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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仇恨？太傅你简直是太天真了。这么多年的耻辱这么多年的痛苦，哪是一句放下就能解决的呢？”
程青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又或许是，他本身就对这一切都不甘心。
上一辈人的仇恨和恩怨，都影响到了他的身上。因为是亲兄妹生的孩子，他的童年都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度过的。他是不能出现在阳光底下的孩子。
他连私生子都不能算。
他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光。
因为他的身份，他的父亲永远都只会遗忘他，或者说，遗忘了他都是对他最大的恩典。
毕竟，他的母亲时时刻刻都想着让他死，每一次，当看见那个女人拿着那把锐利的长剑，想要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刀子的时候，他的绝望又有谁会懂？
他的母亲，是开国公主啊。这样的一个女人，谁又会想到竟然会跟自己的哥哥苟合，生下他和影这样的罪恶之子。
他们的罪孽，老天爷都交给了他和影两个人来扛。
相比起影，他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这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即使对他不公，即使会欺负他，但是，他至少真正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但是，影呢？
影的存在都是被世人否定的。
这个万恶的皇室，是不允许出现双生子的，双生子是罪恶的象征，是不详的象征。
为了皇室的尊严，为了他们所谓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假象，他们两兄弟直到成年了才得以相见。这样的仇恨，又有谁能去背负？
从小到大，他背负的太多了。太傅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一直都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在一旁不管不顾，任凭事情发酵。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后那个女人！为了她，他不管不顾，牺牲了他么两兄弟，却是换来了太后后半生的保障。
现在，他甚至都要帮着太后一起来把他拉下这个好不容易坐上的皇位，现在的他，除了这个皇位，还剩下什么呢？
“程青，我看着你长大，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性，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不是，朕从不是什么善良之人。生而善良的人，那是因为所有的罪恶都已经有其他人替他背负了。朕没有那样的其他人，朕只有自己！所有的所谓善良，所谓丑恶，都需要我自己去背负，这么多年了，朕手上沾的血腥，你也都看在眼里……”
“程青，不要麻痹自己了。承认自己是个善良的人，真的不难……”
“或许你是觉得不难。但那是你。不是朕。”
程青说着，站起了身子。
他本就瘦，最近几日更是让他看上去形容枯蒿，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天牢昏暗的光透射在这个男人身上，让他的脸忽明忽暗的，让人捉摸不透。
“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朕不会杀你，不管是出于哪个方面，朕都不能杀你。”
“为什么要留着我这一条命呢。杀了我，忘了你以前的那些仇恨，好好的治理风国……”
“你别傻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是交给…有命这么做的人吧……”
“你说什么？”
程青后半句话说得极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朕，活不久了。朕的命，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他抬起手，放在天牢仅有的一道光下，那手，竟然散发着黑气。
“本来，连到现在都活不过了……幸好，老太医那里留下了一个方子，保着朕这条命到现在，已经是朕的福气了。”
“皇上……”
“哈哈哈哈，是了，太傅恐怕是不知道朕身上的胎毒吧？这胎毒霸道的很，双生子里只有一个会得，影很幸运，没有得，所以，朕，替他挨了这个胎毒到现在了……可那个害的朕短命的女人，到现在都还活的好好的。更可怕的是，即使到了今日她竟然还是想着不让朕当皇帝…”
程青的脸有些狰狞，看上去很是恐怖。
太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他没有经历过，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都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说着风凉话。
“从前，朕最欣赏的人，就是太傅你了。你不会因为朕的身份瞧不起朕，你会公平的对待朕，甚至，你还拿朕作为让皇兄弟们学习的榜样。以前，朕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朕只有被所有人无视，被他们瞧不起……”
程青背对着太傅，说出来的话，却每一句都扎在了他的心上。
这个孩子，他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从出生起，就不可能有正常孩子的命运，他要承受的，也远比任何其他孩子要多。
所以他尽他所能的在帮着他，尽可能的公正的对他。
即使是他最宝贝的女儿说要嫁给他时，他想到的都是这个有抱负的年轻人，很适合他们家。
没有一丝的偏见。
但是，这个可怜的孩子，阻止的是太后儿子的路，是他称帝之路上的一块巨大的绊脚石。
阻止谁都可以，可他偏偏阻止的，是太后。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他不能拒绝的人。
因为，是他先对不起那个女人的。
一切，都是他先起的头。
“皇上，杀了我吧。我，不能再活下去了，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对不起任何的人。所以求你了，求你杀了我吧……”
“不会杀了你的。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程青转过身，一双眼此刻散发出了可怕的光芒，“折磨死，比一刀捅死你好多了。”
“皇上，您对我这么上心，我真的一定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若是再活着，你会真的杀了丽儿吗？你真的，这么的不念旧情吗？丽儿她，为了你，受了什么苦，吃了多少的亏。这个孩子，一直被我捧在手心里，一点世故也不懂，谁的面子都不会给……但是自从入了宫，她就变了一个人似得，繁文礼节她学了，人情世故她讲了，就连那些她最看不起的勾心斗角，她都忍了……为了嫁给你，差点连她的命都要丢了…这样的一个傻瓜，你舍得她死吗？”
“傻瓜……是，她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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