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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麦考夫在自己漫长的恢复期中思考了许多问题。
譬如他该如何妥善处理自己显然已经无法随意舍弃的情感;譬如他该如何解决那些围绕在露西尔身边的危险;譬如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怎么又惹上麻烦了,好端端去招库尔沃顿·史密斯干嘛;譬如安德伍德之事该何去何从,他该如何重新定位露西尔·埃文斯在整盘棋中的位置。
坦白来讲,露西尔现在依然是接近安德伍德的最佳人选。从前她的方式太过直接莽撞,若不是靠得自身条件过人,比如外貌和那双百转千回满含柔情的眼睛,一切进行的恐怕不会那么好运。
作为一个卧伏在自由世界领袖身边的“女间谍”,她太缺乏基本的“职业培训”,她厘不清自我和目标的关系,没有基本的自卫意识,甚至连最终目标都不太明确。
麦考夫最近常有机会闲闲的靠在床上看她做事。
或者是给病房的鲜花换水,或者是为他整理切好的新鲜水果,有时她也需要带着自己的工作过来,当然,他们还是恪守着最基本的职业道德,有关两国内政问题,绝不会和对方商议。
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听她说说话。他知道她其实也没那么多话要说,只是担心自己寂寞,怕这病房太冷清,又或者弥补自己几天没能来看他的愧疚。她会站在靠近露台的小茶几旁,手上随便忙活点什么事,然后给他描述着医院外面进行中的一切。
“我今天特意跑到格林公园去看侍卫兵换岗来着,没什么意思,听你描述要比亲眼看他们有意思多了,不过悬铃树真美——虽然这个季节看不到‘铃铛’,有好多人在树下野餐呢……”
“你看今天的首相质询了吗?笑死人了,你们下院议员的嘴皮子真是比总统候选人溜多了,工党那位老先生居然还给首相列出了好几条辞职之后的出路……”
“侦探先生这两天来看你了吗?噢,我听说他身上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是华生夫人,是不是?他们说她差点死了……”
“露西。”
“嗯?怎么了?”她回过头来看他。
“过来。”他冲她招招手,看着她从窗边的光影下走到自己的病床边,“我有点事要拜托你。”
她在他面前坐下,笑着看他牵过自己的手在掌心握了握,眨着眼睛问道,“怎么了?有关夏洛克的?”
他点点头,知道自己担忧的神态已经出卖了一切,“关于玛丽·华生,我警告过他,不要陷入太深。”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起自己在婚礼那天对弟弟的警告,和对方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无休止付出,不禁叹了口气,“但是他显然没听我的。”
“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吗?”她轻轻问道,带着心疼。
“不,不,”他赶紧否认,眼神从她手背细嫩的皮肤上移动到她那闪着柔光的面庞,“我已经吩咐人去解决玛丽的事了,她的那个杀手组织之前……总之,我会保住她的性命。”
她反握住他的手,提了提嘴角,“你已经尽力,别再想了,嗯?他是个成年人,你不总能替他抵挡一切伤害。”她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在斟酌言语的界限,她并不想给他造成自己在干涉的感觉,又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我知道你想护他周全,为了不让他心碎,你还想护他朋友周全,他朋友的妻子周全……但是,你现在是个病人。”她垂了垂眼眸,却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底气一点,“有人也在担心着你,像你担心夏洛克一样。”
他有些愣住了,似是没料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如此直白的关心。他们之间关系复杂,从相识的第一天起,一直在互相猜忌与利用之间徘徊,也许用行动证明了许多,但从未口头承认过什么。
露西尔的话让他心头一热。
他惯于付出,无论在家庭中还是工作中,他习惯为身边人挡风遮雨,他的生长是为了强大,不是为了依附,他将自己锻炼的无情无义,其实那种无情无义正是为了保护他心底真正的在乎。
但他从不希冀别人懂他,也不稀罕。
暗地里的付出其实也有种掌控一切的快感,他苦中作乐,也算是享受其中。
因此几十年来,他站在家人身后,为自己在乎的付出一切,却从未指望过有一天竟然还有人会站在自己身后。
她的温柔能给他力量,她的在乎会让他悸动,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也是被着的。这让他心底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暖意,似乎是多年的飘零忽然有了依靠,长久的付出被神明所肯定。好几种感觉互相激荡着,又酸又甜的。
“我知道,”他伸过手臂将她往怀中拉了拉,“你看,我都没迈出这房间一步,我只是……有些担心他。”
她顺势依靠在他胸膛,问道,“所以我能做些什么?”
他叹口气。
这个女人啊,太了解自己了。这一点都不好。
“我已经想办法保住玛丽的命了。她需要假死一回,像之前夏洛克一样,此事务必做到真实,因此我连mi6的人都没动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然后我会处理好夏洛克处理了一半的那些烂摊子,给她找个新身份,让她在约翰·华生身边好好活下去。但是,唉……”
“你连夏洛克也没告诉?”
“嗯。”他拍拍怀里人的肩膀,叹道,“这小子做事太莽撞。他总弄不清楚,有时过分自傲也会置人于死地,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得利用他这致命缺点一回,让他长点记性!”他提提嘴角,看到怀里人扬起小脸连满目疑问,“这期间,他和华生之间的友谊必将受到考验,他肯定又会把自己往死里折腾。而我现在……”
“而你现在躺在这儿,所以你需要我去看着他?”
“拜托你,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他无奈地挑挑眉。
顺着他的逻辑和情感,露西尔自然能预料到话题会走至此。帮他看护幼弟这件事,实际上难度不大,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只是不放心,只是需要自己做他的眼睛,以确保夏洛克真的会没事。
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确保侦探在折腾自己的时候别真的搭上性命行了。
但她心里总觉得有那里酸酸的。
她想起他们最初相识时的互利模式,其实大差不差,而且时至今日,至少她能相信他的这种行为不再是一种试探,而是一种信任。
被信任似乎是件好事?
她有点不情愿地撇撇嘴,与他拉开一点距离,故意拉长了一声叹息,“反正我是被推倒河里的待遇!”她靠过去狠狠地咬了他嘴唇一口,恶狠狠地说,“比起夏洛克·福尔摩斯来,别人都是草芥!”
他怔然扬起眉,似乎是被这结论吓到了。张了张嘴,立刻表示,“当然其实他自己也可以……”
“好了,好了,”看到他无措甚至还有一丝慌乱的神情,她这才满意地打趣道,“我是随便说说。不是多去几趟贝克街么,包在我身上了。但是事先说好,你那个弟弟,要真折磨起自己来我可拦不住!”
“没让你拦他,”他也跟着笑,“他多痛些时日才好,否则又白教训了!”他冷哼一声,似乎是对自己的教育成果感到并不满意,“让两个贝克街男孩好好感受一下友情危机吧!”
他舒展了舒展身体,这才舒舒服服的给了眼前人一个吻。
结束了一个不带任何□□,却像“感谢”似的长吻,露西尔重新站起来去摆弄茶几上那些花花草草。
她还是有些心酸。
为他,也为自己。
倒不是说自怜,半点这个意思也没有。
提起被推下河那事不过是为了刺激刺激他的内疚感,她难得能在麦考夫·福尔摩斯脸上看到“抱歉”这种人类才有的神色。一场重伤似乎多少还是将他那身完整体面的盔甲打碎了些,露出了他本来的皮肉。伤中之人少了许多攻击性,虚弱让他显得需要被照顾,而不再那么阴险多疑。
他的脸色不好,但表情却比从前可多了。
但是很快的,露西尔意识到这种变化其实对自己来说极其危险。
这个男人能力上足以护她周全,心灵上却依赖着她。
任哪个女人能抵挡这样的情感。
她抵得住金钱诱惑,玩转的了白宫权势,但却无法不对脱下一身精致西装的、真实的麦考夫·福尔摩斯心动。
弗朗西斯是危险的诱惑,而麦考夫是坚实的依靠。
从他醒来后,她其实一直很想问他,我是不是还需要去做那个卧底?你的计划是不是还将继续?我们有没有成功的希望?甚至是……我和你之间,有多大的可能性?
但她不敢问。
她害怕面对他的答案。
她明知道他一定会选择理性的那一个,她明知道纵然他能力超群,也断然没有在博弈中随便换棋子的权力。
更何况,如果他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他应该会选择主动告诉自己。
他不提,证明他自己也在盘算。
他可能在脑海中早已将手中棋子重新布局了千遍万遍,试图找到一个不需要自己上场的战略,又或者他其实早决定了,只是他自己也说不出口。
露西尔装作不知道。
这件事成为了一个禁忌,他们彼此默契地想要延长眼前虚妄的幸福,似乎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能将那些建立在纸牌上的脆弱情感化为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