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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流云山庄,刚与竹影说完话,云羡已亟亟迎了出来,迫不及待询问出岫:“嫂嫂,天授帝答应了?”
出岫怕外头人多口杂,连忙示意云羡和竹影进屋,这才低声笑回:“答应了。”
三个字,已令云羡忍不住拊掌大笑:“好!好!这几年咱们经营南熙漕运,虽有进项,却不够每年补贴渔民、修整河道的银钱!如今终于将这赔本赚吆喝的烫手山芋给丢出去了!”
出岫鲜少笑得如此爽朗,听了云羡此言,只觉连日里憋在心中的一口闷气终于抒发出来,好不痛快!她笑着看了看竹影和云羡,再道:“从前咱们补贴南熙漕运,每年总得花费十万两银子不止。如今天授帝要将漕运权收回去,那这笔钱往后也省下了,保不齐还得天授帝向咱们借银子倒贴呢!”
“是啊!以后咱们只用做做样子,每年丢进去个万儿八千两,也就打发了。”云羡先是痛快一笑,而后又似想起来什么,敛去笑意蹙眉问道:“我只怕日后天授帝知道了真相,会恼羞成怒……”
“他恼什么?”出岫淡淡笑回:“最开始,我说要将北宣的漕运权给他,是他自己生性多疑,非要换成南熙的漕运权……如此一来,日后是亏是赚,这个哑巴亏他也唯有自己吃了。”
“嫂嫂!你这招实在是妙啊!”云羡目中满是赞许之色,不禁点头赞道:“昨夜咱们商量一宿,只说是将南熙漕运权给他,可没想出这么个法子啊!”
“我是向母亲学的。”出岫没有多做解释个中前因,只笑道:“天授帝既然自行开口,日后南熙漕运都与云氏没有半分干系了。咱们就一口咬定从前是赚钱的生意,倘若在他手里赔了,那便是朝廷经营不善。”
“对!对!就是朝廷经营不善!”云羡立刻附和。
出岫亦是掩面而笑,想了想,提醒云羡道:“你也莫要得意忘形,以防天授帝会派人查账……还是赶快把近十年的南熙漕运重新做一遍账目,务求年年利润盈满,咱们交接时才能毫无疏漏。”
云羡闻言恍然,立刻拍了拍额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还是嫂嫂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做账,我亲自做!”
出岫笑盈盈地点头,不忘嘱咐道:“不急,三个月内做出来即可,别忘了将账目做旧,不要让天授帝看出破绽。”
“嫂嫂放心!”云羡很是自信地笑道:“论权术论带兵,无人能及天授帝;论做生意做账目,谁能比得上咱们?何况是我亲自出马,保管连神仙也看不出半点破绽!”只要一想起天授帝如此上钩,云羡便觉得心中大快。
一个年进三十万两白银的南熙漕运,还得云氏每年补贴渔民、打点关系、整治河道,赚的银钱还不够上上下下的辛苦费。这么一桩生意,却能换回北宣的所有族人和生意,怎么想都是大赚!
而出岫却还有自己的计较,轻轻叹道:“我倒是希望,最后天授帝经营不下去,能将南熙漕运权还给咱们。虽然赚得不多,但毕竟是云氏手上几百年的老生意,我舍不得就此扔了。”
“嫂嫂别舍不得,”云羡开口劝慰,“咱们昨夜不是仔细估算过了?南熙境内一百二十条河道,有将近二十条容易泛洪;三十八条道窄水浅;还有十几条处于多雨的房州、曲州,不宜水上行船;遑论姜地境内的三条河道,屡屡遭到姜族人劫船,几乎已经废弃……”
话到此处,云羡顿了顿,再道:“其实这桩生意舍了也就舍了,留下也是如同鸡肋,赚的银钱还不够费精力的。再者而言,咱们同周边的渔民、道上的朋友都是老关系,即便天授帝想将南熙漕运收归己有,短期内也未必能收服人心。”
这些道理出岫又怎会不知?只是知道归知道,舍得归舍得。她抿唇笑了笑,回叹:“但我的确舍不得,你就当我小气罢!经营几百年,总是得益不少,虽然没赚到什么钱,但也因此结交了不少朋友,这些总不是假的。”
“这您又何必担心!真是杞人忧天!”云羡朗声再笑:“道上的朋友自有竹影联系着,您还怕他们不领云氏的情了?”
说着云羡已看向竹影,示意他表态。后者立刻接话,对出岫道:“夫人放心,这些关系都铁着呢!天授帝必然不晓得内情。”
“是啊!天授帝毕竟不是生意人,因而他也不明白做生意的诀窍——诚信和客源固然重要,但也少不得方方面面打点好。这可不比他带兵打仗轻松!”云羡说到此处时,言语之中也颇为自豪。
出岫看出来了,纵使他是庶出,纵使他与太夫人有心结,纵使他并非云氏的掌舵人,但自始至终,云羡还是以这个姓氏为傲。
而这已足够令出岫放心。只要云羡的心还在离信侯府,只要太夫人和他都以云氏的利益为重,那这个家就不会散。
“天授帝到底是小看咱们了。”出岫最后下了这个结论,带着淡然而又洞察世事的微笑:“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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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天授帝的亲口应诺,又见淡心过得不错,出岫一直拿捏着的心思也总算松了下来。昨日一连去了左相府和威远侯府,又与云羡商谈一夜,今天还马不停蹄地进宫去见天授帝……
连轴转了整整两日,出岫终于倦了乏了,何况从房州而来舟车劳顿,她也未曾好好休息。许是太过疲劳,晚膳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让她无甚胃口,出岫今晚早早盥洗歇下,沉沉睡去。
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半夜里她忽然感到一阵口渴,意识清醒的那一刻,人还未睁开双眼,便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混合着属于某个男人独有的气息,霸道、深情、不容忽视。
出岫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便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缓缓起身睁开眼。屋子里是一片漆黑,屏风也隔绝了窗外的月光和灯影,出岫低声轻唤:“玥菀?”
隔间里没有任何反应,出岫以为玥菀睡着了,也不忍再吵醒她,便摸黑下床想要寻找绣鞋,打算自己起来去倒杯水喝。
可她人还没有下床,已一头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出岫吓了一跳,正待惊呼出口,已被来人一把捂住她的樱唇,附在她耳畔低声道:“别怕,是我。”
沈予!真的是他!出岫亟亟打落他的手,开口问道:“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沈予不管不顾将她揽入怀中,也顺势坐在床榻之上,深沉而又满足地喟叹:“抱着你才觉得真实,否则就跟做梦一样。”
他紧了紧双手,又是一叹:“分隔两地也就罢了,如今你人在京州,我却不能见到你,那滋味儿别提有多难受。”
出岫被沈予死死搂着,也不敢乱动,生怕惊扰了外头守夜的护院,只低声询问:“玥菀放你进来的?”
“嗯。”沈予痛快地承认:“我打发她回去睡了。”
出岫本是一句猜测,听了沈予此话不禁有些咬牙切齿:“玥菀她好大的胆子!”
闻言,沈予低笑,那富有磁性的声音紧紧贴着出岫的耳畔:“她好歹是我的师妹,给师兄开个后门也无可厚非。”
“你……”出岫不知该如何接话。虽然明知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她还是耳根发烫。她轻轻挣脱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告饶道:“你先放手……我口渴。”
“我喂你,嗯?”沈予的气息越来越近,带着几分风流与无赖。
“不!不行!”出岫刻意向后挪了挪身子,试图不让沈予的薄唇贴到自己耳后:“我有手有脚,你……放我下来!”
“来”字刚出口,只见沈予已一把将出岫拦腰抱起,不顾她的低呼走到屏风之后。他先将出岫轻放在桌案上坐好,然后又以双手将她牢牢圈住,这才笑道:“茶壶和杯子就在你身后,既然不让我喂,那你自己喝罢。”
出岫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奈何如今她被禁锢在桌案上,下都下不来。她只好侧身去摸索茶壶,摸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顾是冷是热,仰头一饮而尽。其间由于屋内太黑,倒茶的时候摸不着准头,还将茶水洒了一桌子,连她自己的寝衣都未能幸免,被溅湿了一片。
整整喝了一杯冷茶,出岫才觉得稍稍缓解了那燥渴之意,于是慌忙再道:“我喝完了,你快让我下来!”
“我也渴了。”沈予用鼻骨蹭着她的脸颊,喑哑着声音蛊惑地说道。
出岫无法,只得再次摸索起茶壶,用她方才喝过水的杯子,给沈予也倒了一杯茶。这一次她准头不错,没洒出来太多。
沈予理所应当地紧了紧双臂,厚着脸皮低声笑道:“我挪不开手,你喂我。”他边说边将出岫圈得更紧,又补充道:“用嘴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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