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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走了,整个村子处在巨大的恐慌之中。这是一种来自心底里的慌乱,以前五爷在的时候,大家倒也没怎么觉得一个人可以对大家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可如今,当五爷真真正正的离开大家了之后,这种恐慌却是在大家心中蔓延开来。说句不好听的,国家领导人换届都没有五爷走了对我们造成的影响之大,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之中,男女老少,皆是披麻戴孝。
五爷没有亲人,自打我记事开始,五爷就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住在村西头的角落里。我根本没办法接受五爷走了的事实,因为五爷走的头一天,还来我家串门了,那爽朗的笑声至今还在我耳边萦绕不觉。
五爷的灵堂摆在他的屋子里,一口黑漆棺木是大家伙集资去镇子上买来的。为了买这口棺材,我爸带着十来个叔叔伯伯走路去县城抬回来的!
十几里的山路,抬着棺材回来,把棺材铺的老板都震惊了。
葬礼是村中几个老人主持的,村子里的老老少少挨个过来给五爷上香磕头。葬礼很简陋,却很庄严肃穆。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悲伤,仿佛根本没办法接受五爷走了的事实。
葬礼上发生了一件让大家都很无语的事情,在写牌位的时候,大家这才发现,居然没有人知道五爷叫什么名字。
最后无奈之下,几个老人商议了一番,这才决定,就叫五爷吧。
葬礼持续了三天,最后,才在大家的哭声中入土为安。
五爷的墓地很奇怪,竟然是埋在他的院子当中。这不是大家胡来,而是五爷自己给自己找的墓地。
这是大家在整理五爷遗物的时候发现的,五爷的遗嘱装在一个牛皮信封里,放在他的枕头下边。
和遗嘱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本书和一块玉佩,玉佩上面雕刻着一个“钅”字,也不知是干啥用的。
那本书是古代那种用线穿起来的书,一看就很有年头了。上面有很多字迹都已经很模糊,还有很多字我人都不认识,书整体泛黄,书皮上写着四个纂字《鉴阳全书》。
遗嘱很简单,原文如下:
“首先,我在这先给大家说声对不起,不能在庇护这里了。压在大家头上的枷锁,我实力有限,没办法解开,对此,我很抱歉,希望你们不要怪我这个糟老头子。哎…万事都讲个因果,大家也不要恐慌,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会有人替我解决大家的麻烦的,耐心等待吧,我有种预感,那一天,不会很远。我死之后,大家也不要难过,就把我埋在我的院子里吧,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有感情了,舍不得啊…我也没啥东西,就那两件破玩意儿,想必你们也看见了,嗯,就送给陈秋吧,你们也别多想,只就当那小家伙跟我有缘吧,夜里起来撒泡尿,还能捡个贪吃的小家伙,你们说是不是很有缘!哈哈!”
五爷的遗言是村里年龄最大的老人当众宣读的,在那低沉沙哑的嗓音下,仿佛五爷又活生生出现在大家面前了一般,让人忍不住眼泪直流又忍不住想笑。特别是最后一句,百十号人齐刷刷盯着我看的时候,让我一张脸红到了耳朵根,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当一块玉佩和一本古书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还没能从那尴尬的气氛中缓和过来。我捧着这两样东西,心里沉甸甸的,不由得想起那个整日笑眯眯的老头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给我,但是五爷的话摆在那,我也不能拒绝。
五爷的葬礼过去第三天之后,村子里召开全体大会,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参加。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参加村子里的会议,随着我爸妈早早的来到了会议地点,也就是村口的空地上。
慢慢的,来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所有人都来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平日里的寒暄都很少出现,每个人都眉头紧皱,让我感觉心里十分压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紧紧的靠在我妈怀里。
村口处有一块空地,空地上种着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槐树下坐着一个老人。这人我不陌生,是主持五爷葬礼的那个人,是我爷爷的堂叔,我管他叫太爷爷。大家很自觉的围着老槐树形成一个半圆,太爷爷拄着拐棍,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咳了咳,示意大家安静,这才缓缓的说道: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两件事想跟大家说说。”
太爷爷缓了缓神,浑浊的眼中漏出一抹哀伤,继续说道:“老头子我,今年九十三了,和我同辈的人,都走了。
现如今,五爷也走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有些事,我得跟大家说说,有些规矩,也得跟大家讲讲。万一哪天,老头子我两腿一蹬,找五爷喝酒去了,怕是想说,也说不了了。”
太爷爷话音刚落,一抹悲伤的气息在人群里蔓延开来。没有人讲话,那些大人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有些人甚至开始偷偷抹泪。
我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想问我爸,却发现我爸脸色也很难看,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什么的时候,太爷爷的声音又传来了。
“五爷走了,咱们这个村子里的庇护神没有了,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以后若是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准再进那座山!”
说着,太爷爷目光缓缓的看向我,我尴尬的挠挠头,低下了脑袋。
“若是非要进山,便按照五爷留下来的规矩办。这规矩想必大部分人都知道,可小家伙们,却是不懂,今天,我就再讲一遍!”
“咳咳”,太爷爷清了清嗓子,休息了一下,继续说道:“进山之前,焚香祷告,祈求山神老爷庇护。以烟雾颜色为以准,烟雾青灰则可进,暗黄则不可进,待改日再试。”
“进山之前,去自家米缸抓一把米,只可抓一次,抓多少算多少,不可抓第二次。从进山开始,二十步丢一颗米。米丢完之际,万不可再进一步,哪怕前面有座金山摆在眼前,也不能再进一步,否则,就永远也别想出来了。”
“还有,必须是午时进酉时出,其他时辰,千万不要进去,听明白了没有?”
太爷爷说了这么一通,让我一阵发懵。我没想到进个山还需要这么多规矩,更没想到以前我爸每次进山之前磨磨唧唧做的那些事,都是五爷留下来的规矩。
见到太爷爷又朝我看过了,我忙不迭的大声吆喝道:“听明白了!”
太爷爷这才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叹了口气,苦涩说道:
“第二件事,想必大家也猜到了。没错。就是我们每个人头上的枷锁,五爷的遗言你们也都知道了,连他都束手无策,我们…只能继续等下去了。”
太爷爷的话说完,场中陷入了一阵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每个人都很失落,甚至在好几个年轻人脸上,都浮现出一股绝望。
我很是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这幅表情。还有,那个枷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太爷爷重重的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好了,大家也别这幅表情了,事情还没严重到那一步。五爷也说了,会有那么一天的,悬在我们头上的拿把刀,迟早会有人拿开的。大家还是耐心的等待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太爷爷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也许连他也知道,五爷的话,怕也只是为了安慰大家罢了。连五爷都做不到的事,还有谁做得到?
“我们…真的要窝在这里一辈子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轻轻的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像是大家默认了一般。
“不行!我不愿意!五爷都走了,还有谁能管我们!我不,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又有一人突然开口,状若风颠。我循声望去,却是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我堂哥!
我堂哥今年二十四岁,上完小学就没读书了,一直在家和叔叔婶婶种地为生,至今也没娶媳妇儿。
说来也怪,村子里很多像堂哥一样的年轻人,二十好几了也不出门打工,一个个都窝在这穷山沟里种地,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曾经我也曾问过我堂哥这个问题,不过他却并未回答我,而是目光深沉的看着我,苦涩的笑着摇摇头。
不知为何,看到堂哥这幅模样,我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惧感。
堂哥疯了一样的大吼大叫,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说话,皆是目光深邃的看着那个哭的像个孩子的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