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O七章 命贱

朝花晓夕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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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世良去了客院,选了间干净屋子安顿好苏老太爷,又走到外头叫下人洒扫、备炭炉,林溪趁机小声的跟苏世良说了长春散人一事。

    原来,苏世良在府门口被香蘋请走后,觉得有些不对,趁香蘋不注意让林溪折回去保护苏玉妩。

    林溪暗中一路跟随苏玉妩并没让人发现,结果就瞧了一出好戏。

    “三爷这下能放心了,三姑娘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包子,胆识手段皆不凡。”林溪眉目间是掩饰不住对苏玉妩的赞赏。

    苏世良却并不感到高兴,“是我错了吗?如果不是我执意回京,沁兰和青青也不会遇到这些腌臜,不必面对这一群魑魅魍魉,彦儿也险些被陷害。”

    林溪收起喜悦,“是属下的错,没保护好公子。小海前段时间传信回来,说林嬷嬷病得重,想回益州看看,我想到公子吃住都在书院就没反对,是属下考虑不周,甘愿领罚。”

    苏世良收起惆怅,用力的拍了拍林溪的肩膀,神色坚毅,“我这个做爹的没本事,你放小海回益州也是经过我的同意,无须多言。好在彦儿没事,这事以后不必再说,也不要告诉旁的人。”

    “属下知道了。”

    东院。

    苏夫人的目光似刀锋般恨不得在苏玉妩身上戳几个窟窿,“你简直胆大妄为!谁许你把人捆了报官的?你眼里还有没有点规矩!”

    苏玉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平嬷嬷就匆忙从外面进来,眉头紧皱,很是焦急的走到苏夫人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蠢货!废物!”

    苏夫人再一次发了火,并没有指明道姓,可在场之人都很清楚她骂的是谁。

    苏玉妩在心中为香梅默默点了柱香,佯装不解的问苏夫人:“玉妩不太明白,娘娘说我没规矩。那拍花子冒充上清观的道长,想骗我出府,若不是有太翁翁他老人家在,玉妩这会说不定已经见不到娘娘人了……”

    听到苏玉妩提到苏容德当时也在场,苏夫人胸口气血一阵翻滚,脑门突突跳得疼。

    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想联合三房的人来添给她添堵,早知道她就不该让他活到现在。

    苏夫人气得昏了头,平嬷嬷倒还保持着冷静,知道当务之急该做什么。

    “三姑娘,您这事做得太不妥当。本来您偷偷出府就闹得京中沸沸扬扬,流言无数,还连累了谢府七姑娘名声有损,好在谢夫人明理大度,不与咱苏家计较。如今您平安回府,眼看着流言蜚语就要不攻自破,您在这个节骨眼儿去报官说在府上抓到拍花子,您无疑是在火上浇油,让这外人怎么看,怎么想咱们苏家?”

    平嬷嬷的一席话说理透彻,苏夫人也渐渐回过神来,立即吩咐香蘋,“去门房叫几个小厮一起,把人给我追回来。”说完,意识到什么,目光又落到苏玉妩身上,“你来的路上就遇到长春散人一人?”她派出去的人手呢?

    苏玉妩想了想,“旁的人玉妩倒是没注意看。”

    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更不提大小王氏痛揍那几个婆子的事。她是晚辈,苏夫人是长辈,传出去她的人打了苏夫人的人,总归落人话柄,她绝不给苏夫人打压她的机会。

    苏夫人摸不准苏玉妩是装傻还是出了什么岔子,眼下也顾不得,派了香蘋去追也觉得不放心。

    “你派了谁去?走多久了?”

    苏玉妩也不隐瞒,“是王妈妈,还有马车夫,走了半柱香时间。”

    平嬷嬷听到王妈妈,不由仔细打量着苏玉妩身后的大王氏。

    从香梅口中她已经知道,是苏玉妩身边的两个中年妇人撂倒了她特意指派的粗使婆子。为了事情顺利,她特意找的身体强健力大无比的得力好手,却连苏玉妩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制伏,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平嬷嬷按捺住心惊,“老奴冒昧问一问三姑娘,那王妈妈和你身边这位妈妈,怕不是咱们府上的人吧?”

    听到平嬷嬷这么问,苏夫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没对苏玉妩上过心,并不清楚苏玉妩身边有什么下人,只以为王妈妈是北院的人。

    “你居然敢将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进府,生性顽劣,不听正教,苏府百年清誉怕是要毁在你一人之手!我看那长春道长说得一点没错,府上进了祸星,妨克六亲,是该离祖迁居,孤独一生,免得累及旁人!”

    苏夫人随口的几句话却令苏玉妩心头大震,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敲下,双耳轰鸣作响。

    妨克六亲,离祖迁居,孤独一生!这正是梦里她的处境,她的结局啊!

    有泪从苏玉妩眼眶溢出,止也止不住,越流越汹涌,地上很快洇开一团水渍。

    “哼,你还有脸哭,倒是知道羞耻了?”苏夫人冷言冷语的说道,心里很是看不起哭得一塌糊涂的苏玉妩,只觉得跟李氏的商户女身份一样,上不得台面。

    平嬷嬷趁机好言相劝:“三姑娘听老奴一句,您如今年纪小,行差踏错也是难免,好在还有夫人在,夫人也是为了您的将来打算,才不得不让您暂时出府。

    一来避开这京中对您不利的流言,二来也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毕竟姑娘家日后都是要嫁人的,背着妨克六亲的名声,对您不利啊。”

    苏玉妩也不明白为何会哭,但她很清楚,绝不是因为伤心或委屈,对苏夫人,以及那些梦里害过算计过三房和外家的那些人,她只有恨,深入骨髓的恨意。

    这些泪,或许都是不甘。不甘被摆布,不甘被人当作垫脚石。

    一直没出过声的大王氏看不下去了,苏玉妩从进屋一直跪到现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就是大人也承受不住,何况是年幼瘦弱的小女儿家。

    大王氏不拘小节,也不懂世家名门的那些规矩,上前两步,将地上的苏玉妩拎起来,扶稳。

    “三姑娘身子不好,再跪怕是要跪出病来,那才真应了那假道长的胡言乱语。”

    苏夫人自出生起就身处高门内宅,说话做事全凭规矩二字,哪里料到大王氏会是这般混不吝的人,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拍了桌几张口就要训斥,大王氏却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朝平嬷嬷发难。

    “夫人也真是,三姑娘再如何也是您的孙女,她跪您是应当,可这位妈妈是什么身份?没猜错的话,她是您的手下人吧?那就是奴籍,凭她,配受得了三姑娘这一跪?”

    这还是苏夫人头一回被个下人指着鼻子说教,偏偏人家还说得有道理,说得她哑口无言,老脸发烫。

    平嬷嬷闻言脸色大变,扑通跪下,“是老奴行事不谨,只顾着回话,忘了尊卑上下,三姑娘就当老奴年纪大了,脑子糊涂。”

    跪了半天,又哭了一场,苏玉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冷静。

    “平嬷嬷都这么说了,玉妩也不好当没事发生。娘娘一向教导玉妩要恪守规矩礼仪,有功当赏,有错当罚,平嬷嬷是府里的老人,我也不重罚。我先前跪了多久,平嬷嬷就跪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