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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深站在窗边,脑子里全是问号,根本无法入睡。
半夜三点,救援队上来了,四只精神抖擞的搜救犬激动的吠着,很快就打破了安静。
救援队队长是个30岁出头的男子,叫高毅,身材魁梧,五官深刻,皮肤略带粗糙。
“叶老弟,和我说说什么情况?”高毅热情的搂住叶以深的肩膀,看不出一点深夜执行任务的疲惫。和他一起来的十几个小伙子也都是一副精神的样子。
叶以深大致说了下这边发生的事情,高毅的眉头渐渐皱起来,最后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只要是在这山上,我一定把人给你找出来。”
“谢了。”有了帮手,叶以深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
“客气。”高毅转身去和队员商量搜寻计划,没有人因为是晚上而有什么怨言,对深陷困境的人来说,早一秒找到就早一份生机。
确定了搜救方案,高毅对叶以深说,“你们没有经验,就不要进山了,免得发生意外,我们还要分神救你们,在这等着吧,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好,”叶以深心中纵使焦急万分,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
一声令下,十多人立刻动身,四只搜救犬猛地冲了出去。
等待。
叶以深静静的等着前方传来消息,纵使他已经心乱如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黎明时分,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叶以深立刻接起来,声音中带着急迫,“有消息了?”
“有点奇怪,你来一趟后山的悬崖处。”高毅的语气透着古怪。
“好,立刻过来。”叶以深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接抓起在沙发上打盹的经理,“后山的悬崖怎么走?”
经理脑袋晕晕乎乎,看到叶以深带血丝的眼眸,瞬间清醒过来,“我带您去。”
两个人几乎是跑着到了悬崖边,此时天已蒙蒙亮,不用借助灯光,也能看的清路。
悬崖边站七八个搜救人员,四条搜救犬齐齐冲着虚空狂吠,要不是有人拉着项圈,只怕有冲下去的趋势。
“怎么回事?”叶以深人还未走近,便急声询问。
高毅解释,“我们搜寻到这一带的时侯,虎子突然就撒腿往这边跑,站在悬崖边不停叫,另外几只随后也跑了过来,和虎子一块叫,按照经验,这里应该是有人,可是你看……这里一幕了然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啊。”
叶以深举目四望,麻黑的天色中,除了一块大石头,什么都没有。
高毅看向一同前来的经理,谨慎的问,“这个悬崖有多深,底部是什么?”
“不知道啊,白天看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道有多深,”经理额头渗出一圈冷汗,这也太诡异。
高毅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就奇怪了,如果悬崖深不见底,就算是有人,虎子们也闻不到,怎么会冲着这叫呢。”
叶以深沉默着没有说话,抬脚走到悬崖边向下看了看,太阳还没有出来,下面云雾缭绕,一团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沉思片刻,叶以深开口道,“我想下去看看。”
“不行!”高毅直接拒绝,“太危险了。”
“不下去看看怎么知道下面有什么?”
“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悬崖有多深,万一绳索不够长怎么办?”
“那你们到时候再把我拽上来。”
“你这样做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叶以深直勾勾的看着他,眼底一片血丝,盯的高毅浑身发毛,良久他才退让一步道,“这样吧,等太阳升起来云雾散了,你再下去,这样就算中途遇到什么危险,我们也能及时应对。”
见叶以深似乎还要说什么,高毅立刻阻止他的话,“别再说了,否则天亮了我也不让你下去。我们是来救人的,不能再搭进去一个。”
叶以深点点头,转身站在悬崖边不再言语。
夏晴天会在下面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么深的悬崖,若是掉下去,怕是连骨头也剩不下了。
找了大半晚,终于有了些许眉目,虽然这个“眉目”有些古怪,几个队员都横七竖八的坐在地上闭目养神,搜救犬偶尔叫两声。
东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山里的雾气在破晓之前却更加浓密了。
高毅拿着一个保温杯走到叶以深跟前,“喝一口,提提精神。”
叶以深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是菊花茶,淡淡的,好不错。
“我认识你也好多年了,还没见过你这么着急,听说整个A市都翻天了,到底在找谁?”
叶以深又喝了一口菊花茶,嗓子好受了一些才道,“我妻子。”
“啊?”高毅惊叫一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你说谁?”
“我妻子。”叶以深又说一遍,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她是自己的妻子,以前他觉得不屑,因为他根本看不起这个女人,认为她根本配不上叶太太这个称呼,可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如此淡定的告诉朋友,她是他的妻子。
说出口的瞬间,他的心里仿佛放下一块东西,而且当面承认她的身份,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高毅足足盯了他半分钟,才幽幽的说,“靠,你小子什么时侯结婚了,怎么没有消息?”
“只领了证,还没有办婚礼。”叶以深随口解释。
如果那个人永远不回来,和夏晴天过一辈子也不错,至少……她和她有相同的一张脸。所以,自从娶了夏晴天那一天,叶以深就没有想过离婚。
高毅还在震惊中,半天才回过神,“难怪你这么着急啊,都要把A市闹翻天了,大家都知道你在找人,却不知道你究竟找的是谁,没想到搞了半天,原来你是在找自家老婆啊!”
话到最后,高毅语气中有几分调侃,又突然想到此情此景非常不适合开玩笑,又敛去了笑容,“放心,既然是找弟妹,我一定尽全力。”
高毅是叶以深刚刚20岁时认识的,那时他很喜欢户外运动,喜欢冒险和极限运动。在一次徒手攀岩过程中,叶以深很不幸的遇到了地震,剧烈的震动差点让他滚到山崖下面,就在危险关头,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他,把他带到了安全地带。
这个人就是比他大五岁的高毅,从此两人就认识了。
后来不管叶以深的生意做的多大,在商场上如何翻云覆雨,遇到高毅都会乖顺几分,而高毅也没有因为他是大老板就对他态度有所改变,两人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友谊。
又等了半响,太阳终于升了起来,山中的雾气一点点散去,数万朵山茶花和牡丹抖动着花瓣上的露珠迎着阳光的方向努力绽放,花香比晚上更加浓郁。
果然如经理所说,白天的后山美不胜收。
如此美景却没有吸引叶以深的半分目光,他自有了光线开始,就紧盯着悬崖下方,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两米,五米,十米……
下方十多米的地方,一棵旁逸斜出的大树从峭壁中长出来,已是冬天,但依旧郁郁葱葱,仿佛一棵树精,吸收了这半山的精气。
等等,那是什么……
叶以深瞳孔一收,身子向前不由的探去,幸亏高毅在旁边一把拉住,气冲冲的说,“不要命了?我知道你心急,但也不能不要自己的性命……”
“你看,”叶以深打断他的话,用手指着树叶间的一处问,“那是不是一条围巾?”
方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茂密的树叶间,似乎有一条蓝白相间的围巾在随风飘动,他也激动起来,“是,好像是。”
冰冷多日的俊颜终于被打破,他紧紧抓住高毅的胳膊,“那是她的围巾,我记得。”
他当然记得,她第一次围这条围巾出门的时侯,叶以深还讽刺了一句,“你围的是哪个男人的围巾?”
夏晴天诧异了一下,很认真的说,“这是我新买的。”
“真难看。”他给了一个评价。
夏晴天当时说了什么?
对了,她淡淡的“嘁”了一声说,“这是时尚,你不懂。”
当时他被“你不懂”这三个字气的差点吐血,而那个肇事者去早就跑出了几米远。
“你确定?”高毅问道,脸上也露出喜色。
“确定,是她的,”叶以深眼中的笑意还不到两秒,就被深深的担忧所取代,她的围巾怎么会挂在那里,难道她摔下去了?
想到这个可能,叶以深一颗心都揪住了,忙对高毅说,“装备在哪里,我要下去。”
高毅不再阻拦,这是找他媳妇呢,叶以深责无旁贷,于是拉开硕大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套攀岩的装备,亲自给他穿上,顺便还脱下了自己的登山鞋,“穿上,别嫌臭。”
叶以深什么都没有说,踢掉脚上的皮鞋,穿上那双深绿色登山鞋,最后高毅将一个对讲机牢牢绑在他肩上,“下去小心,有什么突发情况立刻告诉我。”
“嗯。”叶以深没有犹豫,见大家都准备好了,做了个手势,“嗖”的一声,身影消失在悬崖边,看的山庄经理惊出一身冷汗。
“高……高队长,叶总这样下去,不会出事吧。”他擦着额头的汗问。
“应该不会,他有经验。”高毅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
一米,两米,五米……
叶以深动作敏捷的像是一只山鹰,几个腾跃之后,他就稳稳落在了那棵大树上。
树干很粗,分枝极多,目测树林应该有四五十年了。
“我到树上了,松点绳子。”叶以深对肩膀上的对讲机说。
“好,你站稳了,我数一二三,绳子会松一米。”
“OK,我站好了。”叶以深抓住一枝粗壮的树干,站在树枝上说。
“一二三,松。”
接着,叶以深就觉得腰间的绳子松了许多,他慢慢的走向树梢,那条蓝白相间的围巾就挂在那里,被山风吹的呼呼作响。
叶以深趔趄着一把拽过围巾,上面还有树叶滴落的水珠,潮潮的,叶以深紧握住围巾,牙关紧咬。
围巾在这,她在哪里?
叶以深低头看脚下的悬崖,果真深不见底,最深处还被雾团包围。
叶以深把围巾绑在自己腰间,看了看地形,准备继续下,却看到树叶遮掩的地方突然飞出几只不知名的鸟儿。
自己刚下来的时侯,并没有看到这些鸟儿,从哪里飞出来的?
带着疑惑,叶以深小心翼翼的挪向鸟儿飞出的方向,拨开遮挡视线的树枝,叶以深怔住,树根旁边竟然有一个半人高的洞穴,还有涓涓细流从洞穴流出,洞穴边缘长满了青草和苔藓,奇怪的是……
有一处的青草似乎被踩踏过……
一个念头在叶以深脑海中闪过,他无法控制的激动起来,急忙沿着树干向洞穴走去。
“高毅,再放点绳子,我发现一个洞穴,进去看看。”
“好,你小心点。”
绳子又松了一米多,叶以深小心的挪动到洞穴边,双手撑在岩口,身子一跃进了洞穴。
洞里面很黑,空气异常潮湿,却夹杂着一丝丝血腥之气,叶以深掏出腰间的手电筒,在洞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洞穴的最里面。
那里……好似躺着一个人。
叶以深呼吸都停止了,一颗心扯着疼,想要跑过去看个究竟,却被腰间的身子勒住,他所幸解了腰间的挂扣,将绳子缠在长在洞里的树枝上,然后扑过去……
那里的确是个人,而且是他这天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她蜷缩着身子,头发凌乱的黏在脸上,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叶以深伸手触碰她的脸,冰冷的厉害,嗓子忽然被堵住,几秒种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夏晴天?”
对讲机里的人显然听到了他的声音,忙问道,“找到人了?”
“找到了。”叶以深声音竟有刹那的哽咽,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夏晴天没有一丝生机,叶以深用手抬起她的脸,她无力的歪头。
叶以深脸上滑过一抹惊恐,忙用另一只手探了探她的脖颈,跳动的很微弱,但还好有跳动。
他就知道,她不会死的,她的生命力那么顽强,被自己关进兽笼,扔进房间不管不顾那么多天,也照样活过来了。
“夏晴天,醒醒。”叶以深轻拍着她凉透的脸颊,似乎想要唤醒她,可是女人没有任何知觉。
一股血腥气再次冲进鼻腔,叶以深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在她身上检查了一下,找到了受伤的地方,一根树枝穿透了她的大腿骨,血流了一地。
此时,那根树枝还留在她的大腿里,怵目惊心。
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还有呼吸简直是奇迹了。
“高毅,立刻叫救护车,她受伤了。”叶以深先是对上面的人说了一声,得到回应后继续叫昏迷的女人。
“夏晴天?夏晴天……”叶以深觉得他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
“叶老弟,别叫了,先把人绑在你身上拉上了再说。”高毅理智的说。
叶以深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声知道了,轻轻地将她扶起来,或许是他的动作扯动了伤口,陷入昏迷的女人呻吟了一声,叶以深惊喜的抬头看她,“夏晴天?”
夏晴天听到声音,挣扎着睁开眼睛,洞穴很暗,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却知道是谁。
“叶以深……”女人声音哑的可怕。
叶以深竟莫名的鼻子有些酸,“是我。”
“你怎么才来啊。”女人呢喃着抱怨了一句,再次陷入了昏迷。
叶以深心中震动,凝望她片刻,一个吻印在她的嘴角,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带你回家。”
那晚,夏晴天从悬崖上被推下,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却掉到了一棵大树上,脑袋撞在树干上她昏迷了过去。
醒来时,她被自己的处境吓了一跳,半个身子几乎挂在半空,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幸运的是,她活着,不幸的是,她的腿被一根树枝穿透了,一动,浑身疼的发抖。
夏晴天有轻微的恐高症,眼下这个情况,她吓都会被吓死。
然而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亲手折断了那根树枝,这期间,她疼的几乎晕厥,可是她都坚持过去了。
正想着怎么办,夏晴天发现了飞来飞去的鸟儿,它们时而在大树上雀跃跳舞,时而去沿边喝水,好不快活。
就这么,夏晴天发现了那个山洞,她拖着鲜血淋淋的伤腿,克服恐高,一步步爬进了洞口,然后等着人来救她。
第一天的时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爸爸发现她的消失,来救她。
从天亮等到天黑,希望变成失望,她想起了那条短信,她绝望之极,不敢去想,因为这件事不是爸爸,就是夏薇薇母女。
他们从法律的层面来讲,都是自己的亲人。
第二天,夏晴天想起了叶以深,没准他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暴跳如雷,会将她抓回去把她和藏獒关在一起,这样也好,只要能让她离开这个地方。
又是从天亮等到天黑,夏晴天饥寒交加,失血又太多,直接晕过去了。
第三天,模模糊糊醒来,夏晴天不再抱任何希望,或许她死在这里也不错,有满山四季的花草作伴,有小鸟唱歌送行。
她只希望,死亡来的快一点,这样一点点饿死或者冻死实在是太受罪了。
……
夏家。
夏薇薇脸色白成了一张纸,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妈,她居然没有死,怎么办?她没有死。她怎么会没有死?那个悬崖明明那么深。”
“薇薇冷静一点,就算没死……”
“她一定知道是我们推她下去的,怎么办?妈,我们会不会坐牢?妈,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坐牢。”夏薇薇彻底失去了理智,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
陈晓芬怕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被楼下的丈夫听到,“啪”的给了她一个耳光,夏薇薇被打得懵住,顿时没有了声响。
陈晓芬将她搂紧怀中小声安慰,“薇薇,别怕,有妈妈在。我们做的那么隐蔽,夏晴天找不到任何证据,她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事情败坏了,那也是我去坐牢,人是我推的,主意是我出的,所有的责任都是我的,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听到这里,夏薇薇抱住母亲“哇”一声哭出来,哭声中全是害怕。
这时,楼下传来了夏成雄的声音,“晓芬,你们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刚才叶家王管家打电话过来,说夏晴天找到了,正在医院治疗,还告知了医院地址和病房,摆明了是要他们去探望。
夏成雄挂了电话有一丝诧异,晴天怎么会受伤呢?
女儿受伤,娘家人自然是要去看望的,否则让叶以深怎么看?
夏成雄在楼下等的有些不耐烦,又朝楼上喊了一句,陈晓芬慢悠悠的出现在楼梯处,很不满的说,“你急什么?这不是换衣服嘛。”
她的态度和往常一样傲慢。
“薇薇呢?怎么还没有下来?”
“薇薇身体不舒服,不去医院了。”陈晓芬淡淡的说,女儿现在情绪激动,去医院会露馅的,还是在家里待着冷静冷静。
夏成雄显然很不满意,“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舒服了?都是一家人,晴天生病了,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去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晓芬怼了丈夫一句,“她们两个人向来不合,夏薇薇去了就是给晴天添堵,还是不去的好。”
夏成雄想了想,无奈的点点头,“好吧,不过……”夏成雄压低声音问妻子,“她什么时侯回叶家去?”
“你问这个干什么?嫌薇薇在家住你不高兴了?”陈晓芬翻个白眼。
“不是,这不是……”夏成雄不好意思的说,“叶以深这个靠山太强大,晴天又是个要面子的,如果有薇薇在叶以深旁边吹吹耳旁风,咱想要啥还不是信手拈来?”
陈晓芬和夏成雄生活多年,自然了解他品性,此时听到他说如此不要脸的话,居然也觉得很正常,附和道,“咱俩想的一样,让薇薇再休息两天我就让她回叶家去,好不容易进去了,怎么能这么轻松的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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