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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袁媛正与书院诸子论证之时知言传附耳道刘江淮来了。袁媛的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便起身去了侧厅。她刚一进屋就见刘江淮与河西高家的长子高品凡好像在为什么事情叹息着,她坐到左首与刘江淮相对的位置,吩咐知言上茶后问道:“今儿这是怎么了?都找到这儿来了。”
刘江淮反问道:“你没接到消息吗?”
袁媛见他神色如常可是语气却有那么一丝慌张,她心知定是城外事发可嘴上依然问道:“书院这边这几日有点事,没怎么关注外头。怎么了?”
刘江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大喜赵黄定、李存笑二人,可是这次事情也太大了些!”外面已是深秋的天气,可是刘江淮依然热的满头大汗,他端气茶杯大喝了一口。袁媛看得暗暗摇头,心道:“原先还觉得刘江淮有大将之风,今日一看不过是死了两个世家子,竟然如此忐忑不安……”
高凡见袁媛脸上若有若无的轻视之意,急忙问道:“袁夫人,你是真不知道吗?”
袁媛这才注意到早有贤明的高凡也是眉头深锁,便问道:“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我说我不知道难道还能骗你?”
高凡这才道:“我说你怎么如此淡定,我们早上才接到的消息,想来这会儿老家那边也该传信跟你了。”
刘江淮见袁媛看了自己一眼便接道:“刚得到消息,赵、李家两家一百三十几口人,一夜之间都不见了。”
袁媛颤声追问道:“哪两家?”
高凡沉声道:“文刀县伯李饲友一家、临河都尉赵文凤一家。”
“啪”的一声袁媛手中的茶杯坠地,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说道:“你们怀疑是尹家与张家一起做的?一个活口都没有?赵黄定、李存笑俩人知道吗?”
“赵黄跃在军中养伤所以没出事,赵黄定、李存笑那边已经派人去追他们了。”刘江淮见袁媛大惊失色的样子,眼神多了些理当如此的意味。
高凡又道:“家里边还不知道这边的事,给咱们传信一是要把赵、李二人保住,另外也是问问这几日有没有结上什么仇家?我俩找你来,是想商量下怎么回复。”
袁媛苦笑道:“还能怎么回复?实话实说呗。”复而又疑惑道:“张家在临河那边还有钉子?一百三十几口人,得用多少人啊?”
刘江淮道:“家里查过了,那天主要节点上都是自己人,不会有问题。再说自从军镇分置之后,就一直有人盯着张家,大队人马调动是瞒不住的。”说道这他顿了顿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高凡后道:“你说我们是否直接向朝廷上奏此事?”
袁媛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道:“前两日的事,市面上传的沸沸扬扬的,上面能不知道?圣上未必没有比较的心思,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上奏,奏什么?临河都尉、城守都是咱们的人,哪里有自己打自己脸的道理?老家那边也只是传了消息,没准也是有考校咱们的意思。”
刘江淮见高凡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刚要说话就见知言和自家的李校尉走了进来。袁媛见知言刚要俯身私语便道:“没事,咱们不是军伍中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规矩。”刘江淮脸上泛起的红光让高凡心中暗笑,可是现在说这事也不大是时候便劝道:“袁夫人,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此事一了小弟和刘大哥定当向你请罪。”
袁媛偏过头去冷哼了一声,知言便对着高凡等人道:“老家那边传来消息说,赵黄定与李存笑全家皆失踪,老太爷让小姐定夺。”说完,刘江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李校尉,后者便拱手道:“三十里铺的驿站传来消息,赵、李二人并没有在那打尖,北关那边也没传来他们的消息……”
袁媛让知言取过纸笔,在信笺上写了几笔之后便道:“你们看这样写可否?”刘、高二人上前一看见不过是寥寥几笔就把京城之事的前因后果写上了,又明言无确凿证据不宜声张。刘江淮追问道:“可是这两家子人都不见了,时间长了?”
袁媛叹了口气道:“李饲友离职多年,不过是找人领个俸禄的事。赵文凤麻烦些,让他称病辞职,那两个你就让老家发文说是阿里海轮战去了。赵黄定提拔个官职,当补偿吧。”高凡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果然老道。”
刘江淮又道:“若是抓住把柄了呢?”
“抓住了……”高凡叹道,他感慨了下接着道:“那日我不在,我若是在就不会让他们那般行事,一个是侯爵嫡女,一个是靠山王驸马加铁略四部的侯爷,光天化日之下羞辱二人没有功名爵位依律可是要当斩的!御史那帮野狗看着咱们互相残杀乐见其成,可是这件事真要捅出去那帮野狗却也不得不咬了,天威之下难道真能占得了便宜?”
刘江淮无奈的点了点头,三人约定若是先把之前的事发回老家,剩下的再议。袁媛改了几笔之后见二人没有别的意见就用火漆封了命人快马送回老家。两人随后告辞,袁媛在偏厅坐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又回去与诸生论道去了。
刘、高二人见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就去了夏畅找了个包间,屏退左右后高凡问道:“那日袁媛也在场?她没阻止?”
刘江淮这才把发生的事详细的叙述了一遍,高凡闻言竟是久久无语,过了半响他才道:“江淮兄,我说她当时怎么袖手旁观,原来是那两个杀才先把她惹恼了。你回去给那几个蠢货开个会,若是以后再有这事就让他们直接滚蛋,永不录用!”
刘江淮沉声道:“如此严重?”
高凡呛声道:“这还严重,我知道那些人是想帮你出气,可是别忘了,这是京城!没有袁家帮衬,你们就守着兵部过一辈子吧!还以为是在临河当土皇帝呢?跟他们说就是装也给我装到底!”语气之严厉,表情之狰狞之前闻所未闻。
刘江淮沉默不语,高凡又道:“你若是真想当太武军主,就一碗水端平,再说那几个杀才加起来能比得过一个袁媛吗?赵黄定、李存笑一死,里面有几个能单独领兵的?再说了,过几日就是尹庆之和侯婉儿大婚的日子,这个时候弄这个事,他们作死别拉我陪着!”
刘江淮这才点了点头,高凡叹息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过两年她那妹子成年就会许给你做平妻当作补偿。他们能乱,你不能乱,过几日文和先生回来,你多跟他商量一下。”这时酒菜上来了,高凡又劝解了几句,二人便喝起酒来。酒过三巡之后,刘江淮难得发了几句牢骚,高凡只得以大局为重叮嘱他。
吃过饭,刘江淮便与高凡告别给河西勋贵开会去了。桌上的碗筷都被收拾干净换了茶水,高凡坐在楼上看着刘江淮骑马远去的背影,摩擦着手中的那片碧雷鼓细细回味着。
尹庆之刚吃过午饭,就听见下人禀报说张六叔回来了。他刚走到大厅时就见到福伯正与张六叔在说些什么,一走到身前就见张六叔道:“路上有点小事,还好能赶上少爷的好日子!”尹庆之刚要问起就被福伯打断道:“你先去换身衣服,一会儿靠山王府的人来,你跟他们熟悉下仪程,你倒到时候去结亲。”张六叔到了声好,就回屋了。
福伯又道:“他是去河西了,京里的事毕竟是个麻烦,咱们总得做些表示。”
尹庆之点了点头,就没再多问了。
这一日尹庆之大婚,拜堂的地点竟在皇城以示皇家恩宠,大奉朝的达官贵人无不到场祝贺,许是之前注意过恭亲王世子大婚的原因,尹庆之倒是没有手忙脚乱。不过,这等圣眷倒是让旁人暗暗咋舌,比如那位高家大少。同牢,同席,同器之后尹庆之脸色苍白,他轻声对身后的担任傧相的禧公公道:“公公,这还有几项啊?”
禧公公知道这位“心宽体胖”的侯爷有吃不住了,便宽慰道:“快了,快了,这一等大礼不必别的,规矩确实多些。”嘴上说着就用眼神对前面念贺词的礼部尚书示意了一下,后者的语速明显加快了些。尹庆之心道:“这份人情,我怎么也要还得。”
三拜之后,尹庆之看着端坐高堂皇帝老爷子和皇后老太太不由得感慨:“天底下嫁女儿的,到时候都是要哭一场的。这话说的真不假,便是天家也不能免俗啊!”转过头来,掀起头帘的侯婉儿看着满头大汗的尹庆之不知想到什么,“噗嗤”笑了一声,竟是往日不曾见过温柔俏皮模样。因为侯婉儿与尹庆之家中没有什么长辈的原因,后面的酒宴也是在御花园中举行。这等喜庆的景象让那些老臣们觉得,好像上一次还是仁亲王大婚的时候。至少,这次的礼单就比仁亲王世子的时候厚了一尺。
尹庆之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心头最后一个意识竟是恭亲王与仁亲王一起敬了自己与侯婉儿一杯,然后?就没有意识了。他起床的时候见侯婉儿依偎在自己旁边,看样子她昨天也是累得够呛。若不是早上被孟红药叫起来,怕是两人要睡到明天去。今日是旋门的日子,皇后娘娘让尹庆之带着侯婉儿和孟红药一起来宫里请安。稍微梳洗打扮后,三人就同坐一辆马车去了皇城。
尹庆之刚出门,张六叔就找到福伯,他问道:“河西那边还留了尾巴,是不是不大妥当?”
福伯摆了摆手道:“没事,我已经让人去办了。”
袁媛昨日代表袁家去观礼尹庆之大婚,今日吃早饭的时候下人通报说:“小姐,归泊侯来了个下人说有个东西要交给您。”袁媛打开礼盒,里面竟是一把沾了血迹的柳叶刀,她眉头轻皱对下人吩咐道:“嗯,你去传个话,就说我来日必当上门回礼。”袁媛叫了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知言,让她去把刘江淮等人找来,就说有要事相商。知言只是扫了一眼盖上的礼盒,就匆忙跑出去传话了,饭厅里只剩下袁媛若有所思。
刘江淮、高凡二人到了之后直奔书房,刚一坐下袁媛边开门见山道:“昨日你们也去了,尹家圣眷正隆,为今之计怕是只能依我当日所言了,要不然下个月的大考怎么办?”
高凡点了点头,倒是刘江淮不愿言语,见状袁媛又道:“要么你就上报说两位勋贵无故失踪,反正城守、都尉都是你家的人。”她顿了顿道:“又或者你就直接全盘托出,看看到时候侯尹两家是否还身得圣眷。”无奈,刘江淮只得点头同意了这弃车保帅之策,袁媛眉头上挑,递过一张信笺道:“你们看看,这样行不行。”
太武军镇中有一个半边脸有些变形的大汉正在摆弄一只马槊,校场两旁过往的军卒对这位赵将军不大熟悉,只知道这位赵将军痴迷武艺,除了出操、点卯的之外,就是在校场练武,很少与同僚们去喝花酒。倒是随侍身边的一位老卒知道,这位将军总是练到后半夜的时候,喝得伶仃大醉后大骂贼老天背信弃义有眼无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