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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一）
嘉和二十四年农历九月十七巳时
牧春园
“娘亲，来，吃一口。”
锦儿端着一碗软黏的粥低声诱哄着面前的人，面前的人只是直直看着她，而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锦儿瞬时便红了眼，转过头求救的看向身后的站着的男人：
“哥哥。”
南荣瑞贤正在走神，听到自己妹妹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看到她已经略显憔悴的小脸，心中一阵酸涩。自发现他们娘亲不妥已经三日了，这三日，他与锦儿已经想尽各种办法唤醒她，但是效果都微乎其微，他们的娘亲好似失去了灵魂，再不复往日的神采。而他偷偷为母亲找来的所有大夫对她肚子的诊断也毫无变化，何妈妈与锦儿坚信娘亲是被陷害，但他找不到一点头绪。
他叹了一口气，勉强扯了个笑容上前接过锦儿手中的碗递给站在一边的何妈妈：
“娘亲可能现在还不饿，你不要担心，先交给何妈妈把。你这两日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了，听哥哥的话先随我去吃些东西，恩？”
锦儿摇摇头，看向自己的娘亲，并不愿意离开。南荣瑞贤便又看向那也一直陪着的四妹妹。
绡儿会意便低下头温声劝她：
“姐姐不要担心，我和何妈妈会照看好母亲的，我保证在姐姐过来之前我不会离开母亲一步。”
锦儿看了一眼绡儿，也知道这两日多亏了她在母亲身旁，便也点点头，随着南荣瑞贤出去了。南荣瑞贤看着绡儿对她露出感激笑意，绡儿微微颔首，温顺会意。
南荣瑞贤便扶着妹妹出去了，绡儿看着两人的背影，唇边露出个讽刺的笑意，随后转过身，露出温和笑意看向何妈妈：
“何妈妈，我来喂母亲吧……”
院子外
南荣瑞贤吩咐了下人做些简单的送到院中亭台，便和锦儿一起等着。
锦儿难得的乖巧，端正正坐着，看着自家哥哥怯怯问道：
“哥哥，早上那个大夫怎么说的，我见他开了好长的药方，娘亲是不是有救了？”
南荣瑞贤抬头看着她，觉得不知道如何回答，今天那个大夫号称是两江一手，但是对娘亲的诊断依据如初。而且还告诉他娘亲的神志越发糊涂，这样下去，怕是最终会演变为痴呆之症。他自七岁便不允许与穆程英住，所以尽管难受但还能承受，但锦儿不一样，她直至十四岁才搬出牧春园，而且对娘亲的依赖非常严重，这一次对她的打击很大。
不过看她这般孝顺的样子，也觉得欣慰，便劝道：
“恩，那大夫说，娘亲很快就会好了，锦儿不用担心。”
锦儿面露欢喜，捉住他的手惊喜道：
“真的，那娘亲肚中的孩子呢，是不是也还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告诉父王，让他给娘亲平反了？”
南荣瑞贤摇摇头：
“这还不行，一个大夫还是不够的，况且父王不允许我们插手此事，我们还是再等等。”
锦儿却有些生气了，绞着帕子低声嘟囔：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太后寿宴就要到了，马上太后就要给倾城哥哥和那个贱人定婚期了，娘亲若是还不好，谁还能帮我。”
南荣瑞贤听到她的嘟囔，微微皱眉：
“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娘亲好与不好都不会帮你，大姐与三哥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你莫要再有什么痴念。”
锦儿委屈着嘟着嘴，也知道她这哥哥素来不喜欢她再提这事，便不再说话。
端菜的丫头来了，南荣瑞贤也舒缓了些口气，拿出筷子递给锦儿：
“好了，先吃饭吧，一会儿我再出去一趟，找几个别的大夫。”
锦儿接过那筷子点点头，又嘟囔：
“实在不行就去找三哥帮忙吧，春回哥哥的医术绝对比那些人好的。”
南荣瑞贤正低头喝粥，听到她的建议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又道：
“还是再等事情清楚一些吧，否则，三哥来了怕倒会坏事。”
锦儿眨眨眼，满目疑惑，南荣瑞贤却突然回过神来似得，恢复一贯温柔笑意给她夹菜：
“不用担心，哥哥会处理好的。”
锦儿皱了皱鼻子，着实也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只好低下头认真吃饭。
两人正吃着饭，屋门突然被打开，却是绡儿披头散发的出来，惊恐地大喊：
“救命啊，母亲发疯了。救……”
却话还没焊完便被一只手拽了回去，随后屋门“哐”的一声关上，里面传来极为凄厉的喊声。南荣瑞贤跳下亭台，用轻功奔进了屋子。锦儿惊愕的看着那情景，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立刻丢下碗筷，跌撞着跑去屋子。
南荣瑞贤进入屋子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何妈妈就躺在里屋的门口，头下的半个脖颈都消失不见了，瞪大的瞳孔显示她生前所有的恐惧和痛苦。
而他那一向端庄美丽的母亲竟然如野兽一般，正在床上将绡儿扑倒，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便要去撕扯她的脖颈。
“啊”
刚刚入门锦儿的一声尖叫立刻惊醒了南荣瑞贤，他跳跃上去一掌劈晕了穆程英，将绡儿救了出来。锦儿尖叫的更加大声，指着地上的何妈妈简直不能冷静。
南荣瑞贤便再不能忍受，低喝一声：
“别叫了！你要把黑家军都要招来么！”
锦儿才被他吓得一抖，募得捂住嘴巴呜呜的哭泣，看着眼前的穆程英却是浑身颤抖。
南荣瑞贤这才稍微冷静下来，低头为怀里明显还有呼吸的人止住脖颈上血洞的血。拍拍她的脸庞：
“绡儿，绡儿，你怎么样？”
绡儿咳嗽了一声，慢悠悠半睁开了眼睛，看着是他一下子瞪大眼睛，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是南荣云织，是南荣云织，她要杀我灭口，要杀我灭口！”
南荣瑞贤惊愕，瞪大眼睛简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早被眼前景象吓到的锦儿却立时对这句话非常敏感，跌撞着跑过来抓住绡儿厉声问道：
“你说什么，是南荣云织！是她！”
绡儿在南荣瑞贤怀里瑟瑟发抖，却是点了点头，将她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二）
云倾城等人是在巳时末刻到的王府，屋中的惨象没有收拾，穆程英与南荣绡儿分趟在两个屋子，而南荣瑞贤就坐在外屋，微微低着头。
“这……这都是穆夫人干的？”
王春回捡起地上的残骸检查，嫌恶地丢下看向那一脸阴沉的南荣瑞贤，似是极为难以相信，南荣瑞贤抬起头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是，我本还在犹豫要不要麻烦三哥，但未曾想到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所以……”
他看向云倾城，眼中是痛苦又是无奈：
“三哥，这一次，我怕是不能如你所言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了。”
云倾城自进屋看到地上的尸骸，便知道这件事怕是真的闹得有些大了，前几日他听说穆夫人假孕便有些惊讶，但瑞贤虽近日一直有些疲惫，但他自那日并未来过王府，上朝时也碰到也未曾提过这事，便也不好过问。今日将他突然叫来，又给他看这幅情景，而那神情与语言却这般严肃，也便不难猜是有关于谁了，挑挑眉道：
“瑞贤的怀疑对象与本王有些关系？”
南荣瑞贤抿抿唇，似是有些犹豫，但看着云倾城那依旧和煦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将方才这屋中发生的惨象告诉了云倾城。
云倾城面上却也并无什么惊讶之色，只是静静听完而后转动了手中的扳指，指了指王春回道：
“去给夫人仔细检查检查。”
王春回得命，起身到里屋检查，不一会儿便出来，将检查结果耳语告诉云倾城。云倾城看向南荣瑞贤面色平静：
“果然是有些严重呢，不过瑞贤确定没有冤枉那人？”
南荣瑞贤脸色有些僵硬了，看着云倾城道：
“三哥以为我愿意相信这事与她有关么，但证据确凿，我便是不承认也绝无可能，她所害是我娘亲，所杀的人是我妹妹，不管她对振国王府怀有有何种怨恨，今也决不能容忍了。”
云倾城看着南荣瑞贤面上坚决的表情，转动手中的扳指微微皱眉：
“那瑞贤是决定处置了？”
南荣瑞贤再不多说，只转过头去冷声道：
“是，我不能再纵容她祸害我的家人，也希望三哥可以谅解，此次请你来一是让春回做个检验，以免待会儿所查之物有所差错。二是……我到底顾忌我母亲与王府的名声，希望此事能暗中处理，但怕到时无法与三哥交代，索性让三哥亲眼看看那人的面目。”
云倾城抿了抿唇，随后才开口：
“瑞贤不觉得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南荣瑞贤嘶吼一声，面色痛苦的指着身后的屋子激动道：
“如果是误会我的妹妹和娘亲怎么会躺在里面，如果是误会我的娘亲怎么会突然变成了魔鬼，只有南荣云织，只可能是她，想毁了我母亲，还想杀了绡儿，是我亲眼所见，怎么会是误会，哪里来的误会。”
云倾城看着他如此神情，知晓此次无法再劝，只得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罢了，瑞贤若是这般想，本王爷无话可说，你能在此之前叫我前来已是仁至义尽，本王答应你不管结果如何，也定会配合王府善后。”
南荣瑞贤看着他神情恢复了一些冷静，低声道说了句：
“谢三哥谅解。”
转身低喝一声：
“暗青！”
一青灰色蒙面暗卫疏忽出现，跪在南荣瑞贤身前抱拳领命：
“世子有何吩咐。”
“去通知王爷让他来牧春园，便说安定王爷前来探望夫人，请他也来一趟。”
南荣瑞贤下令，暗卫应命，疏忽闪走，南荣瑞贤也随后带人离开。
云倾城看着他门离去的背影，眼睛扫过两间里屋的门，又是轻叹了一口气，问向身后的人：
“你好似一点也不担心。”
身后那与王春回有一样皮子的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葫芦，灌了一口酒，毫无同情心地道：
“担心什么，若是这么多线索了还看不出来，蠢死也是活该。”
云倾城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一脸无所谓的人，轻轻摇了摇头，转动轮椅到了外屋。
（三）
云织正在午饭，红杏便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屋子，指着外面气喘吁吁：
“快，快跑，小姐……”
但还没说完，就气不足了，噎在那里干着急。云织看着她皱眉，放下手中的馍上前递给她一杯水：
“怎么了，慢慢说。”
红杏一把推开，听着外面已经传来的呼喊声，喘了一口气也不说了，抓云织向里屋走：
“来不及了……他们来了。”
把云织弄得莫名其妙，但也只能跟着红杏向里屋走。
“谁来了！”
云织看着四处找地方要藏她的红杏十分奇怪，红杏拉着她把她塞到墙角衣柜的一处缝隙处，低声解释：
“是南荣瑞贤，刚刚夜枭来禀报说穆夫人疯了，随后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这世子便把安定王爷请了来，而后就带了暗卫来了咱们这，这来事汹汹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还是先躲躲。”
云织眉峰一跳，还未想清南荣瑞贤来得目的。随后便听到外面的院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她立时把住窗户向外看，便见到不知何时守在门口的王妈妈和粉衣被撞倒在地，以南荣瑞贤为头的青灰色衣衫的蒙面人都站到了她的院门前，而南荣瑞贤满面阴沉的扫过她所有的下人，而后大声向着院子喊：
“大姐，我知道你在，请你出来，随小弟走一趟。”
云织立时火气一窜，起身推开正竭力盖住她的红杏，站起身来喝到：
“反了他了，躲什么躲，我还怕他不成。”
红杏面露急色劝她：
“小姐别冲动啊，现在根本不明情况，贸然跟他们走万一有陷阱怎么办。昨晚您不才说这件事很可能和三小姐有关，她日日跟在那南荣瑞贤身边，指不定说了什么陷害您，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的脾气，前几次有备而去还总是吃亏，这一次万一他……”
红杏不敢想下去，拉着云织就要再藏，却还没来得及藏好，外屋的门也“砰”的被撞开了，南荣瑞贤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看着云织凉凉笑了一声：
“大姐也会做贼心虚么？”
云织看着这位对她一直也都不错的二弟，神情有些复杂，红杏说与她听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有了猜测，这是有人要栽赃与她背黑锅。但是没有想到是她这二弟亲自带人来，她仰头看着他，表面上依旧如以往的冷清道：
“我不会做贼心虚却也不想受人冤枉。”
南荣瑞贤眸光一暗，声音里已经包含了怒气：
“看来大姐倒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云织看着他身后的人，冷笑：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不过被冤枉的太多，想要猜不到也不行了。但这架势，二弟莫不是要私下处决了我？”
南荣瑞贤冷笑一声道：
“私下处置也是为了大姐的名声，只是大姐放心，我自会让大姐心服口服。”
云织冷笑一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暗卫道：
“好，我跟你走。让你那些鬼影子都给我滚下去，我这院子还轮不到他们踩进来。”
南荣瑞贤笑了笑，摆手让身后的人消失。云织冷哼一声，旋身挺直腰背走了出去。
红杏立时跟上，经过南荣瑞贤身前时极为怨恨的看了他一眼。对方微微侧着头将她的目光完全忽视，随后才若无其事的跟在后面，向牧春园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