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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秀就这样让钱庸跑掉了?
大家都看着李成秀,眼神十分复杂,有怜悯,有鄙夷,有哀其不争。
当然不是。
李成秀将握住青锋剑的手紧了紧,正要发力,忽地有人喊道:“出来!”这一声不仅将李成秀的动作打断,就连暴走的钱庸都停住了,大家齐齐地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与孙铛他们一起来的那队人正从两个石头缝里拎出来了一个人。
“啊!混蛋!”钱庸突然发了疯似地朝那里奔去,孙铛的同伴见状当即如临大敌齐齐地将刀枪比划起,准备着随时捅钱庸十七八个窘窿。但,当钱庸奔近的时候孙铛的同伴又都放下了戒备,让钱庸长驱直入杀奔到了他们的中间,一把夺过了被他们拎着的那个人。“混蛋!”钱庸一边骂着一边朝那个人挥拳狠打。
“姓钱的,你疯了么?”那人被打得狼狈,可声音中却依旧不改高高在上的语气。
这声音,隐隐有些熟悉。
“我是疯了!”钱庸哭嚎着跪在地上,抱着头仰天大哭:“我不是人啊,我是畜牲啊,我不是人!”哭嚎着又爬起来朝着那人一阵拳打脚踢,那人想要还手却又敌不过钱庸,再加上他又受伤不轻,除了刚开始还能意思着反抗一下,后来也就无力反抗了。钱庸一边打一边骂:“都是你这个混蛋,都是你这个混蛋挑唆的事。”
将那人打骂了一通,钱庸就将那人拖着朝李成秀走来,那人篷发覆面一身的血污,破衣烂衫的好不狼狈。钱庸拖着那人往李成秀面前一扔,悲愤地道:“都是这个混人,害了我们师兄妹。”
生怕李成秀认不出那人来,钱庸两把就将那人的头发拨开……李大老爷!是了,刚才那声音可不就是李大老爷的么!估计是受了惊吓,声音发颤,又比平时沙哑所以只觉得耳熟,一时没有听出来。
李成秀很疑惑,怎么又怪到李大老爷的头上去了?
但是,既然钱庸这么说,那么李大老爷必定是牵涉其中的了。
“都是他,都是他和方喻挑唆我的。”钱庸说:“他想要财宝,方喻想要武功秘籍,胡乱编些话来哄住我,让我……我才鬼迷心窍,害了你,害了师父的。”
“财宝?什么财宝?”李成秀问,现在记忆全通了,但是对于财宝李成秀却只是有印象,却不清楚。
钱庸缩着头看了看众人,没有回答李成秀的话。
“就是你爹在剑南道平叛时得的不义之财。”不过,对于这个话题知道的人不少,比如说皇帝陛下。
“那可是一大笔的财宝。”四皇子咧着嘴笑道,他也知道。
“胡说八道!”李成秀勃然大怒:“不可能!我爹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李大老爷惨然一笑:“不过,这都是天意,天意难违。”
“什么意思?”李成秀竖起眉头问。
李大老爷缓缓说道:“先皇末年,皇子们为争嫡位将朝堂上下弄得是乌烟瘴气,突厥可汗忽镝见势便举十万雄兵南侵。那时候皇子们的斗争正激烈,许多大臣都受到牵累,被贬的被贬,被杀的被杀,边关虽不至于波及却也顾不得他们。于是忽镝南侵,边关供给不足,一时间战势便成了胶着之态。吐番与他们一向不和,因为安息四镇几乎隔年便要与我打上一回,这次眼瞅着忽镝牵制住了我大周主力,于是也就挥兵东进。吐番王出动,西南各吐司也就伺机而反,那陈度原先也没有想反,却因为敌不过叛军连丢数城,为怕朝廷追责怪罪于是便也就反了。你父素来有谋,察觉到陈度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反心,只是为了自保,于是便单枪匹马去见了陈度,将陈度劝降。陈度被贬至黔州,你父便领了他原来的兵马,一面平叛各土司,一面抵抗吐番大军。观合二年,你父于松潘和大将军程鹏举合兵一处,在松潘城外十里大败吐番大相仁青巴仁,斩杀吐番士兵八万,使得吐番元气大伤,吐番兵败乞降。”
“这与你们说的财宝又有什么关系?”李成秀不解道。
“怎么会没有关系?”四皇子冷笑道:“谁不知道打仗穷的是百姓,肥的是领兵的将军?”
看了一眼四皇子,李大老爷没有对他的话作评,不过他接下来的话算是证实四皇子的言论了。李大老爷道:“据传说,陈度任剑南道总管之时敛财万万,又继反叛之后一路烧杀抢掠夺了不少的民财,而这些全最后都落到了你父的手里。蛮族圭司本就富得流油,他们造反时也如陈度一般,很是发了一笔财。你父劝降陈度后便举兵横扫土司大军,几乎将西南的土司扫了一个遍,所说所抄得的财宝拉了五十几两马车,五尺长宽高的大箱子,整整两百多箱!”
“你是说,那些钱都被我爹中饱私囊了?”李成秀很不愿意相信地问道。
“也算不得中饱私囊吧!”李大老爷说:“至少他不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李成秀又听不懂了。
李大老爷解释道:“以我对你父的了解,他应该没有要私吞这些财宝的意思。只是,他突遭被贬,还没有来得及将那些财宝上缴。”
“于是他就把那些财宝隐瞒了下来?”李成秀觉得不可思意:“怎么可能?那么多的钱财,又不是他一把可以装在怀里的,他怎么藏?军中的那些将领,难道都是瞎子兼聋子兼哑巴,还是傻子不成?”
“虽然话是这么说……”皇帝一顿,接着说道:“但是那笔钱财是真的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李成秀问,感觉有些不对,又道:“你们也说了,那些都是传说,据说,你们怎么可以肯定那些钱财真的存在?”
看了李成秀一眼,李大老爷道:“方喻被你师父赶下山便投了军,几经辗转便到了你父的帐下。因着是旧识,再加上方喻也是有些本事,所以很得你父重用。”
“这些都是他说的?”李成秀问。
李大老爷和钱庸都默默地点头,皇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再者,你父在写给朝廷的奏疏里也提到过有一笔钱。朕去查过,那笔钱并没有到长安,既没有到皇宫里,也没有进户部,凭空消失了。”
“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过‘终南山路难,仙人指路迷’么?”钱庸说:“那便是藏宝图的口诀,这是你偷听了你父和师父的谈话,觉得不明白拿来问我的。”
“终南山路难,仙人指路迷……”李成秀怔了怔,认真地想了下,这好像是前年,原主生日,老爹和老娘去韶州陪她过生日,老爹跟师父喝酒喝醉了说的醉话,后面还有一句:“卧牛小童子,笑嘴碧玉笛。”前面应该还有,只是她没有听清楚。
似乎,他们所说的有几分真……
不可能,老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李成秀使劲地甩了甩头,冷笑道:“简直是胡编乱造,且不说老爹的品行,只说那么多的钱财老爹若是真的吞了,他还能活到现在吗?先皇会放任他就这么逍遥法外?不要跟我说先皇是感念他为大周朝做的贡献,那笔钱财就当是赏他的了!”
“这正是我们想不通的。”李大老爷说:“不过那笔财宝肯定存在,而且肯定是掌握在你父的手中。”
“你就这么肯定?”李成秀道。
“就这么肯定。”李大老爷说:“因为在之前你父与我甚亲,我们经常通信,在他给我的通信中也提到过土司和陈度聚财无度之事。再加上那两句诗,还有方喻的证实,基本是毫无意外的事实了。”
“所以,你便想我弄来当这劳什子太子妃?”李成秀冷笑道。
劳什子太子妃!
听得李成秀这话皇帝的眉头便是皱了皱,感觉很是不中心。而别的人,亦是一副颇复杂的表情看着李成秀。
闻言,李大老爷便一声长叹:“这都是天意啊!天意弄人啊!”
“什么意思?”李成秀斜眼看着李大老爷。
李大老爷说:“我原本的主意是搓和你和四皇子……”说着李大老爷看了一眼皇后,又道:“皇后素来疼爱四皇子,她嫌你是罪臣之女,又素无教养,便看不上你。那日正好荥阳公主也在,于是便道了一句:‘老六还没有媳妇呢!’于是皇上便将你赐婚给了六皇子做侧妃。”
侧妃?
明明是正妃好吧?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李大老爷又朝皇后看了一眼,笑道:“皇后娘娘却是为了羞辱六皇子,于是便命人偷偷地将旨意改成了正妃……她执意如此,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皇上也就没有计较。”
所有人又都齐齐地朝皇后看去,原来李成秀和武旦的这段婚姻竟是这般来的,还真是……曲折离奇啊!
“可是,你明明抱的是四皇子的大腿!”李成秀说。
“不是,不是!”四皇子闻言连连否认:“他不是我的人!”
这个……倒也是哈!想前天夜里的那一场恶战,如若不是李大老爷抽冷子反戈一击,四皇子又何必与大家一起逃难至此!
“什么?你竟不是老四的人?”皇帝吃惊地问道。
李大老爷反戈偷袭的时候,皇帝已经被程英父子护着离开了,过后大家会合后又一直疲于奔命,也没有提起这事。是以,皇帝陛下他还不知道李大老爷不是四皇子的人呢!
对于李大老爷的身份背景,皇帝陛下表示跪了,真的是太费脑细胞了,怎么这么复杂?
皇帝陛下和李大老爷,那是一块儿同过窗,一块儿抗过枪,据说还真一块儿去娱乐场所消费过,本该是基情满满,却不想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皇帝陛下很蓝瘦,很香菇,很想重新回到十七八岁,然后与李大老爷绝交!
“你到底还骗了我多少?”皇帝陛下心痛如绞,悲忿难平。
李大老爷淡淡地看了一眼气愤得要跟他撒泼似的皇帝,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你从来都不是我要的!”
噗!
李成秀心里喷了,真的是基情满满啊!要不要这么暧昧啊?莫不是这俩老家伙还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我从来就知道,你绝对不会成一个明主。”李大老爷使劲地朝皇帝陛下再捅了一刀。
噗!
再一次喷了,不过这次喷的不是李成秀,所喷的也不是口水,而是皇帝陛下喷血了!皇帝陛下一口老血吐出,飞溅好大一片,溅出老远。
竟是为李大老爷受伤成这样……李成秀也是醉了,可能这两人真的是有秘密关系。
“是谁?”皇帝咬牙切齿地问。
李大老爷却是不理,无论皇帝怎么问他都不说他效忠的对向是谁。
之前便就不说了,只说从前天晚上到现在,一路追杀他们的就是李大老爷。所以,李成秀也很知道李大老爷的大老板是谁。——回头若是侥幸不死,也可找报仇啊!追杀之仇,几经生死,岂能不报?
有道是,有仇不报非君子!她李成秀虽然并非是君子,但是,这仇李成秀得报!
“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吧。”可是李大老爷并没有想要告诉李成秀他的大老板是谁的意愿。
李成秀一听便是一怔,倒不是为“玷板上的肉”的大胆,而是……宝藏的话题居然还没有完?
只听得李大老爷道:“我们原本的打算是,将你许配给四皇子,你父素来疼你如骨,自是会替你着想,那笔宝藏必将归于四皇子。”
“那可不见得!”李成秀道:“武旦与我夫妻半年了,我爹连他有宝藏的事提都没有提。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东西?”
李大老爷摇了摇头,说:“只是天意弄人,皇后娘娘看不上你,连让你给四皇子做个侍妾都不愿意……”
“说得好听,好似这些都没有你什么事一样。”听了半天故事的皇后娘娘终于忍不住了,冷笑着说道:“还不是你怕李道全抢了你的饭碗!”皇后说:“李道全素来多智擅谋,又是理政的好手,先皇向来看重,又持平叛抗敌之大功,或是成了老四的老丈人,必将受到老四的倚重。到时候你往哪里站?因怕李道全抢了你的地位,于是便破坏掉老四和她的婚姻,然后转手将她又塞给老六。”
“什么是我塞的?”李大老爷不服道:“分明是你看不上她,又成心羞辱于六皇子,所以才促成了她和六皇子的婚事!”
“若不是你刻意与我们隐瞒李道全的事,又与在我面前说了她许多的坏话,我岂会做那些多余的事情来?”皇后反驳道,她说:“只因为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老六,纵使老六坐上太子之位他也坐不了新君的位置。待老四被废,身为其正妻的丈人家李家必将受到牵累,到时候李家家破人亡,他家那诺大的家产便就是你李道全的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李成秀只听得一头雾水。
皇后赌气道:“你让他自己说。”
李大老爷紧紧地闭着嘴巴,他就不自己说。
“因为你家也是大富之家啊!”李大老爷不说,却有别人说,这个人就是钱庸,他说:“并且,它比之传说中的那笔财富也少不了多少。”
“嗯?”李成秀听得脑袋一热,脱口问道:“我家那么有钱?”
“自然。”钱庸说:“你家可是有钱得很呢!”说着便与李大老爷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可说的?我们这一辈子做过太多的恶事,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再说你也说了那么多了,便将这一疑给她解了吧?”
李大老爷被钱庸说动了,替李成秀解惑道:“我李家出自前朝开国皇帝胞兄蜀王之后,我与你父同一个高祖父,你们那一支向来人丁单薄,你自你高祖父起便是一脉单传,而我们这一支却是子嗣繁多。子嗣一多,分家便把家产分薄了,再出些不肖子弟……而你们那一支,虽是人丁单薄却一直顺风顺水,再加上分家继产时我高祖父便格外偏向你们那一支,分于你们的产业是我们这一支两倍……这还是祖产,高祖母嫁妆更是尽数于你们。这些加在一起,怕是皇上的国库也比不得你家富余。”
“原来我们家这么有钱!”李成秀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心头真的是又悔又恨。虽然她知道家里头挺富裕,万没有想到竟是富可敌国……这可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啊!早晓得,早晓得……早晓得什么呢?早晓得便花一文钱扔一文钱?买两个胡饼吃一半个,扔一个半?望了望天,李成秀突然感觉自己好失败,此时此刻她竟不知道该怎么造那些钱了。可见,她玩儿的水平真的还有待提高啊!
突然,李成秀的瞳孔缩了缩,恶狠狠地盯着李大老爷:“所以你便把我嫁给武旦,然后等武旦倒台连累我家跟着倒霉,然后你便可以接收我家的财产?”一顿,“不对,依你说你一早是打算把我嫁给四皇子的。难不成你也觉得四皇子无缘新君之位?所打算的,与把我嫁给武旦一样?”
“那倒并非如此。”李大老爷说:“皇上子嗣不多,就那么几个皇子,良莠不齐,病弱的病弱,混账的混账,唯独四皇子和六皇子出色。凭心而论,六皇子是真的要比四皇子出色多了。只是,皇后素恨六皇子,再加上其生母……他是无缘于地位的。所以,我便一早认定了四皇子!”
“你胡说!”四皇子不依道:“你认定我为主,你还追杀我?”
四皇子喊着竟带了一丝哭腔来,可见是多么地委屈啊!
瞥了一眼四皇子,李大老爷无奈道:“良禽择木而栖,你头脑发昏做错了事,以至功败垂成,我另寻他主又有什么错?再说了,我陪上了我家数十口人的性命,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我……”四皇子被噎了个哑口无言。四皇子鼓起眼睛将李大老爷瞪了又瞪,终是憋出一句话来:“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侍二主!你既活着,便该忠心于我!如若不然,便是你无节!无德!无耻!”
“若是如此,便轮不到四皇子殿下您把老夫差遣那么多年了。”李大老爷凉凉地道。
“你……”四皇子又被李大老爷噎住了,这次他再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不对,不对。”李成秀又再摇头:“如皇后娘娘所说,你该是一早就没有想过要把我嫁给四皇子的。”
“也非如此。”李大老爷说:“我原本是诚心要将你许于四皇子,一来为使我与四皇子的关系更紧密,四皇子身边也该要有个咱们李家的人。只是,我家小幺才七岁,别的房也挑不出合适的人选……四皇子素来好美,称娶妻是娶贤一般姿色便忍了,娶妾却是娶色,非绝色不纳。你的样貌我是早就见过的,放眼长安也就六皇子比你美貌,所以也就只有你了。只是,我与你父商量,你父想都没有想便拒绝了。”
“为何?”四皇子一眼老爹这么看不上他不由得气愤:“本殿下就那么入不得那老匹夫的眼么?”
“你丫的才是老匹夫!”李成秀暴起,蹿过去就给了四皇子一脚,把四皇子踢翻在地,挥起拳头便是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骂:“你丫的一家人都是老匹夫!”
皇帝陛下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够了!让他讲完!”皇帝怒吼道。
李成秀又狠狠地揍了四皇子几拳头这才罢了,一边捋袖子一边没好气地对李大老爷道:“你接着说!”
于是李大老爷便接着说道:“你父自来疼你如珠如宝。他宦海沉浮二十多年,关于宫闱之事也多有了解,宫苑重重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命,你爹不愿意让你去冒那些险。再说了你母一共生了三子两女,你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早早地夭折了,你是他存世的唯一骨血,若是你进宫后你们这一脉便失了香火传承,他是一心要留你在家招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