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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演变成两人并排逛街的情况的。张戈捧着大酒坛,心中似有波澜已然壮阔~
偶尔有叫卖声掠过耳畔,叫他不自觉弯了弯嘴角。然后,在发觉时,拢起手放在嘴边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尹四辉也在一旁,装模作样的诉说着自己的悲情婚史,两对若有所思的眼,偶尔撞到一起,都是正经。
只是说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只有自己知晓。
“初心慕,奈何佳人多命薄,许是在下一身孽业,才不得与她们结为白首,反而害的她们早早离世……”
“在下孑然一身。孤灯冷夜,着实苦闷……这才留恋花丛,像在下这般意志不坚,耐不住寂寞的人,想必戈弟,很是不喜吧。”尹四辉看向一旁,双眸透出几分迷离若失之色,空洞洞叫人揪心。
张戈想着古人,对于克妻克夫都是很忌讳的,不由道:“寂寞疲惫都是人之常情,我没有什么不喜的。其实……也不一定是你的缘故,你订婚的那几位佳人,身前身体状况如何,可否康健?”
尹四辉:“听闻,身体微有抱恙。只是佳人已逝……到底如何,在下也不知。父母之命,或许她们也不愿与在下一起,这才郁结于心,抱恙难愈。”
“你也不要这么想……若本就身体弱,生死有命,只是恰好与你联姻时病发,有你,无你,早晚也会……”张戈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问尹四辉,“你父母,怎么给你订的亲事,都不是身体康健的女子?”
尹四辉眉峰皱颦之间,有瞬间掠过几分张戈不曾见过的怅然之色。只是眨眼间,他皱起过的眉,便已平下,望向张戈的面容,也叫张戈噗通不停的心脏,猛的缓了下来。
“旦夕祸福难料,也许他们……也不知吧。”尹四辉轻声道,平静的眉目下,满心嘲讽。
“戈弟说回回遇见在下,皆是与美有约,在下……”尹四辉对上张戈的目光,停滞了一下,问道:“戈弟,怎么这样看我?”
“如何看?”张戈道。
“倒像是……怀疑在下,说谎一般。”
“难道……不是吗?”张戈平视他。
虽然有时看不透,但从当年第一次见尹四辉,第一次与这双黑沉幽静的眼睛对视上。冥冥之中,不知何故,张戈便能模糊知晓,此人真实所感。
他看不透尹四辉半真半假的话语,猜不透他的假言假语,唯独,看的出面前这个人的真。
哪怕面具戴的这样完美,他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所以在第一次见面,从那高高在上的目光中见过此人的真。之后的嬉笑中,便明了其假,便有半真半假,动心惑神之处,他也始终难以放下心。
他,到底在张牛儿一生中,扮演何种角色?
张戈默默的想。
是很重要的人。
他确定。
既然走的是命数,若无缘,哪有机会再相见。这样的感触,这样的动心,说没有牵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张戈在尹四辉略微惊讶的目光中,转过头望天道:“我……极少见如公子你这般聪明的人……洞悉人心,却置身之外。”
何等凉薄……
就连伤心事,也可以谋划。
“也许”“吧”这些茫然的语调,微微低下的头,克妻的悲惨,似乎被父母不重视的故事,叫人心软。看似容易接近,到底沾上了故意二字。看似容易接近……到底,投入了多少真心?
不过……原来,父母之事,真的是他的伤心事。
便是故意的,可张戈感受的真切,从那眸中一瞬间的伤痛,微微停顿的语调,不由诧异,尹四辉竟是真的以伤心事,博他的同情。
为什么?
每当他动心时,尹四辉的所作所为,便会叫他警醒,可每当警醒时,这个人的所行所为,又叫他迷惑。他因着天生的性向,生了敏感的心肠,瞻前顾后,一生最难做到的,就是洒脱决断四字。
在感知到尹四辉也对他有意后,便更加迟疑。
“戈弟的话,在下不明白。”尹四辉停下脚步,接过一旁小女童递来的糖人,拿了个金锭给她,然后两人便看见小女童激动的握紧拳头将金锭握在怀里,连声说了“谢谢”飞快跑远了。
“尹公子是揣着明白,作糊涂。”张戈闭上眼,向前踏出一步,“而我,是真的希望,尹公子你,没有家室。”
“我,并没有骗你。”
“那公子你,又何必要在下的同情呢?”
“戈弟心软了吗?”
“是啊。”
尹四辉忍不住笑了:“明明看的这么透……”
他真的没有想到,他遇见过很多人,但能像张戈一样,将他的情绪,摸的这么透彻的,也只有面前的这个少年了。更有意思的是,对于张戈的看透,当年别扭的小儿,便叫他有所察觉,如今明确了,他竟不意外,还出乎意料的,感到十分稀罕。
张戈,张戈。
名字在心头念叨久了,到底是入了心。
他轻声对张戈道:“戈弟心软了,或许日后,在下犯了错,戈弟,就不会怪我了。”
“公子你,虽然话语茫然,行事,却格外决断。”张戈想着若自己是金四辉,会有什么是他需要原谅的,“若是有错,必然心里也知道自己的错,既然如此,为何又选择去做呢?”
他想来想去,自己目前与尹四辉并无冲突。他在外的形象,除了喊爱国口号,偶尔间接做些实事帮助百姓,此外便是学习。
他与尹四辉能有什么冲突?
难不成这姓尹的,要谋朝篡位不成?
无稽之谈!
谋朝篡位说来容易,可他自从来到古代,便发现,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事,愿意做的人,其实极少,何况如今皇帝虽然较为昏庸,外戚的权势也比较大,但整个社会,还是比较平和的。
国泰民安不能算十分,也有六七分。
且不说尹四辉的家世如何,普天之下,还没有几个世家有这样的本事。无稽之谈,他想这做什么。只怕这人,又是故作玄虚。莫不是什么兄弟家族相残,父母偏爱之类的家仇。尹四辉日日在外游荡,好像也没个正经事。
说道学问,毕竟一起在赵衡蒲那里待过,张张戈对他的学识还是佩服的。这样才学,不得伸展,难道其中有什么阴私?尹四辉也不像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背地里反击应该也有。
张戈知道自己在外总是表现的这么正派,不由想到,莫非尹四辉是怕被他知晓做过的事后,对他有所厌恶?
可他还真不敢确信,自己在这位尹公子心中,有这么大分量!
他手臂用力,向上拢了拢酒坛。
“这世间,总有不得不做之事。”尹四辉将手里的糖人转了转,忽然别在张戈抱酒坛的手上,接着一把将酒坛拿过。
他笑道:“戈弟既是为春闱而来,过了这个年,时候也不多了,愚兄便提前祝你金榜题名。”
“这个状元糖人,戈弟可收好了!”
张戈猛不丁被接过了酒坛,手里的糖人木签差点没拿稳。一把抓住,听得尹四辉的笑声,低头看手里的糖人,那大大的官帽下,糖人白白的脸上一团红晕,好不可怜可爱。
这个尹公子啊,好好说着正经话,又不正经了。
张戈摇摇头,最终还是抿开一抹笑:“一枚金锭换来的状元糖人,还真是多谢尹公子了。”
“主子。”
先前尹四辉派出去的侍卫从前方两米处出声走来,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戈弟,可要与在下去和丰楼一聚?在下当真无美相约。”尹四辉话语诚恳。
“既然已经预祝我金榜题名,还是请公子容我回书院好好温书吧。下次若有机会,必然赴约。”张戈道。
开玩笑,孙师兄还等着他呢。今日孙傅到底算是陪他出门,哪里有买完东西就扔下同门,独自与人出去宴饮的道理。
“另外,还请公子下次,不要再自称在下了。既然称呼我为戈弟,又何必如此生疏客套。”
尹四辉被张戈略带亲近的态度,竟罕有的感到几分“受宠若惊”。这就像是一头倔强的小牛犊,一直冲着他撩蹄子,忽然有一天,不撩了,改为用温润的眼睛看他一样。
他顺着张戈的话,立刻便邀约道:
“听闻戈弟想学骑马,来年立春,在下有一马场,不知到时,可否与戈弟一同前去。”
“距离立春,还有两个月吧?”张戈嘴角一抽,“这段时间,你我就不见了?需要这么早约下?”
“立春时节,对愚兄而言,十分重要。不早下约下,怕戈弟再与他人相约,岂不可叹。”尹四辉凑近道。
张戈:“……好吧。”
他等了很多年了。前世短短一生,以为爱过,其实没有。只是太过寂寞,遇见同类,便不管不顾的依赖罢了。
不是何时,都能等来想爱一个人的心思。
也许说爱太深,只是动心——
而已。
当年见到子白师兄时的动心,如今想来只是对符合自己心中理想的男子的喜爱恋慕。爱上的人,不一定就是符合心中最初设定的那个人。对尹四辉的这份感情,不仅是动心,甚至夹杂了**。
他过了这么久,直到今天听得“并没有家室”五个字,才从自己的心跳中,终于明白当年自己为何要在尹四辉离开前,向他索吻。
那一年,尹四辉或许只把他当做十岁的孩童,而他,从来都是用二十六岁的心,看的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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