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此树结红豆

花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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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雾笼罩的绿野上,季暄和十夏看着眼前流转的画面一点点落幕。他们不仅看到了花树的记忆,还清晰感受到了花树的喜怒悲欢。

    在那红衣少年的风波后不久,长安君找到了在花树下写着字的聆松:“我听说你已经画好画了,而且画里还有宁玦?我那表弟美则美矣,可性子太烈,他竟没把你的画撕了?”

    聆松的笔顿了顿:“我倒不觉得他像城里人说的那么恶劣。”

    “哎呀,这你就不知了。我今日不过是在街上对他说了句美人,他就恶狠狠地让我明天之前滚出城。”长安君叹道。

    聆松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也是你自找的。”

    “多年好友,你这样说未免太绝情了!”长安君作出不满的神情,又道:“正好皇城有事,我得回去一趟。把画给我吧。”

    “可……画还未上完色。”

    “还需多久?”

    “不知道。试了很多颜料,但找不到真正火一样的红色。”聆松叹气,掩不住的怅然。

    “也难怪。你难得下笔作画,定是追求完美的。我也派人帮你寻寻。”

    花树看着聆松微蹙的眉头,失了神。她第一次看到他这般失落的模样。满意的红色颜料吗?她一定要帮他弄到。

    那晚,她开出了红色最浓烈的花。自从有意识后,除了被风吹落的,她从未让人摘过身上的花,因为会疼。但这次,她亲手摘下了一朵朵花瓣,忍着疼痛用灵力将花瓣慢慢磨成汁液。

    第二天聆松来到树下,惊喜地看到树下放着一小玻璃瓶,里面盛放的颜料是浓烈如火的红,靠近时似乎还有花的香气。他拿起瓶子,欣然一笑:“长安君办事倒是挺快。”

    她在一边看着他心满意足的笑容,心里也满是甜甜的欣喜。虽然真的很疼,虽然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做的,但这样,就够了。

    她在看着他的一天天里,体会着安宁的满足。

    她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变化却来得悄无声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树下呆的时间越来越少。他的眼神不再总是温润如潭的沉静,他会在写字写到一半时忽然走神,眼里划过生动的暖色,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有一次她看见他在纸上勾画着一个人的轮廓,脸上的神情她并不陌生,千年里她曾在众多成双成对的男女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温柔的,眷恋的。

    但她从未想过,这种神情也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她看着他在轮廓下写下“宁玦”二字,眉眼带笑。

    浓浓的酸涩浸没了每一寸感官。那个她以为不会再出现的红衣女子,原来已经走进了他的心呀。

    是什么时候呢?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为什么,在他还不知道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他……

    “哎,我早说了让你不要对他用情太深。趁现在赶紧忘了他吧。”土地在一边无奈地叹气。

    她没有说话。她知道,忘不掉的。

    第二天,他没有来。第三天,他依然没有出现。第四天,第五天……他连着数天没有出现,巨大的惊惶向她袭来,是不是他不会再来了?

    酸楚和思念在心头肆虐。

    想要再见到他,他的心里已经有人入住也没关系。她发现自己早已不奢望得到他的喜欢,她只希望能每日见到他,仅此而已。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第八天的时候,他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的脸上带着掩盖不住的疲倦,眼里更是有着沉重的黯色。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她看着他在案上写字,却数度搁笔,眼里有着满满的挣扎和痛苦,揉掉了数张纸,最终完成时,他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笔,脱力般靠在了树身上。

    他抬头望着她开得繁盛的花,神色黯然地轻喃道:“到哪里才能找到红豆树呢?你能开遍天下花,要是能结出红豆来就好了……”

    她傻了,结红豆?若不是他提起,她都快忘了最初的最初自己是一棵红豆树了。

    后来他靠着她的树身沉沉地睡去了。而她,偷窥了他的记忆。

    记忆里,他和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在一个富贵大堂里。

    那男人面色阴沉地瞪着他:“你想让宁玦恢复女子身份?你想让她和你在一起?”

    “是。请城主成全。”

    男人的脸色变了几变,冷笑着:“倒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能做到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是上次你拒绝写的颂词。”

    他沉默良久方才开口:“第二件呢?”

    “我要几棵新结的红豆。”

    “红豆树在烨国十分少见,况且,现在是夏季呀!”他惊道,这分明是刻意刁难。

    “红豆不是代表相思么?你既然爱宁玦,怎么会找不到?”城主冷笑:“我只给你十天时间。”

    于是他四处寻找红豆树,四处奔波百般问询,却一次次失望。第八天,也就是今天,他回到了这里。

    看过他的记忆后,她在睡着的他身边沉默地蹲了很久,然后转身去找了土地。

    “你要结红豆?你是疯了还是……”

    “我只想知道可不可以。”她打断土地的惊讶。

    “……可以是可以。但要彻底舍弃上神赐你的开天下花的能力,还要承受反季结果的剧痛!而且对你灵力的损耗极大,你……”

    “我愿意。”她平静地说。

    百花从她身上消失的时候,她还来不及伤心,就被撕裂捣碎般的剧痛折磨得心神俱损。疼到极致的时候,她恍然想起了千年前那个连结果子都嫌疼的自己,那样怕疼的自己,竟然会变成今天这不顾一切的模样。

    原来心头住进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自己都不认识啊……

    最后结出的红豆,质坚如钻,色艳如血。一颗颗,都长着心的形状。

    她一步一颤地走到他面前,将一把红豆放在了案上。却忽然有些不甘心,她为他做的这一切,他都不会知道。

    他不会知道有一棵树为了他而变得不怕疼。

    他不会知道有一棵花树为了他,将再也开不出花来。

    于是她在那卷字的背面,一笔一画地,写上了十个字“此树结红豆,赠君解相思”。字迹与他的,有七分相似。

    她在字上小心地渡上了灵力。这些字,将永不褪色。

    并不是想让他知道她的存在,只是想留下些东西,一些实实在在存在的、能让他看见的东西。

    聆松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的苍翠绿意,只见叶,不见花。

    第二眼看到的是眼前小案上放着的红豆,颗颗红得发亮。

    他目光僵硬地怔了许久,又是梦吗?刚才的那个梦境里,他恍惚看到那颗花树里走出了一个人。

    直到手触到红豆,坚硬的质感才让他确定,这不是梦。

    手捏着一颗红豆,他起身看着身后的树。绿叶繁密,不知是什么树。脑海里闪过之前的梦,他迟疑地问道:“莫非……你是有意识的灵树?你听到了我的心愿,所以结出这红豆赠与我吗?如果是的话,请出来一见,聆松好当面言谢。”

    良久不见任何动静,聆松垂下眸笑了笑。自己大约是睡糊涂了,梦境总归是梦境。花树开不开花总有自己的道理,这红豆,大概是之前寻访的人中的一个送来的吧。

    拿着红豆和字卷,他匆匆离去。

    而她就站在树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觉得每一寸呼吸,都是苦的。

    她曾无比期待着一个合适的显身时机。如今这时机来了,却生生被她自己放过了。

    既然他已有了心仪之人,自己的心意便只会让他增添烦忧吧。那么,还是不见的好。

    “你这又是何苦,”土地在一边叹气:“那城主要红豆只是刁难,他就算找到红豆也不能达成所愿的。”

    她一怔,立刻说:“我要跟过去看看。”

    “不行,你刚耗了大量灵力,不可以离本体太远。”土地拦住她。

    “这是最后一次,”她喃喃道:“过了今天,我就回树身里睡上一百年。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

    土地最终放下了手。

    她跟在他身后,一路跟到了城主府。

    华贵的大厅里,城主接过颂词和红豆,惊讶之后面色深沉:“居然还真找到了。你先离去吧,明日再来看宁玦。放心,我会遵守约定的。”

    但她却在城主眼里看到了让她心惊的凶狠。所以在他离开后,她仍不放心地留在城主边上。

    她看见一个仆人端上了一杯茶。

    “端去给少爷喝了。”吩咐完仆人,城主看着那杯茶,笑容森冷:“颂词到手了,这红豆更是意外之喜。以为我真的会让宁玦跟你在一起,真是妄想!”

    她凑近茶杯闻了闻,顿时心里一寒。这茶里有剪魂草的气味,而剪魂草……不仅对人身体有害,更会破坏人的记忆。

    不可以,不可以让宁玦喝下这茶!她跟着那仆人去了宁玦的房内。

    丫鬟将茶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正在看书的宁玦并未起疑,伸手去拿茶杯。情急之下,她挥手让宁玦陷入昏睡,转身将那茶倒得干净。

    可是,城主若发现宁玦记忆无损,还是会继续作恶的呀……想了想,她决定把宁玦近期的记忆先封印起来,再寻一物作为解印的引子。

    封住记忆的同时,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段记忆。

    记忆里红衣与白衣相拥的画面十分美好,她不由苦涩地勾起嘴角。

    她想起当初长安君问聆松喜欢倾城之艳还是温婉灵澈。当时聆松说,或许是后一种。为了他的那句话,她一直希望自己修成温婉的女子模样,也确实如愿以偿。

    可如今她才知道,在遇见所爱之人之前,你不会知道她是什么模样。

    就像走进聆松心里的人,终究是前一种。

    ——宁玦,我喜欢他,所以我羡慕你,嫉妒你。

    ——也因为我喜欢他,所以请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一再耗损灵力让她有些支撑不住,必须在完成解封之引后赶紧回本体修养。引子需是有灵力的物体,似乎只有那幅自己渡了灵力的字了。

    匆匆赶回城主所在的大厅,将解封之术引入那字内。只要宁玦靠近这字,记忆就会渐渐恢复。

    灵力已经到极限了,得赶快回去。

    离去的前一刻,她听见城主对一边的人说:“管家,暗卫行动了吗?”那人回答:“是。”

    行动?什么行动?她带着困惑向树身赶去,心里却隐隐的,有不详的预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