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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荥阳公主看来,夹壁里的人藏头露尾的不过是小妨碍,她面前的李成秀才是心腹大患,可是明明自己人多偏还拿她没有办法。荥阳公主不由得大恨,恨九生没有用,信誓旦旦地说保障能把李成秀拿下,结果根本就没有办到。
而李成秀这会儿也是大急,武旦既是早有准备,为什么不在夹壁中多藏些人?刚才那一击,已经使出她混身所有的反抗之力,这会儿也只是憋着口气用身法和荥阳公主他们周旋了。
渐渐地,李成秀感觉自己的行动越发地迟钝了,荥阳公主那边的人也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终于也有人发现了,薛慕轩惊呼道:“都住手!”
“你要做什么?”荥阳公主不满地看着薛慕轩喝问道。
薛慕轩捏起拳头使了使劲,惊惧地望着荥阳公主:“陛下,我也中毒了。”
“中毒?”荥阳公主怔了怔,随即便也变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安息香的药效没过……”有人想到了,解释说:“我们进来的时间太长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和李成秀纠缠的兵士便有个扑嗵一声倒在了地上,接着,便与被风吹过的高梁杆一样,啪啪地不停地往下倒。转眼间,跟李成秀动手的人,只有那个把九生踢翻在地的那个陈光大了。
看了眼倒在面前的一帮人,再看了看面色煞白的荥阳公主,李成秀笑了:“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了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吧?”
“休要高兴,武旦已经完了,可我儿还在外面,一会儿他便来,到时候你一样难逃一死。”荥阳公主输人不输势,冲李成秀冷笑道。
李成秀笑了笑没有和荥阳公主做口舌之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便蹭着走到了大妞的身边,握住在妞的手坐在了台阶上。
李成秀感觉到她的力气好像在一点点的回流,似乎那安息香的药力已经在她体内慢慢地消褪。捏了捏大妞的手,大妞会意不着痕迹地冲她摇了摇头……估计可能也使不出什么力气来做摇头的动作了。
再看一眼荥阳公主他们,他们已经不能独自站立了,一对一伙的挨在一起,只能靠彼此借力方能站稳。
又陷入新一轮的沉默对峙。
时间一分一稍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东边传来吱嘎嘎地一阵声响,有一队兵将疾步冲了进来。
“我的乖孙,你可算是来了!”见得来人,荥阳公主喜极而泣。
荥阳公主一生只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也只生了一个儿子,所以,李成秀根本就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齐泰。
齐泰大步奔了进来,李成秀发现他带的人跟荥阳公主带的人有些不同,荥阳公主带的人是红袍紫甲,而齐泰带的人却是墨袍红甲。
“祖母!”齐泰惊呼了一声,向荥阳公主奔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了,迟疑地看了看她一转头便朝李成秀而来。“秀哥,你怎么样?”
李成秀一怔愣,齐泰,莫非不是来支援荥阳公主的?
很显然,荥阳公主也有这样的疑惑,惊呼道:“泰哥儿,你做什么?”
齐泰回头看了一眼荥阳公主,满眼的痛楚,却还是忍着没有退缩,一边伸手去扶李成秀,一边道:“孙儿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护驾!”
嗡地一声,密室里顿时就跟马蜂炸窝了一样,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
“泰哥儿!”荥阳公主不敢置信地大喝:“我是你祖母!我是给你争这个江山!”
齐泰头也不抬地回答:“谢祖母爱护之恩,孙儿倍感五内,但是,但是孙儿不敢受,也不能受!”
“为什么?”荥阳公主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愤怒:“我是为了让你做皇帝!”说着一顿,然后扯了扯嘴角,展开一抹慈和的笑来:“乖孙儿,祖母知道你的心思……”
“祖母!”齐泰似被针扎了一下样,猛地跳了起来:“您回头吧!”
“你先别想那么多。”荥阳公主笑着说:“我都六十了,还有几年好活?你爹是个没用的,我肯定是直接把位子传给你的。我也不劝你当皇帝如何如何,只一样,我只跟你说一样。你当了皇帝,你就可以得到你最想要的了。你要不当这个皇帝,你和她可就永远不可能了。”说着便意有所指地看着李成秀,循循善诱道:“你不要那么死脑筋,你现在只要愿意,她便是你的了,她还是你的太子妃。”
齐泰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挣扎之意,李成秀看得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可能是齐泰进来把暗门打开了,让新鲜空气流进来的原因,她的力量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恢复,如果她愿意,就她和齐泰现在的距离,她完全可以一拳打塌齐泰的肋骨。
“祖母,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挣扎了片刻,齐泰下定了决心,言道:“我认真想过了,我不是做皇帝的料,我也不想做皇帝。”说着便望着李成秀,温柔地笑着:“秀哥,永远是我的秀哥。”
秀哥,永远是我的秀哥。
这话听落在李成秀的心里好叫她莫明的心酸,同时也是百般的无奈,万没有想她齐泰被她欺负着竟欺负出了感情来。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李成秀的眼前看到了一张倾国倾城的美颜,他正在虚空之中朝她展着祸国殃民的神秘微笑。
下定了决心,齐泰呼吸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他从腰间摸出了一个瓶子,从里面倒了两颗黝黑的小药丸塞到了李成秀的嘴里。药丸顺着喉管而下,李成秀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从喉管处四散开来,脑中的昏沉开始慢慢地消退。
“你疯了?”荥阳公主震怒,大吼道:“我是你祖母,没有我就没有你!你难道要做个不孝的人吗?”
“自古忠孝就难两全。”齐泰的语气异常的坚定,他转手将药瓶递给了身边的祖寿,祖寿去给六生喂药,他又亲自将手头的药塞进了大妞的嘴里。
只一会儿的功夫,李成秀便觉得身上的无力感彻底消除,而大妞也坐直了身体,双目微合似在运功。
看着李成秀他们三个都恢复了正常,荥阳公主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恨恨地盯着齐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连你爹都不如!”
齐泰也不搭腔,只是低垂着眉目,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拿下!”
哗啦一声,齐泰带来的人一起动了,普通兵士全被就地处死,薛慕轩等将领被五花大绑,而荥阳公主……
不等对荥阳公主做出处置,西边的暗门又开了,武旦又带着一帮人走了进来。
“你没伤着吧?”武旦先来到了李成秀的面前。
李成秀心情有些复杂地摇了摇头,武旦扶着李成秀的双肩仔细地看了看,确定她真没有什么事这才转头看向荥阳公主。
姑侄两个对视良久,荥阳公主惨然一笑:“老六,是我小看你了。”
“承认。”武旦疏离地一笑,说着便对祖寿道:“把解药给长公主殿下。”
祖寿应了一声,拿出药瓶倒了两颗药走到了荥阳公主的面前递了过去。
荥阳公主颤巍巍地抬起手捏了药丸,虚弱地急喘着将药丸放进了嘴里吞下,然后闭目半刻,再睁开眼来眼中一片清明,冲武旦道了一声:“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武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转身抱了李成秀怀中的李糊涂就往外走。
……
一夜无眠,李成秀望着东方的朝霞出神,耳边响着李糊涂哼哼叽叽的小声音。贞观殿外一片狼籍,不过倒在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只余下干涸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血迹。
从那个密室出来已经有一个时辰了,钱庸和皇帝惯用的御医已经离开小半个时辰了,三省六部的大臣们刚被请了进去,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皇帝的咆哮声,还有武旦和二皇子的哭嚎声。刚听到武旦和二皇子哭嚎的时候,李成秀还以为皇帝老子死了,后来听到皇帝的咆哮才知道人家好着呢!
皇帝的咆哮声很大,中气十足,与在密室里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完全不符。
真是一个善变,又擅于度势的皇帝,李成秀虽然已经看过很多回了,但还是忍不住为他的演技点击。
接着便是皇帝好一阵子的高声大骂,然后便陷入了一阵沉默,再然后三省六部的官员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再然后便是武旦和齐泰、二皇子从里面出来。
武旦一出来便看到了站在东偏殿外面的李成秀,他冲她微微一笑。二皇子的脸上也带着笑,率先快步走了过来,与李成秀拱拱手道:“恭喜弟妹了。”
李成秀不解地看向武旦,武旦咳了一声不答,却是齐泰苦涩地笑了一下开口:“皇上已经写下禅位诏书了。”
“啊?”李成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件事终于落听了!但是,齐泰一定很难过吧?李成秀看向齐泰,劝道:“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齐泰说:“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她。”
是啊,谁都没有想到,那个传说中的“赤主”是荥阳公主。他们只以为荥阳公主不过是想趁乱捞些利益,所以才挑拨皇后出手整治李成秀,万没有想到她竟是那个终极BOSS。
李成秀没有问对荥阳公主的处置,她害怕问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武旦似也理解她的心情从不与她说这方面的事。
这一日,武旦悄悄地蹭到李成秀的身边,期期艾艾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李成秀一怔,不明白他这一声“对不起”从何而来。
武旦呐呐道:“那天让你在密室里冒险了。”
这事儿确实是一直存在李成秀心里的,如梗在喉,很是令她有些不痛快。只是,事关重大,她也不好追着武旦问。但是今天武旦既然主动提出,那么她也就可以出了这口恶气了。
李成秀当即便把脸拉了下来,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不痛快:“你是故意的?”
“不,不是。”武旦紧张地连连否认,解释道:“我是设了陷阱,不过不是那个密室,是另一个密室。我万没有想到,九生……”
是啊,谁能想到九生竟是荥阳公主的人呢?
李成秀神色一黯,九生之罪不可饶恕,可毕竟是许昌的女儿,如今被羁押天牢等死,许昌和六生想必是极为难过的。——其实,李成秀更难过,她以后还可以相信谁?
望了望头顶四方的天空,他妈的的难道就要这样猜忌着过一辈子?太他妈的不是人过的日子了。
一种厌世的情绪在李成秀的心头越积越深,武旦来来去去的在她面前施展他倾国倾城的魅力都起不到一丝作用,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武旦偷偷地爬上她的榻小心翼翼地贴近她身体的时候,她才会有一些清醒。
人之一字,一撇,一捺,就好比两个人,你搭着我,我靠着你。独自放飞,便如孤魂野鬼一般,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儿?要说活着没有趣味就去死,可是,李成秀又觉得自己还没有活够。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成秀转过身来,伸手将被她突然转过身吓得僵直身体的武旦抱住。
武旦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又僵住了,他眼睛瞪得老大,使劲地盯着李成秀脸,想要捕捉到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但是,武旦注定要失望了,他瞪得眼睛都酸疼了也未见得李成秀的表情一丝异动。
武旦颓然地吐了一口淖气,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要让我知道你也这样爬别的女人的床,我就……”李成秀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武旦惊得猛地瞪大了眼睛,就见得李成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睁开了眼,朝他灿烂的笑着。武旦眨了眨眼,感觉有些懵。但是,接下来他便什么也明白了。
李成秀搭在武旦腰上的手慢慢地向下滑落,然后来到了武旦的肚脐处。武旦穿了一身的绸衣和绸裤,绸衣的下摆很宽松,李成秀很轻易地就挑开了它,然后一条恶毒的蛇一般往下一钻,接着武旦便突起了双眼,脸上露出了诡异又难以言明的表情来。
“……阉了你!”李成秀紧了紧手中的物什,倾身向前贴着武旦的脸,温热的气息喷出:“你说过的,以后就我们两个人过,君无戏言。你要戏言我,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说着,李成秀又紧了紧手中的活物。
武旦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最后变得狰狞。
眼睛瞪到了极至,狰狞也扭曲到了极致,武旦嗷地叫了一声,然后翻身一跃,锦被如浪,噗地将他和李成秀合盖了个严实。
天佑元年,庚戌月,戊戌日,久不上朝的皇帝陛下临朝了,下降了一道圣旨要禅位于皇太子武旦。皇太子武旦闻言脸色惊变,泪涕于阶下相辞。
次日,皇帝陛下再下诏,皇太子再辞。
五日后,也就是甲辰日,皇帝陛下再下旨,皇太子依旧恸哭相辞,百官进言曰:“天子授命,不可辞!父之相托,不可辞!”皇太子依旧推辞,百官再三相劝,如此反复皇太子武旦方才勉为其难地接受诏命。
天佑元年,壬子月,壬子日,皇帝陛下于紫辰殿亲手将皇太子武旦牵上了龙座,百官朝拜新帝,大周王朝迎来了新的一位君王。
天佰元年,壬子月,庚申日,新皇帝武旦在含元殿进行了登基大典。戊戌日,举行封后大典。
新皇帝跟他老子很像,也不是一个好色的皇帝,不过又与他老子不像,他老子是出了名的“道迷”,花钱如流水,但他很正常,既不贪金,也不贪长生,整天准时准点地上朝听政,下朝处理政务。忙完了政事便去陪陪皇后,嗯,皇后却是不很正常,出奇的懒,自打封了她做皇后便放出话来让皇眷、命妇们没事儿别往宫里溜达。皇帝陛下的后宫就只有皇后一个人,很奇特,在皇帝陛下登基以前也是有几个内眷的,但后来却是都莫明其妙地不在了……没错,不在了,据说都死了,死在初冬那一场政变之中。之所以说它很奇特,是因为,皇帝陛下的所有女眷都死了,就只剩下当时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一个人。所有人都猜测,可能是太子妃妒心重,趁那乱劲儿暗下杀手。——不过,这样猜测的人并不多,就算有也都是那些达官显贵,世家门阀们。为什么呢?因为皇后妨心重把皇帝管得太死了,皇帝不敢往后宫放人,他们就当不了外戚了啊!至于老百姓,在他们的眼里现在的皇帝和皇后简直再好不过了。皇帝勤政爱民,皇后惜老悯贫,处处为老百姓着想,二人既有雷霆的气势,又有春风化雨的手段。不过才过去了两年,你瞧瞧,哪里还有两年多前的凋疲?
转眼间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节,李成秀漫步于洛阳街头,看着满眼的繁华微笑。
“呜呜……”突地从前面奔出一个人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手中牵一个十一二来岁的女孩儿,一边走那妇人一边数落那个女孩儿:“你那个爹老没良心的,什么没有儿子就没有承嗣的人,分明是说你不是他亲生的,你个没骨头的,却还死赖着不肯走!”
女孩儿也是哭道:“爹爹哪里说我不是他亲生的了?他不过是喜欢二姨娘,不喜欢娘,连带着我也不喜欢罢了。”
“那还不是一样!”妇人骂道:“为个小老婆不要女儿,难道还是真爱你啊?”
原来是家中的丈夫偏爱小老婆,惹了大老婆不高兴,大老婆拉了亲生的女儿离家出走了。
李成秀无语,不由得朝武旦看去。
武旦抬起一直被他紧握着的纤纤玉手,轻轻地在吻了一下,无比真诚地道:“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受这苦的。”
“一辈子,好长。”李成秀轻叹一声,转而又是一脸的阳光灿烂:“你要努力哦!”
“好!”武旦也是灿烂地笑着。
……
于李成秀来说,人生的意义便是享受,享受阳光的温暖,享受时间的宁静,享受武旦的激情。但,李成秀最爱的还是宁静。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爱好,几乎第天都会在心情最好的时候,搬一把躺椅坐下,然后一边轻晃着一边望着虚空发呆。有时候是坐在窗前,欣赏绵绵的细雨,有时候是坐在花间,欣赏春日的芬芳,有时候又会泛舟在湖上,藏在藕花丛中观影……
武旦悄悄地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发呆,她说:“没有什么,只是闲着也是闲着,便发发呆享受一下。”
武旦很不明白,什么时候发呆也成了一种享受。后来特特地推掉政务跟着李成秀一起发了一会儿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发呆也是享受了。从此,武旦也爱上了发呆。于是,两个人经常一起发呆。只是有所不同的是,武旦并没有那么多闲时,所以也没有多少发呆的时间。
看着李成秀终日发呆,武旦是既羡慕又羡慕,叹道:“你恐怕是从古至今最悠闲的皇后了。”
李成秀回眸,冲武旦嫣然一笑。那笑如花儿一般娇妍,如春日一样明媚,如秋实一样实在,如冬雪一样洁净。武旦心中一暖,觉得就为这一笑,他累成死狗也值了。
“不如去贞观殿发呆?”武旦建议:“你发呆,我处理朝务。”
“好啊!”李成秀欣然同意,武旦是一个极讲信用的人,既是答应了让她发呆她便真的可以发呆,不会让别的事麻烦到他。既可以享受发呆,又可以陪自己的男人,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朝臣们来说,皇后临朝一言不发已经成习惯了,他们已经懂得不去自找不痛快,把皇后当成了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