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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武听闻王强的汇报,连忙披上马鞍,匆忙扣上马肚带,随即便上马与王强、廖如龙三骑策马便向山林深处奔回。
三人进得树林深处,估摸着对方巡哨的那队骑卒已远,方才下马,王强自告奋勇爬上身旁的一颗树,站在枝头细细观察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那一队巡哨骑卒的动向。
王强蹲在树杈之上,不时还压低声音向着树下的刘季武做着汇报。过了小半个时辰,见那队巡哨去渐渐得远了,及至隐没不见,王强方才跳下树来。与刘季武、廖如龙一起回到方才几人所处的山林边上,继续窥探起氐羌大营来。
刘季武又是取下马鞍,与纸、泥块等物。继续刚才的工作,在纸上勾画起氐羌大营的布局来。
长期接受李延昭的言传身教,刘季武也算掌握了初步的图上作业之法。他用一个个的小圆圈,作为营中帐篷的图例,而以三角形标注为望楼,直线标注为营墙。方块是为敌军中军大帐……
然而刘季武画着画着,却惊觉自己手中一张小小的纸,远远不够画出沿着洮水畔驻扎的这一片氐羌连营的状况,甚至于连正对山林的这一小块营盘都画不全。心下不由得略微有些沮丧。不过想了想,自己带出来的纸却也有不少。心下灵机一动,便将自己方才画的那段营盘标注上编号,而后取过另一张纸又画了起来。
就这样,画过一张又一张,而后还换了几次地方,连着画出了两三处营盘,眼见得日头西沉,天色渐暗,目不视物。刘季武才收回了手中画好的图纸,以及泥块等物,重新披上马鞍,唤过在一边警戒的王强、廖如龙。上马向来时的路归去。
路上又与丁越以及秦大勇会合。而后一行五人策马回到作为临时驻地的山洞之中。
将马牵到山洞里拴好,刘季武又带着秦大勇去洞外,割取了些许枯草回到洞中。那些枯草之中偶尔有数点嫩绿的新芽。此时正在正月间,草木皆未复苏,割来枯草拌些自己所带的豆饼等马料喂马,却也是迫不得已。
刘季武与牛二壮,秦大勇一齐动手,用自己所配的环首刀将割取回来的枯草铡成几节,而后抱到洞内军马聚集之处,而后取过所带的豆饼等物,与枯草粗粗拌在一起,军马们便埋头吃了起来。
喂了马,刘季武等亦是回到洞口处,重新生起篝火,在外奔波了一日,也是又累又饿,便连忙取出携带的炒面、胡饼等干粮,就着水便吃了起来。
白天出去侦哨的几个汉子俱是吃得狼吞虎咽。然而一旁值守山洞的几人,却都沉默不语,情绪低落地坐于一旁。
李延昭仍然昏迷着,而曹建却已是醒来。此时亦是定睛望着沉睡的李延昭,双眼如同入定一般,不动不眨,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这种诡异的气氛也是影响到了白日出去侦哨的几人,他们吞咽干粮的动作竟是纷纷慢了下来。同值守山洞的袍泽一样,双眼无神,却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
刘季武眼见得此情此景,心下亦是黯然。想要出言为同泽们鼓鼓劲,张了张嘴,竟是不知说什么。看着昏睡的李延昭,他也叹了口气,过了半晌,终是幽幽道:“明日清晨,天色微明之时,你几人便继续与我前去哨探。约莫还需一上午的功夫,画完氐羌大营概况之后,我等便返回军营。”
白日与刘季武同去的几人,听闻他的这番安排,亦是纷纷应命。此时李延昭人事不省,众人所望,惟有这位新任不久的什长了。所幸百人长眼光还是不错,观其对一应事物的安排,刘季武作为一名什长,还算是称职且靠谱的。
而今,除却担忧百人长的安危,这些自关中逃难起,便聚集一处的青壮们,便只得信任刘季武,并听命于他了。
一夜无话,除过休息充足,精力旺盛的曹建与牛二壮时不时地去探探李延昭的鼻息,以确定这位百人长一时间并无生命危险之外,其余人等皆是睡得如同死猪一般,山洞中鼾声大作,如同雷霆。在洞口值守的张兴不由得厌烦地捂住耳朵。
天色微明之时,刘季武已是喊醒了秦大勇、王强、廖如龙、丁越四人,起身披挂整齐,收拾好兵器干粮,而后各自去洞内牵过自己的军马,一行人又是出洞而去。
由于洞内军马的排泄物增多,此时洞中已经开始弥漫着一股股若隐若现的臭气。在张兴和崔阳的催促下,牛二壮不情不愿地提着小锹前去军马聚集的山洞内侧,弯下腰便开始清理马粪。
而刘季武带着属下四人,亦是借着晨光熹微之际,复来到昨日窥探氐羌大营的那片山林边上。
刘季武同昨日一样,放出四人去往周遭行警戒之事,而自己又是解下马鞍,取出泥块与纸张,继续绘制起昨日不曾画到的另几座氐羌大营的概况来。
约莫过了近两个时辰,日头渐渐升起,氐羌大营之中也开始纷纷放出哨骑之时,刘季武终于是完成了最后一座大营的描绘。将手中的一摞图纸往怀中一揣,刘季武站起身重新披好马鞍,而后召集了手下诸人,撤去警戒,集合在一处向来路飞奔回去。
众人已是归心似箭,不说别的,就这两日之间百人长一日不如一日,越发不容乐观的情况,已使得众人心中足够惴惴不安。此时更是只盼着生出两只翅膀,赶紧带百人长返回大营之中医治。
因此,倒也不用刘季武催促,众人纷纷卖力打马。没用到两刻钟的功夫,已是赶回自己一干人所暂居的那个山洞处。
见得刘季武带人侦哨返回,留在山洞内值守的几人俱是神情一振。刘季武也没再说什么客套话,直令众人起身收拾东西,速速准备返回。
闻言,留守的四人也是雀跃起来,忙将洞内铺垫的枯草等物收集起来,丢到洞外,将点篝火而烧掉的树枝残骸也是一并丢到洞外。而后便牵过马,曹建此时已经清醒,虽然右臂仍然活动不便,不过驭马之事,已是毫无障碍。
而仍然忽梦忽醒,神志不清,体温还偏高的李延昭,便被担心他安危的众人平放到马背上,并且还牢牢地捆了起来。
刘季武自告奋勇为李延昭驭马,便一手拉住自己的马缰,一手签住李延昭的马缰,随着众人踏上了回营的道路。曹建老马识途,竟能根据目望四处风景,依稀辨认出来时所走之路。于是便走在队首,充当了向导。
一行人在午时时分,便抵达了来时所过的那处渡口,渡口依然是那个披蓑戴笠的老翁,刘季武从自己钱袋之中数出了五十钱,递给老翁,请他将自己这票人摆渡回北岸。老头见得是前两日渡过的那群凉州兵,倒也心喜。这帮子凉州兵不欠船资,而且领头的那小将言谈举止也是彬彬有礼,颇得这以渡船为生的老翁青睐。
然而此时,观这一众兵卒,却独独不见那位小将。老翁心中疑虑,不由出言问道:“军爷,前两日你们南渡之时,付老汉船资的那位军尉,却是为何不见?”
刘季武面有戚戚之色,抬手指了指身后马背上被牢牢捆住的李延昭,对老翁道:“他是我等百人长,此去负伤。还请老丈速将他先行摆渡过去。”
老翁看了看马背上不省人事的李延昭,又听闻刘季武出言相请,一时竟有些慌神,连连应诺,赶忙放下跳板,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载着李延昭的那匹马送上船,牛二壮也得到刘季武令其渡过对岸,便带着李延昭先行返营的将令,亦是牵马上船。老翁松开绳索,长橹对着岸边一点,船已是向着对岸行去。
与此同时,一队哨骑到达了众人先前所居的山洞之外。望着洞外的满地狼藉,为首的军尉蹲下身来,细细查看了一番。
他用手捻了捻一团粪便与枯草混合之物,沉吟了片刻,抬起头对身旁数十名属下道:“马粪!此处有敌骑来过,还曾在山洞之中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