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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夜,柔和的光,清淡的香,酿造着最得宜安睡的氛围,然,她久久不能入睡,亦儿早已由兰心抱了去,身边却少了一种温暖,已经深夜,独不见他。
“定是去哪个嫔妃的寝殿了,男人都一样!”她小声的嘟喃着,心里不断劝服自己好好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辗转的她终于有了困意,双眸渐渐沉重下去,迷迷糊糊间,似有一丝不寻常的动静,她眯开乏累的眼缝,层层轻纱帘幔微微拂动,暗暗笑了下自己,刚闭上双眸,募然又睁得大大的,她一眼不眨的盯着帘幔后的黑色影子。
极轻的脚步声缓缓趋近,见一手已掀开最近的帘幔,她紧紧闭上眼睛,呼吸却微微絮乱起来,以为他会再走近,久久却再听不到一丝动静,她终于按捺不住睁开双眸,眼前已再无一人。
殷灼颜腾地坐起身,四处瞧了瞧,竟未再见他的影子,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穿过重重帘幔,仍不见那黑色的背影,黯然垂下头。
“你不知道这样会着凉的么?”
带着训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募然转身的瞬间,黑色身影已近身前,仍是那副诡异的面具,凌乱的发,深浓的黑衣,她静静看着他,似做梦般不确定。
“该死!”他咒了一声,她就那样穿着单薄的一件衣衫,光着脚走来走去,真不知该狠狠的骂她一顿,或是直接打她一顿,略弯身直接横抱起她,将她置于床上,不由分说将她塞进被窝里。
她只默默的盯着他,熟悉的他,又很陌生的他,眸子转了一圈,忽意识到,如今的她不该是这种表情,募然皱起眉:“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撇,该道她反应的太慢,或是她胆大到对擅闯进寝殿的人都如此沉静?他选择了另外的一种解释。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他抬手缓缓取下面具,是一张俊毅的脸,声音很淡很淡:“我以为至少你会记得一个我!”
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摘下了面具,她眼眶不由一热,心头的委屈在汹涌着,冷冷的别过头去。
“你还在为此事耿耿于怀么?”带着一点淡淡的伤,他幽幽问道。
殷灼颜冷冷哼了一声,凉凉道:“想不到大晋朝的皇上如此有闲情逸致,竟这副装扮!”
他扬了扬眉,微叹了口气:“我以为,这样至少能让你想起曾经的一些事,想起我!”
“皇上若闹够了,早些去凤仪宫宫歇息吧!”她抛下一句,扯上被子盖住头,再也不想多动一动。
“如果那真是你心中所愿,朕允你便是!”萧凉宸深吸口气,背转过身:“你总是很乐意跟云逸说说话,没有顾忌,没有犹豫,而对我,从来都不愿多说一句,你从不对我笑,开怀的笑、灿烂的笑从来都不是为我而绽开。我本无意隐瞒身份,但当我发觉,你对于云逸比对我更乐于亲近时,我真的收不了手。”
“从来没有人知道我和云逸的身份,唯有你!你愿意当云逸是朋友,但为何不愿意这样对我?”
“你可以怨我过去的所作所为,但你为何不想想,一切的争端是谁挑起的,一切的麻烦是谁惹起的?”他苦笑了一下:“我的洞房花烛夜,你竟然带着一条蛇、一只猫,试问天下几人会如此?”
独她一人而已,莫怪他会兴起诛杀白蛇的念头,实在是男人之绝对不能容忍的。那依然是他最为介怀的,洞房花烛夜,竟被她折腾得乱七八糟。
“我要歇息了!”殷灼颜露出个头,下了逐客令。
他没应声,轻吐口气:“母后是真心喜欢亦儿的,别去惹母后!”
“是我的孩子,又不是她的!”她不甘示弱道。
萧凉宸抬起脚步,缓步出了殿,清冷的月带着冷冷的风,平添了许多寒冷,而,心头的一角温热起来。她记得的,一定记得,不然,以她的脾气,定然会大嚷起来,她无意中承认的东西很多,承认他的身份、承认云逸的身份、承认亦儿的身份,亦承认了她自己的身份,默默的承认了。
殿内静寂的令人心慌,她闷哼一声,抓过一个枕头就狠狠的扯着:“可恶的萧凉宸,该死的云逸,我恨你,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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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皇上夜宿凝云阁的消息传遍皇宫,昭容路紫芙刹那成为后宫人人最羡慕的一个,这一沸腾的消息比任何事皆来得剧烈,那一袭红衣似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刻意的被遗忘。
景仁宫是最后得知消息的,当向雪幸灾乐祸的将这个消息说给殷灼颜听时,她正在喂亦儿喝着粥。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只觉眼眶突地一热,泪在眸中打转,兰心见状,狠瞪了向雪一眼,接过她手中的汤匙,抱开了亦儿。
向雪冷冷的嗤了一声:“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他的为人,别指望他会对你一心一意,不然,当初就不会休了你,遣你离开瑨王府,更不消说现在嫔妃成群了。他对你不过是一时的兴致而已,即便他现在尚未厌烦你,不出几个月,他定然对你再无兴趣。”
殷灼颜逼回眸中的泪,紧紧盯着她,似想确定她话中的真实性。
“他从不考虑你的想法,从不顾及你的感受,这样的男人,你还要留在他身边么?早晚你会再进临照宫!”自随她进宫,向雪已将皇宫摸得一清二楚,当然,最重要的是已探清楚她的一切,说得愈发刻薄:“你这是做贱自己,莫非,你还想等到那一天,一道圣旨,将你贬为侍婢或者又和当初遣你离开瑨王府一般,将你遣离皇宫,让你声誉尽毁,逼你不得不远走天涯。”
“皇后娘娘的小皇子多病,皇家子嗣单薄,如今的他只是看在亦儿和你肚里的孩子份上,他才给你这般优渥的待遇!”向雪环顾四周,挪揄道:“一旦你生下孩子,那么不止那孩子,还有亦儿,他都会将他们从你身边带走,而你,将什么都没有!”
“你出去!”殷灼颜咬牙,冷冷吐出三个字。
“想来你并非未考虑过这些事情,你是个聪明人,萧凉宸对你的情究竟如何,你该分的清楚。他除了伤害你,除了强迫你,除了质疑你,他又给了你什么?这里的奢华真的值得你留恋么?”向雪不顾她的怒目,一味的指责,只想让她看清,只想让她明白,他不值得她留恋,远方,有一个深情的男人在等着她。
为了寻找她,千里追寻;为了保护她,弑君夺位;为了成全她,默默付出。那样的一份深情,那样的浓厚,为何得不到她的回应。
“出去,出去,出去,我不要再见你!”她大嚷起来,起身就把向雪往殿外推。
“如果你连自己的心都无法说服,无法去相信萧凉宸的情,为何不干干脆脆做个了结?”向雪深吸口气,沉声抛下一句,漠然离去。
殷灼颜颓然的在榻上躺下,向雪说的没错,真的没错,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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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留宿和不留宿凝云阁有何区别?!”颜茹竺闷哼一声,扫了一眼路紫芙:“枉哀家如此看重你,不曾想你连这点妖媚功夫都没有,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她低垂着头,咬唇不语,如若说是她的错,不如说是他的不对,或许他只想让人知道他留宿于凝云阁而已,其他的,他不曾想过。
“他这闹得是何把戏?若不是因你的缘故,定是因殷灼颜。”颜茹竺抿了口茶,深沉笑了笑:“行,你们想跟哀家玩手段,哀家奉陪,区区一个殷灼颜,哀家不信奈何不了她!”
“太后——”
“下去吧!哀家自有主张!”
路紫芙宛声告退,甫出长羲宫,正遇曼瑶款款而来,恭然行礼。
曼瑶笑笑,只道了声:“恭喜妹妹!”
见曼瑶直入长羲宫,她无奈笑笑,这般,可算是恭喜,他留宿凝云阁,人人皆知,但她更清楚的是,他留宿凝云阁,最惨淡的那一个,是她,独守空房,仍要强装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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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他不是去凝云阁就是去什么美人,什么婕妤的寝殿,你这最堂皇的景仁宫也不过是摆设。男人,向来喜新厌旧,他是大晋朝的皇上,皇宫美女如云,怎会错过那些美人儿呢,又怎会为了你而放弃那些软玉温香呢?你太天真了吧!”
讽刺、数落,只要向雪抓到机会,无一不是将他贬的一文不值,处处将她打击的无从辩驳。
“男人都喜新厌旧,你说宗城桓会不会也是如此?”她自沉默中抬起头来,柔柔的看着向雪。
向雪嘴角抽动了几下,轻吸口气:“他不会的。”
“你又如何知道他不会?天下男人不都一样么?”殷灼颜笑了笑,懒懒的躺下:“他的心事是你可以去猜测的么?如今的他是狄丹国的陛下,又何尝不是后宫三千,佳人在侧?”
事实,无从反驳,向雪硬生生吐出几个字:“你知道他不会的。”
殷灼颜缓缓闭上双眸,不再说一句话。
向雪直盯着她看了许久,未施粉黛的丽颜,弥漫着不同于凡俗的气息,淡然自若、清逸雅致,是这样的她,又是那样娇媚的她,就那样夺走了他的心,他的孜孜不倦、他的磕磕撞撞,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而他,却不知道。
如今殷灼颜已成贵妃,似全然满足于这般状况,远在狄丹的他又如何填充这份不见不得的情?
向雪深吸口气:“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你对陛下是真的有情,抑或是你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他,在唬弄他,你的心中从来没有容下过他?”
好半晌,她只躺着,仍不出一声,向雪冷嗤一声,直出景仁宫,寻了处偏僻的地方,黯然坐下。
她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宫装,冷冷笑笑,如今的她应该是在他的身边,而不是留在大晋朝、留在殷灼颜的身边,陛下,若是你知道殷灼颜的现况,你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你到底是何人?”
冷冰冰的一句话自她头顶泼下,她腾的一声,迅速的起身,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直直盯着他,暗下责怪自己竟未察觉到有人近前。
石晏双手抱胸,嗤笑道:“以你的这般反应,若非是杀手便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你究竟是何人?”
“呼”,耳际一阵凉风,一道银光掠过,向雪暗惊了一下,垂眸瞥了眼架在脖子上的刀,凛起眼,厉声道:“你想怎样?”
“说出你的身份,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要杀便杀,何必啰啰嗦嗦?!”
“你不怕死?!”
向雪一眼不眨:“若是怕死,我便不会站在这里了!”
“好!”石晏清喝一声,手一反,银光一晃,向雪本能的闭上眼睛,未有刺痛未有热血,她吃惊的睁开双眼,一缕头发自刀锋滑落,缓缓飘下。
“胆色确实不错,你走吧,最好安份守己,不然我早晚要了你的命!”
向雪看了他一下,不吭一声,敛敛衣摆,大步离去。
待她走远,一袭青袍自一旁闪出:“这个女子很不简单,她到底是何身份?”
石晏深吸口气,摇摇头:“不知道!”
“她身份未明,留着怕是祸害!”常笑沉声道。
“我会留意的!”石晏遽然转了话题:“一切事可准备妥当?”
常笑点点头:“准备好了,只等他入瓮。”
石晏应了声,将佩刀收回刀鞘,往回走了几步,又转身问道:“如今,你还会有杀她的想法么?”
他艰难的扯扯嘴角:“后宫之事已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她是贵妃,莫非我还能僭越不成?只要她不想杀我就成!”
常笑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那兰心会不会在她面前告状,而她又会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如今他处处依她,若她想为兰心讨回那十杖,自己定然是逃不过的,只是,当时,是他下的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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