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蓅烟突发奇想,命其木格领着人去御花园折了数筐海棠花,以制作玫瑰花茶的程序将海棠花晾晒至廊下,因春光日暖,两日便做好了。蓅烟把康熙送给自己的海棠花融在花茶里,精心挑拣了一壶顶好的,命胤兰与胤曦一并送去西暖阁。
两姊妹平素不呆在一起,难得出入同步,小声嘀咕着有说不完的话。胤曦问起凌肃初,胤兰便羞红了脸,说:“他什么都好,就是太一本正经了。”
“你不就是喜欢他一本正经么?”曦儿笑,想起乌尔衮,心中寂然,“兰儿,你比我有福气。”胤兰隐约能明白胤曦与乌尔衮之间可能发生过的事,但她什么不敢说,更不敢提,过完年后,乌尔衮已经完全以阿图县主的继子在外活动,过完本月,他就会离开公主府。
如果传出胤曦和乌尔衮之间有情愫,便是乱,伦了。
“姐姐...”胤兰心生怜惜,语气越发的柔软,脸上却故作明媚的笑起来,“谁能娶到你才叫福气呢!我一直觉得皇阿玛最宠爱的人是你,如果当你的驸马,一定会受皇阿玛重用!”
胤曦嫣然一笑,“皇阿玛最宠爱的人是额娘,哪里轮得到我!”
两姊妹相视大笑,忽有盈盈之声传来,“见过曦公主,见过兰公主。”胤兰迎面一看,略觉慌张,往后退了半步。她愣愣望着眼前的密答应,说:“密答应好。”胤曦觉察出兰儿的不自然,并未挑破,她朝密答应点点头,算是行过礼,问:“你从哪儿来呀?”
密答应面色苍白,显得身子十分羸弱,有着男子喜欢的娇小温柔。她莞尔,说:“昨儿夜里梦见了太皇太后,遂去慈宁宫的佛堂里拜了拜,见天气甚好,便四处走动走动。”她的声音柔软动听,连胤曦都听痴了。别过密答应,曦儿问:“你方才惊慌什么?”
兰儿先本能的说“没什么”,又实在忍不住,才在曦儿耳边将自己在慈宁宫假山后听见的事告诉了。她道:“声音没错,就是大哥和密答应。”她声音小小的,却字字如雷。
胤曦忙道:“此事事关重大,你没有同别人说吧?”
兰儿摇摇头,“当时凌肃初在,但他只听见了声音,不知道是大哥和密答应。”曦儿颔首,她与胤褆从小一块儿长大,调皮捣蛋争吵打架的事都干过,也正是因为一起玩过闹过,感情一直比其他几兄弟更为亲厚。她思索片刻,道:“此事我来处置,你要保密。”
“嗯。”
到了乾清宫,康熙在前殿议事,曦儿与兰儿一并入西暖阁等候。原本以为康熙很快就会回来,其实曦儿心里还有一件事想和康熙说,所以苦巴巴的一直等到了午膳时候。未料康熙传话来,说他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下朝,让她们先回去。曦儿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些许,放下装海棠花茶的玉壶,欲要离开时,忽见炕头迎枕下搁着一堆信件——都是写给蓅烟的。
她没有多想,顺手放进袖兜里,打算带回去交给蓅烟。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信都是江无写给蓅烟的信。
都是江无求蓅烟救救江蓅宝的信。
蓅烟看完信后,简直火冒三丈。在她的印象里,江蓅宝还是乖巧可爱的小弟,在长沙那两年,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位小弟弟,帮她排解了许多孤寂难受。
她气急了,先是寻来胤曦问:“你外公现在住在你府上?”江无住进公主府后,命人往宫里送了信。胤曦只是让侍卫们看住他的人,旁的都没有限制。胤曦支吾半响,实在瞒不住了,才把江无如何到她的府里,康熙如何的叮嘱她,前前后后的全坦白了。
蓅烟没法对自己的女儿发脾气,烦闷了两句,便起驾去毓庆宫。她心里很清楚,既然康熙有意要瞒着她,定是因为江蓅宝奸人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她也不能直接去问康熙,他舍不得她难过,又不想包庇江蓅宝,许多事都不会实话实说。
此事既然是皇太子在督查,对于案情,他自然是最清楚来龙去脉之人。
毓庆宫里如今同乾清宫一样,设有前朝与后殿。前朝是胤礽处理公务面见大臣的地方,后殿则有皇太子妃等诸位嫔妾。胤礽待蓅烟极为尊敬,知道蓅烟来了,即便猜到是为了江蓅宝一事,他也放下了所有手头的事务,亲自迎至宫门口。
蓅烟板着脸,有些长辈的姿态,令胤礽觉得胆怯。
蓅烟单刀直入,问:“江蓅宝是我的弟弟,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不知道是从几岁开始,胤礽便时常在蓅烟跟前自称“儿臣”。蓅烟欣然接受他的谦称,说:“既然知道,他出了事为何不告诉我?是怕我包庇他?我是不明事理之人么?”胤礽忙起了身,恭恭敬敬道:“儿臣不敢。”
蓅烟心里虽然有气,但一码归一码,她不是来给他下马威的,缓了缓语气说:“现在蓅宝人在何处?”胤礽答:“他犯的是重案,现羁押在大兴府府衙,等候处置。”
“重案?”
“是。”胤礽顿了顿,接着道:“按照现在的卷宗来看,他除去强迫民女,前日大兴府又有人报案,虽然还在审理当中,但...恐怕江蓅宝犯的案子不止这一宗,其中有不满十岁者...”蓅烟的心砰砰直跳,眼睛里冒出火花,她强自镇定,“我能见见他吗?”她倒是很想问问江蓅宝,为何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他若喜欢女人,多娶几房妻妾不成么?
“...恐怕不行。”胤礽强硬道。
蓅烟几乎已经相信胤礽说的所有话,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她早该料到,以江无那不可一世的性子,养出的儿子能成什么体统?她真是恨不能那时把蓅宝一同带进宫,留在身边。
“如果定罪,江蓅宝会如何?”
胤礽垂下眼帘,沉声道:“依照大清律例,十岁以下女童为幼女,强,奸幼女者罪大恶极,当斩立决!”他掷地有声,又公正不阿,全然不是蓅烟刚刚进屋时的胆怯样子。
蓅烟的心仿佛坠落了海底,一片漆黑,她又气又痛,却实在没有理由为江蓅宝落泪。她甚至赞许的看了胤礽一眼,“你不愧是玄烨亲自教养的孩子,大清江山在你的手里,定会繁荣昌盛,盛世太平。”说到底,胤礽是康熙的孩子呀,怎会当真畏惧蓅烟?
所谓胆怯,大概只是一点儿晚辈对长辈的敬重罢。
康熙刚刚下朝,胤礽便将蓅烟质问江蓅宝的事禀明了康熙。康熙看见炕几上放着海棠花茶,迎枕上的信跟着不见了,便猜到是曦儿拿了去。他没来得及歇口气,上朝的龙袍都没有换,直接坐轿子到了枕霞阁。曦儿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灰溜溜早就跑出宫了。
枕霞阁中寂静异常,周遭没有一点儿响动,连胤祚都乖巧的一个人在院子里喂金鱼。
康熙走进殿中时,蓅烟正坐在暗处抹泪,“斩立决”三个字像三根针一样扎进蓅烟心底,如果江无此刻立在她的眼前,她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蓅烟。”康熙轻唤。
他慢慢的走过去,蓅烟已站起身迎面望着他,眼泪簌簌往下滚,定定凝视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没法像以前一样,求他宽恕。江无以前犯的那些事,无非是收了点礼,买了点地,在外头耀武扬威装腔作势而已,可此次,却是重罪,令人实在无法宽恕的重罪。
康熙张开双臂,说:“来。”
蓅烟不由得扑进他怀里,哽咽道:“蓅宝...蓅宝他...都是我不好,我早该料到父亲会教坏他,那么乖顺的孩子,怎么就变得那样坏了?玄烨,我应该把他带着身边的...”
康熙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细语道:“是朕想错了,朕不该把你的家人全部送回长沙,如果江蓅宝一直呆在京城,咱们一定不会纵容他错到如此地步。”他的胸口强健有力,蓅烟依偎在他怀里,可听见稳稳的心跳声。她道:“怎么能怪你?”她轻叹,“要怪就怪我爹,他贪得无厌,而且好色,能教养出什么好孩子呀?!”
“瞎说!”康熙捧捧她的脸,“他不也养出了你吗?”
蓅烟被逗乐了,泪中带笑,在他的龙袍上蹭了蹭眼泪,说:“他还有得救吗?”康熙抚着她的脑袋,在她额间吻了吻,“看太子。此事朕不插手,凭他处置。”一顿,又正色道:“你可以去向他求情,如果他答应赦免江蓅宝的死罪,朕同意。”
他也是想借此测验测验胤礽,看他在家事与国事之间,如何取舍。
蓅烟沉思半响,摇头道:“我不会去求情,奸污幼女如此重罪,我没法替他求情。如果他能活着,我谢天谢地,如果他当真被...我愿意好好安葬他。”
“你真好。”康熙紧紧把蓅烟拥住,动情道:“朕没看走眼,江蓅烟是个明事理的女子。”多少年了,无论谁说蓅烟不明事理不懂规矩,康熙都扛下来了,他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向世人证明,他看上的女人,他喜欢上的女人,绝对...绝对是最好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