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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旻站起身来的时候,双腿微微有些发麻,没什么知觉。
燕翕本来想去扶他,可是一想起来火攻的这件事,说到底是让自己背黑锅的,心里就怎么也气不顺,便冷哼了一声,错过身径直从崔旻身侧绕了过去,理都没理他一声。
崔旻嗳了一声,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一个劲儿的摇头。
刘光同就站在他身侧,顺势扶住了他:“你说你,燕翕也没动,就你老实,他声儿稍大了点儿,你就噗通一声跪下去了。”
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崔旻往外走。
其实也不是崔旻娇贵。
他到底是宗子,章老夫人又不爱给晚辈们立规矩,他几时跪过这样久?
这说话的功夫,太子估计也是拿他做筏子,足足有近两盏茶时间,就叫人这么跪着。
崔旻摇了下头:“他跟太子殿下关系毕竟不同。再说了,我是做臣子的,君上动了怒,发了脾气,总要有人出了顶着。他不跪,你也不跪,我要不跪下去请罪,岂不是叫太子殿下下不来台吗?”
刘光同撇撇嘴:“全是你的道理。”
二人走了一段路,崔旻觉得两条腿渐渐地利落起来,就虚躲了一把。
刘光同会意,撒开手,与他比肩而行:“有什么想说的?”
“谢谢。”崔旻也不看他,只是袖着手,平静地说了一句。
刘光同点点头:“总算你我没有白相交这一场。”
崔旻呵的笑了两声:“你这点心思我若都不知道,也太辜负你一番苦心了。”
“话是这么说,可将来,这位世子爷,怕是把我恨到骨子里去了。”刘光同说的极严重,可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又是丝毫不惧怕的。
他二人又走出去一箭之地,刘光同嗳了一声:“不过要说,燕翕这个人也算是……嗯,算是……”
刘光同自问学识不浅,可是一时间竟找不出词句来形容燕翕。
崔旻嘴边噙着笑:“大肚能容。”
刘光同一拍脑门:“是,是,是,便是这四个字了。若要换了你那个弟弟,只怕在堂上就要跳了脚,非要同我论个长短不可的。”
提起崔昱来,崔旻脸色微微变了变。
这话他没有去接,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那个他看着长大的亲弟弟了。
所有人都以为崔昱会慢慢变好,包括他,也包括他舅舅。
可是打从一开始,就只有刘光同说过——崔昱便也就是如此了。
崔旻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如何与燕翕相比。”
“所以,你还是很欣赏燕翕的,”刘光同在他背上拍了拍,“你们俩确实该将彼此引为知己,只是这喜欢姑娘的事儿上嘛……也要这么一致吗?”
崔旻一个眼风扫过去,显然有些不大高兴了。
刘光同啧了两声:“你别怪我多事儿,燕翕与旁人可不一样,他身份出身摆在那儿,为了女人跟兄弟反目的我也见多了。要真是他求了长公主殿下,到太后那儿去求一旨赐婚的诏书,我想来呢,太后和陛下都是乐见其成的,真到了那个地步,你却能如何?”
这话直戳崔旻的心窝。
他沉默了下去,许久后咳了一声:“所以今次我得好好谢谢你。”
“你这个瓜娃子!”刘光同气急,啐了他一口。
实际上火攻的事儿,推到燕翕身上去,也是刘光同替崔旻存的这么一个私心。
不然这样的事情,他自己个儿揽下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死一个孟朝,他能有什么罪业?
世人总说什么,诸余罪中,杀业最重。
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一路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这一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血。
若论杀孽,怕他身上所负不轻。
纵然多孟朝一个,他也是不怕的。
可这事儿,非得叫燕翕担了。
因为薛成娇不愿意下死手,她不想害孟朝性命,至少不能是因她的主意去害了人的。
这足可见小姑娘善性大的很。
如此一来,燕翕在她跟前,可就有了污点了。
崔旻反手拍了拍刘光同:“刘公怎么比我还急?”
刘光同蹙眉:“一路走到今天,你做了多少,我是看在眼里的,若要说到了这个时候,叫旁人请旨得了与她的一桩婚事,我都替你不平。”
“不会的。”崔旻端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次的差事办好了,我不要升迁,只要一纸诏书。”他说着,与刘光同一扬眉,“陛下难道还不允我吗?”
刘光同微怔,同他笑语一番,才告辞离开。
此时的京城中,却早就已经换了一副天地了。
严竞的一桩公案,终于告一段落,矛头直指云南。
陆秉均调任入京不足一月,被御史参了一道,又牵扯出他在朱临江府时为官不仁的十几条罪状,可最后一条条的,全都成了云南授意。
权倾一方的甄家,倒台了。
甄籍早在几个月前,就自己把兵权交了出去,皇帝发落归发落,总算是没伤了他性命,只是将他押入京城,划了一处宅子,圈禁到死罢了。
从前给甄家的一切特权、特赦,一应都没了。
陆秉均落了个死罪,崔溥和孟夔,一个也没能跑掉。
而这件事情了结了之后,所有人都以为,谈家独大的日子,要到来了。
可是某一日,谈昶旭却被参收受贿赂,草菅人命,如此一来,谈家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皇帝下了旨,将谈昶年革职查办,收押进了大理寺的大牢之中。
毕竟是出了人命官司,谈皇后得了消息后,也派了人出面过问。
到这个时候,皇帝就不好再限制她的行为了。
毕竟已经立了后,她要插手过问这个事儿,只要不干政,就是她的自由。
谈家人上上下下的使劲儿,只想着要把这个最早入仕的孙子辈儿从牢里给捞出来,说什么也不能把他给赔进去。
后来应天府就给谈家去了几次书信,谈家三房正为了谈昶年的事儿糟心,崔家几次来问,他们又自觉面子上挂不住,便发了些牢骚,当然了,连还在孕中的崔琼,也没能听到什么好听的话。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可谈家那位老太爷,却也不肯过问,还是谈昶年出面理论过几次,崔琼劝了又劝,只当过去了。
殊不知,正是这样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串联在一起,却又谋划出一场更大的阴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