脱下棉衣,主动帮老人褪下破烂大衣。
连同一张十元法币,雷远一并塞到老人的手里。
老人先是贪婪地扫了一眼手里的纸币,迟疑的目光变成了感激。
十元的法币,在1937年的这个时期,还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雷远快速地穿上老人的破旧大衣,老人嘴巴动了动,好像要说点什么,雷远忙道:“这十元钱是买你头上的这顶帽子的,不用谢我!”
雷远戴上破棉帽,尽量用大衣包裹住脸,装做佝偻着身子,缓缓地离开了厕所,闪身钻进熙攘的人流。
穿过露天帐篷,雷远来到华侨招待所的后门。
他在后门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确定无人跟踪后,就沿着后门的一条弄堂一路向北。
月溪路二十一号。
雷远进了密室。
密室里除了回形针,还有另一个中年男人。
回形针听到声音早已迎了上来。
“你还好吧?你总算回来啦!”回形针抓着雷远的手说。
他把站在身后的那位中年男人让到前面,对他介绍说:“这就是上级让我们千方百计找寻的新年同志!”
中年男人一把握住雷远的手,抑不住兴奋道:“你好新年同志,总算让我见到真人了!”
回形针又对雷远介绍道:“这位是图钉,他可是我们行动处的老同志。”
图钉这个名字,雷远已不陌生,林雨涛不止一次提到过他,雷远心中也说道:“你也总算让我见到真人了!”
嘴里却道:“图钉同志您好!”
“图钉同志已联系到不少隐蔽在城里的军人,并成立了抗战大队,他是大队长,专门负责武力行动。”回形针又补充了一句。
雷远知道他所讲的是紫金山抗战大队,也不追问。
“上次接应的同志回来说,你们行动失败了,到底怎么回事?”回形针一边替雷远倒水一边问。
“我万万没想到小鬼子在现场布置了狙击手,我们牺牲了两名同志,不过我也有好消息,我拿到了密码本!”
“那太好了!太好了!”回形针高兴地连连点头。
雷远就把当天发生的事和他们细说一遍。
回形针听完后问:“密码本呢?”
“我怕带在身上不安全,暂时把它藏起来了!”雷远喝了一口水,“我来的路上,还发现了两名跟踪者。”
“尾巴甩掉了吗?”话一出口回形针自嘲地笑起来:“我真是杞人忧天,凭新年的身手,甩掉一两个尾巴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雷远:“我让你准备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回形针:“嗯,按你的要求,全备齐了。”
回形针把雷远带到里屋,指着桌子上的一台收音机说道:“你检查一下,如果还缺什么,你跟我讲一声,我再想办法筹集。”
图钉插话:“你现在就改装电台?”
“提高电台功率的活儿并不复杂,我这就动手!”
任何电台都是由两部分构成,一是发射器,二是接收器,发射器通俗的叫法是发报机,而接收器就是收报机,二者都是通过天线来完成。发射器将携带某种信息的编码,通过无线电波传输,接收器将这些编码信息捕获,而密码本则用于解码这些信息,从而得出对方的通电内容。电台的功率大小关乎电波传播的距离远近,功率越大,传播越远,反之越近。
增加电台的功率,主要是由放大器来完成,而放大器最核心的元件是由一个或多个二极管组成。
雷远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原有的放大器基础上,再增添二极管,从而提升电台的收发能力。
在那个时代任何一部收音机里,有着很多的二极管。
雷远打开收音机,将电路板肢解出来,再用电焊笔卸下一个个二极管,把他们改装至电台的放大器上。
这过程相对雷远而言,轻松而简单,但却需要耐心而精致的操作。
一切操作妥当,又是暮色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