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亚丘卡斯宝宝记起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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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姐姐是孪生的姐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一块儿生活了。虽然这么说,总感觉我们的关系很淡薄,那张和我一样的面孔,像是隔着一层纱,令人看不真切。

    离开故乡之后,我的身体一天天地衰弱下去,那层纱也日渐厚重起来。

    姐姐就要走了,我有这样的预感,在看清等待着我的结局后,她终于无法承受,要逃开了。纱布之后,我好像看见她疏离又恐惧的双眼。这样被疾病与饥饿折磨的孪生妹妹,只怕落在她眼里,就像是在看自己死亡的样子吧?

    然后,在我七岁时的某一天,纱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你……失忆了吗?】我躺在干草铺成的床上,带着点惊讶问她。

    黑暗中,姐姐似乎挠了挠脑袋,回道:【呃,差不多吧,这么说的话比较容易解释。】

    印象中,姐姐从未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说过话。

    【比起那种事情,】她抓抓头发,很是烦恼的样子,【你们这儿,浴室是哪个房间?我要洗澡。】

    我呆滞了一阵子,才试探着道:【是说……要用到清水的意思么?】

    她起身在破旧的矮桌上摸索着,嘴里不忘念叨:【不然呢,这里的人流行泥浆浴么?】

    【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干净的水源了。】

    【啊——!】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姐姐发出一阵惨叫。她好像陷入了剧烈的痛苦中,缓慢地弯下腰,抱住自己的小腿。

    【我好像踩到什么致命的暗器……】

    【只是屋子里的石子吧?】我有些茫然,这里的人不是一直赤脚走路的么,怎么她突然间就变得不能承受了呢。

    姐姐哆哆嗦嗦地摸上蜡烛,点着。

    【卑鄙的石子,居然偷袭我全身唯一的弱点……啊——!!】

    那是今天晚上的第二声惨叫,与第一声比,带了些凄厉的味道。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墙,好像那土石壁上附着恶灵一般。犹豫许久,她身处食指在上面一划,然后开始瞪着指尖上厚厚的灰尘发呆。

    【怎、怎么了么,姐姐?】

    【喂,你看这个,】她小跑到床前,把手伸过来,【这么厚的灰!我们是不是穿越到木乃伊墓穴里了?!】

    我之前从来不知道姐姐对于灰尘反应这么大,觉得有点好笑:【你在说什么啊,这里是我们住的地方啊。】

    姐姐想把灰擦在床沿,却把手搞得更脏了。很显然,床比起墙壁并没有干净多少。

    【真够可以的,把自己的家搞成这样子,有没有搞错!】她难受地扯扯自己身上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这穿的也太搞笑了,什么品位啊,好伤皮肤的,我可是过敏体质,皮肤很容易发红……】

    【不是家哦,我们的村子在三年前就被流寇烧光了,】果然是失忆,连这种事都不记得了,我只好出声指正,【这儿是因为房间的主人被杀了,我们才能入住一阵子。】

    姐姐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扭头,声音飘忽地开口:【你说杀……什么玩意?有人死了么?在哪儿?是什么恶作剧么?】

    我从草堆中探出手,指了指她脚下明显颜色深了一块的沙地:【就是在你站的地方。】

    像猫一样,姐姐神经过敏地一跃而起,碰到了木凳,重重着地。

    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没再抱怨微不足道的疼痛,只是表情空白地长大了嘴。

    【卧!槽!】

    中气十足地,姐姐憋出了两个我从未听过的单字。

    ——

    beginning

    ——

    【一般来讲,上战场之前没有人觉得自己会死吧?】背景是火焰燃烧时的爆裂声,铁质兵器的碰撞声,还有受伤的大人的喊叫声,姐姐竖起一根手指,笑得有些得意,【所以他们贴身的衣物上,肯定会有值钱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我一如既往地捧场,对着姐姐聪明的推论连连鼓掌,【但是姐姐,为什么我也要跟来呢?】

    别说搬运物件了,万一遇到什么危机,我这样连疾走都支撑不起的身体,只会拖后腿而已。

    姐姐入神地看着不远处的战况,一边腾出手来摸我的脑袋:【把你放在那么远的地方,万一我满载而归地回去,你却嗝屁了,那不是很尴尬?或者有坏人闯进去,没有你英勇的姐姐的保护,你难不成要躺在床上等死?】

    【不愧是姐姐,想的真周到!】我起劲地继续鼓掌。

    【听好了,】她看着前方的冲突已经逐渐平息,生还者沉默地包扎,随即开始撤退,便摩拳擦掌地准备溜过去,【待会你就脸朝下趴在地上装死,反正你在屋子里也是一直躺着,静止不动应该是你最擅长的吧?】

    【不愧是姐姐,观察的真仔细!】

    姐姐翻了个白眼,食指抵在嘴唇上:【我不是说了要装死吗?别鼓掌了!】

    于是我紧紧捂住嘴巴,向前一脑袋栽下去,再也不动弹了。

    嘴巴不能出声,但是眼睛还能用,我稍微抬起头,悄悄地看着姐姐弯着腰跑到距离她最近的尸体旁,抓住那人遗留下的长剑,就要扛起来。

    姐姐全身绷紧,面部狰狞,僵持了好久,长剑却纹丝不动。

    【原、原来铁剑是这么重的么……】

    她扶着膝盖喘气,一脸筋疲力竭的模样喃喃自语。

    退而求其次,她抓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小心翼翼地避开刀尖,将其插在腰间的带子上。

    真是不可思议,不久之前连看见血迹都要抖几下的人,现在已经能在叠堆的尸体中若无其事地穿梭。

    姐姐翻找的动作很仔细,一寸寸地向着战场的中心摸过去,除了压在尸体或是马匹底下够不到的以外,几乎所有的倒霉鬼都没能逃过她的搜刮。

    不一小会儿,她准备的布袋子就装满了一大半,姐姐掂了掂重量,停止了摸索,在布袋上头扎了个结,迈开腿就要往回赶。

    就在这时,尸堆中猛地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姐姐的脚踝。

    我被突然地变故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还好一直有捂住自己的嘴巴。

    姐姐只是收回脚,回过头看向手的主人。

    相比于她发白的脸色,神情却是令人心惊的平静,沉甸甸的布袋子也被稳稳地抓在手上。

    【救救我……】

    不属于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人,虚弱的男音从姐姐视线的方向传来。我这个方向看不清楚,但对方应该是在刚刚的冲突中被重伤的士兵之一吧?

    【没可能的。】

    回答她的,是姐姐平板而疏离的拒绝。

    【我从没有接受过急救的培训,身体也搬不动一名成年男子,即使我现在跑去村庄里求助,很不巧,这并不是个邻里互帮互助的年代。】

    【你大概不会立刻就死,还能撑一阵子。这么放着的话,不是失血过多,就是被周围疯狂繁衍的细菌从伤口钻进去,感染而死;不管哪一种都会很痛苦。】

    说着,她放下布袋子,将手附在自己腰间。

    【我救不了你,但是我有一把匕首……怎么样?】

    紧抓着她的那只手缓缓地松开了。

    姐姐抽出刚刚才捡到的匕首,双手握住,用尽全力,向下刺去。

    我隐约看见鲜血溅到了她的手臂上。

    似乎是有点脱力,她双手撑着地面,才勉强地再次站起身来。

    然后,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姐姐握着匕首,站在原地,沉默着。

    好多年过去,我仍忘不了当年的情景。

    残留的硝烟与惨白的肢体交错,流动与静止在那种超乎常理的地方配合完美。

    姐姐那头奇特的红发与烧的火红的天空融在了一起。

    数以百计的尸体中央,握着匕首,面容安静而柔和的少女。

    ——仿佛裁决善恶生死的神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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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丘卡斯宝宝记起了开始

    ————

    葛力姆乔今天依然胃口很好地进着食。

    他在吃饭的时候不能陪我玩,百无聊赖的我只好躺在沙地上,敞开翅膀晒月光,顺便消消毒。

    不一会儿,豹子将最后一口吞下肚子,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鼻尖。

    “喂!”葛力姆乔踹了踹我耷拉在一旁的翅膀,“为什么你这家伙从来不吃东西啊?”

    我闻言有些悲伤,可惜胸前的绒毛已经变成了软软的盔甲,没有办法再用波浪状的抖动来表达我的心情:“可能是基里安时期吃了太多,现在患了厌食症。呜,谁叫我人类时期都没怎么吃饱过!”

    “怪不得刚出生就那么肥。”

    “什什什什么!评论女孩子的体重是很失礼的事啊,葛力姆乔!”翅膀比起圆圆的身体来说实在是太长,导致我走路的时候只能拖着翅膀走,很是麻烦。

    葛力姆乔完全没有忏悔的意思,也不接我的话,只是甩甩尾巴,自顾自地溜达起来。

    我赶忙跟上。

    “葛力姆乔,葛力姆乔!”

    “……干什么?”

    “你说,我们是‘恶’吗?”

    “又在考虑无聊的事了,蠢鸽子。”

    “吞噬同类,然后生存,怎么看,都不会是好事吧?”

    “那种想法,不过是残留的人类意识在作祟。而且,吞噬同类然后存活,人类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吧?谁、又从哪里来的资格说我们是恶?”

    才不一样呢,葛力姆乔。

    我是知道的,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回到那个时候了。

    被推搡着前进,身后的道路一段段地陷落,当我回过神来时,除了前方,再也没有别的道路供我行走了。

    跌跌撞撞地,我顺着豹子留下的脚印往前走着,广阔而贫瘠的虚圈中,唯一的方向只有彼此而已。

    我会一直前进。

    直到从天降下制裁,将我割裂。

    【蔚,起来了!】姐姐弯下腰,在我眼前招招手,示意我回神,【快看,这次可是大丰收!】

    我赶紧爬起来,跑上前握住姐姐空闲的手,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姐姐□□着的脚踝上还有一片显眼的红肿,是刚刚那个人留下的。

    当时她说的竟然是真的,我想,果然是很容易发红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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