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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墨”、“行刺”、“叛乱”, 一个词接一个词从奏折中蹦出来, 骇得诚王都不敢继续往下翻, 可令人感到讽刺的是,这里面绝大多数事情,诚王却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苏州那些人能胆大包天至斯。手机看小说M。bgq8。cc 才是最佳选择!
但是事态已经发展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他就是长了八百张嘴估计也撇不清楚关系。诚王心里现在只残存着一点点侥幸, 那就是苏南的账目还没有彻底清查,父皇并不知道他往京中抽调了多少银子, 到底联系了哪些人,只要这件事不暴露,纵使他被贬位或是除爵, 来日也还有翻盘的机会,大不了他沉寂几年就是了。
诚王想的原本没错,可他偏偏漏了一个谷一用, 不是所有人都是傻瓜, 苏南不稳也不是一两天造成的,身在局中有远见的人都会给自己多备两条后路。田文镜是这样,谭志鹏谷一用也是如此, 他们手里攥着各时期苏州官场交易的账目, 这些东西永不见天日也就罢了,一旦曝光,顷刻间就能把诚王所有的布局毁得一干二净。
而就乾清宫得到的消息,田文镜手里那本老账簿现在就摆在御史台, 等着十五一过恐怕就要被拿到朝堂上说事,而谷一用手里的两本现在也正躺在御案上,刚刚被翻阅完,接下来就等谭志鹏的奏折和他那本诚王党新密账送进京,估计到时候诚王的败局也就尘埃落定了。
“儿知错,但求父皇息怒!”诚王现在头也不敢抬,直接一磕到底,连在其他几位皇子面前长兄的尊严都顾不得了,这位皇长子清楚,眼前这道坎要是过不去,皇图霸业不提,恐怕身家性命都难保。所以他以有史以来最低微的姿态匍匐在乾封帝面前,哀婉恳求。
“呵,知错,那你告诉朕错在何处?”乾封帝打定主意,要是诚王现在悔改认罪,全盘拖出,那还不算无可救药。
“儿臣,儿臣识人不明,所用非才,祸及地方。”
“皇长兄您可真是谦虚,奏折上可不是这样写得。”魏王从刚才老大跪地请罪的时候就抢过了奏折翻看,一开始他还不明白为什么织造局的奏折比苏州地方衙门还要先进宫,但稍一打眼里面的内容,他就差点要笑出声来。
老大真是活该,当初他吃相那么难看,把整个苏州都划拉到自己碗里,其他人稍微想插点手都被他挤兑,现在可倒好,看他派出去的那些蠢货,一个个张狂的连宫里的人都想动,这不是明摆着打父皇的脸吗,真是些不知死的东西。
“老五你……”
“本王可是实话实说,皇兄你可不要避重就轻,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呢。”魏王顶了老大一句,随手就将奏折递给了一旁装乖孩子的康王,大家都是冲着诚王在苏州地方的势力来的,没道理自己一人在前面做急先锋啊。
康王原是不想接的,他在宫里的消息灵通的很,早就知道了大概,所以一点也不想掺和到苏州谋反的事情里,这种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粘上就是一身骚,在父皇心里落不着好,可苏州那么大一块肥肉,真的很难让人做到无动于衷。
“这,这,这不是真的吧,皇长兄,你门下那些人真的在苏州如此横行吗?简直是视朝廷法度如无物,他们眼里还有父皇,还有您这位主子吗,谁给他们的胆子!不行,这次的事一定要彻查,要不然如何向苏南百姓交代。”
魏王冷眼瞧着老六一脸正气的在那演,好像他真多痛心疾首似的,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能做到像老六这样,含沙射影于无形的也真算一种本事了,估计是从穆贵妃那里学来的,这母子俩脸皮都够厚。
“你们……”诚王从一开始就没盼着这俩人能说什么好话,但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开局就落井下 石,嘴脸那么难看也不怕招来父皇的厌恶。
两位王爷还就真不怕,一来这几年乾封帝对老大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几乎就是光明正大的打压了,他们这时候对老大的态度决绝一点说不定还能撇清自己与谋逆案的关系,减轻父皇心里的猜疑。二来,他们与诚王的关系原本就不咋地,要是在这时候贸然求情,那才显得怪异,说不定就被父皇误会成同党了,那才冤呢。
“两位皇弟,慎言。”太子从魏王一开口,眉头就渐渐拧起,等这俩人把地上的诚王挤兑的差不多的时候,果断站了出来维护这位落魄的长兄。
“苏州之事尚未盖棺定论,皇兄是否牵涉其中尤待详查,你二人不可无礼。”
“是。”
魏王和康王可以肆无忌惮的怼诚王,但不代表他们能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尤其是这位储君还极为受宠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给跪在地上的诚王施礼道歉。
“此番是皇弟失礼了,请皇长兄见谅。”
“皇弟心直口快,不会说话,若有冒犯还请皇长兄宽恕则个。”
人家都这样说了,诚王还能怎么办,也只能大度的表示原谅呗。
底下几个皇子之间的波涛云诡乾封帝这会儿没心思去搭理,他现在正沉浸在对老大的失望中,这个孩子浪费了自己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如何欺瞒过去,一点对事的担当都没有,将来如何能担大任。
“够了,都别在朕面前扯皮了,苏州之事刻不容缓,得立刻拿出个章程来,你们都有什么意见,说出来听听。”
“父皇,苏州现下的境况有一半是儿臣识人不明的责任,请您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想亲自彻查那些国之腐碌,肃清风气整顿朝纲。”
“皇长兄有这个心是好的,可苏州六品以上官员几乎都是经由您门下举荐去的,这个时候是不是更应该避嫌。儿臣提议从朝中选派能力上佳的官员到苏州去调查此事,或许更能堵住悠悠众口。”
“儿臣附议。”
“太子?”
“儿臣亦觉得可行,处理苏州之事宜早不宜迟,否则时间一长,流言四起,恐怕民心思变。”
“那这人选,你们想派谁去?”乾封帝面无表情扫视了下面一眼,似是无所谓的抛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正好借这个机会,他也想看看这些儿子手底下都招揽了哪些能人异士,整天就没撺掇他们学一点好。
诚王终于听到了这句,眸光一亮再亮,赶紧抢在五六两位皇子之前开了口,“儿臣推举刑部湖广清吏司郎中岑凤举,其人在刑部供职多年,参与纠察了不少起官场贪腐案,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若让他去苏州,那必定事半功倍。”
康王从一开始进殿就笑呵呵的,就算诚王和太子出面呵斥他都面不改色,但这会儿一听诚王提的这个人选,他的脸色就突然冷淡了下来。刑部,那是他母家穆家的地盘,而岑凤举这个人更是他外公刑部尚书穆赟顿颇为看重的人才,谁想到私底下居然是诚王的人,那过去那些试探拉拢恐怕都被老大当成好戏看了吧,真是可恶。
“儿臣以为不妥,这岑凤举虽说能力是有,但品级太低,不过是五品郎中,就算外放再升一阶也不过是从四品,如何审得了苏南官场大大小小的官员。而且刑部审理的一般就是普通案子,像苏南这样的大案,儿臣以为还是交给大理寺比较妥当。”既然是诚王先挑衅,那康王也不畏缩,刑部太招眼他不好提,可大理寺就没什么问题了,合情合理,关键是大理寺少卿赵怀琰是永安侯府的人,最近已经和老大撕破了脸,让他主审,老大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当然不乐意了,永安侯府这边已经真心投靠他了,这点以后是瞒不了人的,让大理寺主审,那不就是让自己在诚王脖子上架刀子吗,以后父皇回过神来该怎么想他,以前做的努力不就毁于一旦了吗。
“大理寺固驻京城,从无重缺外放的先例,要想让大理寺主审,恐怕还得把苏南所有涉事官员押送进京,这是不是太麻烦了?以孤浅见,还是从六部挑人吧。”
“那也可以让都察院派人去,他们早先对苏州之事毫无发觉已是无能,这会儿总不会连事后处理都不会吧。那御史台左俭都御史大夫赵怀珏不是父皇都称赞过的人品清正、能谋善断吗,让他去,肯定能处理好苏州的局面。”
康王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奇怪,太子一般这种时候都是不出声的,就是父皇追问他一般也是含糊其辞,这次居然挺身站出来替大理寺推掉这个烫手山芋,那就说明大理寺里有东宫的人手,且位置不低,可大理寺能拿得出手的就大理寺卿和少卿这两个高官了,袁枚那个老头子早就是半退隐的模式,平常也不出来交际,就大朝会的时候能见上一两面,那么剩下的就是赵怀琰这个少卿了。大理寺的位置太重要,而且赵怀琰身后不止他一个,更是牵扯到一座煊赫的永安侯府,康王觉得他得试探试探。
太子隐蔽的望了康王一眼,眉头轻轻皱起了一些,六皇弟还是那么敏锐,真是不好糊弄啊。
不过,这回倒是没让太子烦心太久,因为诚王再次发声了,他强烈反对派赵怀珏去苏州,开玩笑,现在京城里的局面是谁造成的,归根究底不就是赵家老五追着苏州那些烂账不放非要把事情闹大吗,他人还在京城就已经把诚王党折腾的精疲力竭了,再让他去苏州那个事发地调查,那大家干脆直接伸长脖子吊死算了。
康王没从太子脸上再看出什么,只能遗憾的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等以后留意了。
接下来随着诚王又抛出几个人选,魏王和康王也有些坐不住了,他们今儿来的主要目的不就是要分苏州这杯羹吗,这个关键时候可不能掉以轻心。
“够了!太子你来说到底应该派谁去?”乾封帝已经被底下几个儿子给吵吵烦了,一个个小算盘打得贼精,就惦记自己能从里面捞到什么好处,全不顾及苏州的实情,他怎么生出这么一帮混账东西,那些太傅是怎么教的,都该拉到午门外杖毙。
“父皇,儿臣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毕竟牵扯宫中内管。而苏州大案,要是从京城调人,非三品高官不可为,那动静就太大了,倒不如让浙江总督自己处理这件事,苏州说到底也是他的辖区,而且闵大人的能为儿臣觉得朝堂上下还是信得过的。”
闵宏达,居然是这个老头子。魏王和康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后缩了一下,要是那位,他们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到底便宜了老大。
诚王自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脸上的希冀就处于压抑不住的状态,他跪在御案下面,望向太子的眼神头一回带上了感激。
对于太子的这个答复,乾封帝不是不惊讶的,闵宏达当初虽是所有皇子的授课老师,但打小就偏向身为长子的诚王,对东宫反倒一直不冷不淡。后来虽然没有明着支持诚王,但对诚王的态度自始至终也比对东宫亲近的多,这也是自己不让那个老家伙入阁反而把人打发出京的理由。
现在太子却让他去处理苏州的事,恐怕除了为宫里遮羞之外,也不无放过诚王一马的心思。想到这,乾封帝心里终是放心了,太子比他想得还能容人,自己百年之后只要魏王他们不自己作死,想来东宫都会善待他们的。
至于诚王,哼,自从他和军队接触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值得被原谅。与其等将来太子忍无可忍,不如自己预先拔了他的羽翼,也省得他终日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闵宏达执掌一省要务,恐怕无暇分心苏州,朕看还是让赵怀珏去吧。”
“父皇,可是……”
“太子不必多言,这赵怀珏也是难得的人才,现在放出去打磨打磨将来也能为你所用。你是国之储君,眼光要从大局出发,不可拘泥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当断则断,懂吗?”
太子听着这话,眼神稍有些“担忧”的扫了地上的诚王一眼,终是叹口气,转身回了话,“儿臣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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