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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璞郡望乃是州治姑臧。且不论北地沦亡之前情景,就在眼下,其家族在凉州还算是较为庞大的高门大户。因此对于李延昭这个闻所未闻的军中小小百人将所说的话,他心中并不信任。
韩璞自问自己乃是高门子弟,也算是读书不少。对于兵事,他乃是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因此对李延昭口口声声所言泼天富贵,他也只在心中报以一种嗤之以鼻态度,只是看李延昭手下兵将精神饱满,隐有几分精锐本色,因此才耐住性子出言相问。
此次出兵,张使君已与他之间定计。渡河之后,韩璞便领一万凉州精锐进驻金城,以备刘赵可能的寇边行动。毕竟如今凉州与刘赵之间实力对比,差距显而易见。
张使君要求他进驻金城之后,尽可能地将金城郡中人口物资,向凉州境内转移。并协助金城太守张阆所属的郡县兵,在金城一线修城筑堡,同时亦不得过度深入,以免刺激刘赵高层脆弱而敏感的神经,提前招致刘赵对凉州的军事进攻。
李延昭从怀中掏出一张草纸,正是他依据先前,哨骑们所绘制陇西地区简图的缩小版。展开正要与韩璞细说,却觉周遭光线略暗,于是又对韩璞拱手道:“末将却是有些愚见。且请韩司马移步一观。”
李延昭拿着那张简图,与韩璞及其手下几位高级将官一同行至辕门左近,几支火把将附近数丈空地照得有如白昼。李延昭调整了一下角度,而后站在韩璞身侧,将这张简图捧到了韩璞面前。
韩璞见到这张草纸上,细细绘制了河南之地的诸多郡县、山脉、河流。眼神中不由得更现惊奇之色。虽然这张简图绘制粗略,然而地形、据点等,已是一应俱全。颇有乾坤跃然纸上之感。
李延昭指着图中紧靠黄河南岸,就在河湾处的一处地点,理了理思绪,而后开口言道:“此乃金城郡治所。我等先前数番渡河哨骑,均是由此处附近而过。金城郡北岸,便是沙井驿。此处乃是自陇西进入我郡境内的必经之路。将军若要渡河而去,只凭榆中一座孤城,是决计防不住刘赵虎狼之师的。”
“那依你所见,我部渡河之后,当如何行事?”听闻李延昭所言句句在理,韩璞不由对他看法改观了些许。
“韩司马可分兵五千,于河北沙井驿处伐木立寨。寨墙务必修筑坚固。再于大河之上,设一浮桥。如此一来,河北河南两地可互为呼应支援。敌军若想偷渡过河,绕过榆中,直取广武,也是不可行。韩司马可驭使民夫军士,增筑榆中城墙,以对将来可能来临的进攻。”
“韩司马渡河之后,可于金城治所榆中留驻少量军卒,司马亲率主力,自榆中出发,先向东南,沿山中谷地而行,不过数日,便可直抵陇西郡下。韩司马可作出长驱直入,直取陇西、南安二郡之势,陇西之地守备薄弱,又是氐羌活跃区域,二郡守军必不敢出城。将军可从容收拢人口财货,而后将其运回我境内。”
起初,韩璞听李延昭徐徐道来,还并未感觉有异。然而越是听到后面,越是感觉胆战心惊。张使君交给自己的任务,不过是据守金城附近,担当起拱卫凉州的屏障而已,他又怎敢如同李延昭所言的这一番策略,轻装急进三百里,将大半个陇西之地的人口财货,尽皆转移去凉州境内呢?
看着面前的地图,想着想着,韩司马的眉头已是紧紧皱起:“若是刘赵遣轻骑西进,袭击我军,却是作何计较?”
“刘赵都城长安,距陇西、南安二郡遥遥六七百里。何况就目前局势来看,刘赵并未做好与我开战的准备。依愚下所见,刘赵恰是想剿灭陈安之后,得陇望蜀,继而一股作气,攻取我州。如今秋粮已熟,然而刘赵却迟迟按兵不动,任凭陈安在上邽苟延残喘。岂是善战者所为?”
李延昭喘了口气,而后直直望着韩璞,一字一顿道:“刘赵所图,必为凉州!其若有所动,则必在明年年中前后!”
听闻李延昭如此肯定的言辞,韩璞又稍稍犹豫了片刻,随即摆摆手:“李百人将且请归营吧。如此妙策,待我与诸将军议之后再做决定!”
听闻韩璞不置可否的语气,李延昭心知自己并未说动他。然而此时就算有千言万语想要尝试说服这位州治精锐的主帅,面对他坚决的态度和坚硬的辞令,也只能拱拱手告辞了。
行礼告辞之后,韩璞匆匆一回礼,便也转身,准备带着手下一帮将吏行回大帐之中。望着韩璞远去的背影,仍然做着拱手姿态的李延昭,心有不甘地高声道:“凉州盛衰,在此一行。韩司马请多珍重!”
李延昭看到远去的韩璞身形略作停顿,然而须臾之后,依然是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失望至极的李延昭,只得走回推着推着的自己手下骑卒队列之侧,而后颇为无奈地挥了挥手,骑卒们便一个一个地排好队形,跟随着自己的百人将鱼贯而出,向着大营辕门而去。
韩璞大步走着,身旁却有一员年轻将领,凑到他的身旁,不无探询地小声问道:“韩司马觉得,那位百人将所议之策,是否可行?”
韩璞听闻此人声音,知是自己家中侄子韩宁,此时在军中掌管辎重。于是他倒也不避讳,直言道:“此为冒进之策,万不可取。”
“伯父为何如此觉得?那百人将所言,依小侄愚见,虽是冒进了一些,然而亦不失为一条上策。如今将近冬日,不宜动兵。刘赵既无所动,想必今年当不会再行刀兵之事,我等大可从容应对,将陇西地人口财货尽迁我州,长此以往,此消彼长之下,我州必日益强大,而刘赵必会日益孱弱……”
“噤声!”韩宁的话还未说完,已被韩璞粗暴地打断。韩璞紧皱眉头,满是老茧的大手已经用力一巴掌拍到了韩宁的铁盔之上,直震得韩宁耳鸣不止。韩宁从未见过平日里稳重寡言的伯父,有如此粗俗暴戾的一面。
见得韩宁不再言语,韩璞才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跟随自己而来。两人快走几步,撇开众将,来到大帐之后,韩璞才一脸忧虑地望着自己侄子:“临行之时,使君曾嘱我:‘此去守好金城,以为我州屏障,军械已令广武郡予以供给,粮草自从州治之下调运,此去切莫贪功,万事当以保全为上。’”
“宁儿你虽颇有进取之心,然而请切记。为将者,最忌擅动。我也知我军即使长驱直入陇西、南安二郡,刘赵也不会拿我等有什么办法。然而使君如何看待我?与我家有隙的阴、索两家,又将如何看我?”
“兵者大凶也!不惟战场厮杀,刀光剑影。更得防背后冷箭啊!”韩璞拍了拍一脸恍然之色的侄子韩宁:“切记!切记!”
韩宁闻言点点头,深以为然地拱手道:“多谢伯父提醒,小侄日后,必时刻牢记此言。以不负伯父教诲。”
韩璞宽慰地笑了笑:“宁儿若是如此,当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