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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对于姬余的太子之位还是有颇多微词的,对此,姬怀少的解释是,姬雀和平夫人“失德”。朝中不再言语,姬雀好色又搞出人命的事情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连天子都来书叱问,若非有姬怀少力保,估计平夫人和姬雀三年前就给“咔擦”了。姬怀少估计是怕了,才最终没有选择姬雀。
新年就要到来,会京王宫除了要准备宫中过年事宜,还要准备大年初一的祭祀先祖,另外,之后两个王子的婚礼也是够呛的。特别是姬雀,赶在去北地之前把婚礼办完,阖宫上下忙得几乎吐血。也多亏了连玉婷是武家出身,规矩严明,所以才没乱套起来。姬怀少看着后宫安稳,愈发觉得自己没选错人。
姬余觉得朝中该换血了,虽然姬怀少还没去世,但是朝里的老臣保不齐就会搞什么小动作,特别是那个一而再、再而三诋毁他,阻挠他登上太子之位的华无经。姬余摸着左手大拇指上那有他一个手指头粗的祖母绿扳指儿,轻声问:“上次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
杨瑾瑜给姬余奉上一杯茶,又给韩汤奉上一杯。韩汤对杨瑾瑜点点头表示谢意,道:“都查清楚了,华无经那个老贼,跟楚国那一班走私之流关系密切,楚商都是在华丞相的庇佑下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若说华大人未曾从中牟利,我是不信的。”
姬余道:“他当然有!你看华家的宅子大到能容下他一个乡的华氏,就知道他私囊里有多少钱。”
韩汤问:“需要我出手吗?”
姬余给了韩汤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这种事情这么明显还要他告诉他吗?亏了韩汤还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怎的恁笨!韩汤被姬余这么一逡,也晓得自己这话问得多余,连忙就下去行事了。韩汤来到赵含休府里拜访,去的时候,薛斓正光着一条臂膀在磨一把长戟,看见韩汤之时眼睛一亮,贼贼的不知道想干什么,韩汤不理他,径直去找赵含休。薛斓跟上来,在后头摩拳擦掌:“姐夫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了,不如你先跟我切磋切磋,他觉得吵自然就出来了。”
韩汤无语,难怪姬余要讨厌薛斓,真心是没眼力见,也是个有勇无谋的主儿。自己一个郎中令,大白天的好适合从宫里出来找赵含休,肯定是有要事,怎么会跟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对峙?**份嘛……
韩汤笑道:“薛公子痴迷于武艺,我觉得薛公子颇有造诣,明年武人有推举,不如央了你姐夫给你写推荐信上去,必然能有一番作为。”
还没等薛斓反应过来,韩汤又说:“你姐夫这人,若是没人拿鞭子,铁定瘫痪在床四肢退化,我且进去拎他出来晒晒太阳。”言讫便赶紧进屋,怕晚点就得给薛斓缠死。
薛斓兀自喃喃:“推荐……”薛斓又抬头看看天:“今儿天阴啊……”
韩汤一顿快走,进了赵含休的书房,赵含休正敞开肚皮躺在窗边抱着一卷竹简打瞌睡,韩汤忍俊不禁,一掌拍在他的肚皮上,把赵含休吓得当场从床上滚下来,看着笑得跌坐在软垫上的韩汤愤怒地射出两道眼火:“韩大人不好好在宫中行走,强闯民宅做什么?”
韩汤连忙摆手:“赵大人给我扣的帽子我可担不起,我是奉命来跟赵大人商量的,没曾想赵大人头下万卷书,庄生梦蝶。”说着,韩汤又笑了,他觉得自己这一掌拍得实在妙。
赵含休飞了几多眼刀过去,皱着的眉头、上挑的眉毛和瞪圆下拉的双眼呈现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形状,让韩汤笑得更欢了。赵含休没什么好气:“恐怕韩大人是记错了,下官是谏议大夫,不是谒者之流,您若是想商量政见,赵府并非您该来的所在。”
韩汤凑近:“恼了?”
赵含休看着他和那个人相近的脸庞,蓦然无比烦躁,推开韩汤的脸:“恼了!”
韩汤讳莫如深:“至于吗?好歹大家之前都是邻居……”
赵含休冷哼着不理他,韩汤看看外头的天色,觉得时候不早,赶紧扯回正题:“闲话少叙,我今日来是来告诉你,有件事需要你出面领了,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赵含休抖抖衣袖:“在下两袖清风,为官为民,不求名利。若是朝政是非,还请韩大人另请高明。”
韩汤给赵含休气笑了,他也不跟赵含休多啰嗦,一边窸窸窣窣起身往外头去,一边说:“那就罢了,原先想告诉赵大人,华大人私通楚国走私之事证据确凿,只差一个契机将它和通敌卖国坐实。我思来想去,是赵大人最合适,毕竟华大人是害死令尊的凶手之一;看来赵大人为人淡泊,连杀父之仇都宽宏大量不计较,我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韩汤一条腿正要跨出书房,赵含休就在后头喊了一声:“站住!”
韩汤勾唇一笑,收回脚来。赵含休是有名的铁面无私,软磨硬泡都对他不顶用,但唯有家里的事情能让他改变主意。佐证之一就是韩汤本来当年要把妹妹阿绮嫁给赵含休,但赵家老夫人觉得阿绮出身过于高贵,会卷入是是非非,所以勒令赵含休娶了薛氏——老夫人之所以如此,也是怕赵含休步了贞侯赵皓轩的后尘,毕竟赵皓轩因为在朝堂之中和华无经争权夺势,才在三年前的孙国之战中,被华无经故意拖延支援、死在了孙国的土地上,万箭穿心、身上一处好的地方都没有……
韩汤转过身,赵含休已经站了起来,凌厉的气息在他身上燃烧。自从赵含休放弃一切娶了薛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赵含休这么斗志昂扬的时刻了。赵含休声音高了八度:“你所言非虚?”
赵含休一心只想报仇,三年前赵含休也在战场,跟随救援队伍看见父亲惨死的模样之后,赵含休跪在尸体前面一天一夜,安葬了父亲之后便拔剑去砍华无经,若非有人拦着,赵含休也早给发落了。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赵含休怎么会罢休?
韩汤温和地笑着:“这是太子殿下手里的消息,如何能错?”
赵含休咬牙。姬余有本事他知道,三年前姬余来府上拜访他他也晓得,所以才没按着薛斓放他打人去了。姬余看面相就是个记仇的,若是知道是自己让薛斓打人了,估计会秋后算账的。但是此时此刻管不了这么多,姬余手里的南华实力不容小觑,他提供这个消息是希望自己出面把华无经拉下马,但是他和华无经有仇,又怎么能亲自出面?查出事情真相姬怀少都不会信。
赵含休思虑片刻,突然笑了:“太子殿下恐怕不是让下官现在出面的吧?不知妙人萧是如何打算?”
韩汤哈哈大笑。赵含休和萧凌真不愧都是赵皓轩教出来的,一样的敏锐。按照萧凌的计划,是由赵含休举荐自家小舅子薛斓做廷尉,然后把这桩案子交到他手上给他查。待姬余他们把脏水泼好了,再由赵含休出面直接去华府处理了,免得华无经有人暗中放走了什么余孽。
赵含休也是这么个打算,当下便写了推举信交给韩汤,韩汤揣在怀里,他会在行走之时把这绢帛夹在呈给姬怀少的奏章里,不用经过任何人过目和处理,姬怀少以为这是筛选过后的,会御笔直接批了……
韩汤走后,赵含休走了出来,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薛斓在寒风中光着上半身把一柄半人高的巨型流星锤舞得眼花缭乱,转眼又砸坏了一尊石狮子。赵含休的幼子屁颠屁颠跑去报告母亲,薛氏出来,对着薛斓一顿乱骂,转身看见赵含休光着肚皮站着,连忙拿了披风给他披上,刚凑近要温存,赵含休便悄声离开了。对于薛氏,他只能做到相敬如宾,不能再多,他的心里,住的是那个在王宫里的女孩;因为不喜欢薛氏,薛斓也只责不教,儿子也不管,每天浑浑噩噩,气得老夫人几次责骂干脆直接去烟花柳巷了。这次第是为着自己父亲把薛斓推出去,也算是薛氏几番唠叨给薛斓找个事情做任务的完成。
薛氏的心很重很重地堕下去,这么多年了,儿子都生了,他还是这么冷淡,薛氏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竟然这么瞧不上自己,宁愿和娼妓在一起吟诗作赋也不愿意回家来听她讲家长里短。都说他心里有人,那个人,她真的很想见一见,究竟是谁、什么样仙女似的人物儿能让赵含休惦念至此!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薛斓年仅十六岁就当上了廷尉,大家都等着看他笑话。薛斓穿着姐姐做的新衣裳去上任,手下故意怠慢着,要看他的手段,决定以后的服务态度。薛斓也不含糊,看着底下那帮酒鬼蛇神,当场下令:“来呀,将冠者拖出去斩了。”
冠者跪在地上,声调惶恐而脸上并无半分愧色:“大人何故斩我?下官自认为将并未失职。”
薛斓一声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