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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别惹我
朝戈的话很对。
有问题,该问当事人。
乔樾站在院落外,看着一旁正浓密的法桐,抬首就是商流沙房内的灯光。
她那一隅明亮。
他则站在背光处,连他脸部刚毅的线条都有些模糊。
要不要把她拽进这黯淡的光线里?
乔樾站在墙角犹豫了两个小时。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离开,独自回家。
午后商流沙发现的那些简章还躺在客厅的地上,他看了又看,微褐色的瞳孔始终平静没什么波澜。
如果她不是他的,终究是要分离。
即便他是她的,对结果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走上前一张一张捡起来,拉开适才商流沙没碰过的另一个抽屉将简章都塞了进去。
除了招飞这些简章,这个抽屉里,还压着一本关于深海潜水器的书。
他已经看过一遍,也许她也会感兴趣。
至少他买书的时候那么认为。
他留着,想等某天说起这个时顺手拿给她。
从小听商流沙在他耳边说过太多次她的大伯身为副驾驶坠机的那次空难。
时隔十几年,那架载着二百余人至今仍未找回的飞机,很多人推测已经沉入海底。
那场空难压在商流沙父母心头多年,她也心心念念找寻多年。
海洋那么辽阔,单凭一个想字去找,着实艰难。
她手背上那条年少时因绑架案受伤留下的长长的刀疤,让她即便想也没有办法在将来某一日投身深潜事业。
他懂。
所以这是他的备选之一。
****
这场僵持最终没能持续多久。
周一返校上课时,乔樾特意很早出门。
他正思考该怎么在商流沙出门时制造“巧遇”,刚下楼,突然从旁边跳出来一个黑影,堵住他眼前所有初升的日光。
乔樾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两个台阶,重新回到楼梯上。
然后就听到商流沙似笑非笑的声音:“美人,跑什么,寡人一早就来临幸你,你还不抓紧投怀送抱。”
昨日的凶悍,今日的调戏,都那么理所当然。
乔樾压低视线,脸部线条绷了几秒,突然无声无息安静地笑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栽的。
他认。
可他从泥土里生根,而她长在高处,他要再等一等,等他爬上高台可以比肩的那一天。
****
商流沙双眼微眯,眸子里神采四散,语调是她信手拈来的地痞流氓状。
她站在楼下伸出手,食指在乔樾眼前勾了勾,手势和眼神都在说:过来!
乔樾一颗心乱跳,快要压不住。
他脚步踩着自己胸腔内“砰砰”的声音,把凌晨失眠,夜里三四点在附近溜达买来的酸奶塞到她手里:“要吗?”
商流沙盯着里面那颗草莓看他,眼睛在说:你一男的种棵小草莓,你好意思吗?
而后又换了一重意思:“你都塞我手里了难道我要给你塞回去,万一你哭给我看呢?!”
乔樾:“……”
他挠了下头,试图说些什么:“昨天——”
商流沙打断他的欲言又止:“忘了,我忘了。找地儿吃早饭去,今天体验生活,车咱也不开了,起这么早,时间宽裕,11路吧,方便,即开即走。”
想起那单车的模样,乔樾订正她:“是骑,没法开。”
商流沙斜他一眼,手中的酸奶往他身前一抻,作势泼他校服上:“你以为这是语文题呢?”
乔樾没客气,顺手接过,直接将酸奶杯夺了过来。
他吸了一口,而后干脆帮她解决个彻底,吸管内已经能够听到抽空的声音:“泼你水勉强算我不对,你象征性地欺负我一下就得了。”
商流沙看他一眼:“你勉勉强强算不对?我欺负了你?”
乔樾即刻否认:“没,你听错了,你最尊老爱幼,最亲切温柔。”
商流沙也没客气:“和我相比,你的确挺老的。那么前……辈,今天的早饭就你请吧。”
****
商流沙执意选择路边摊。
对乔樾来说哪里都没所谓。
可他看了眼地面和餐桌上的油污和她的白色衣裙,试图劝她:“换个地方吧。”
商流沙认真地看他,而后开始嘱咐老板她要的云吞要煮多久。
话毕她才顾得上搭理乔樾,随意地坐在一张空桌旁:“吃什么,抓紧时间挑,这里很好。”
她怡然自得,乔樾便不再坚持。
他笔直的腿一迈,顺手从她肩头扒下她的书包提在手里,然后去点餐。
街边馄饨清汤寡水,味道却不错。
N市的天晚夏温度依旧很高,商流沙鼻尖冒汗。
隔着一张狭窄的折叠桌,她低头的时候,乔樾也正低头,她的鼻尖堪堪擦过他的鼻翼,错身而过。
瓷勺在商流沙手中转,她问的漫不经心,还是那个问题:“毕业你就离开这城市?”
乔樾摇头。
“不,还是不知道?”商流沙要问个明白。
乔樾:“可能会走,但是……”
也有舍不得的人,可能走不掉,不想放过她。
商流沙瓷勺一扔,撞在瓷碗壁上:“你最近磨磨唧唧不痛快这样,我特想打你你知道吗?”
乔樾起初没吭声,而后告诉她:“我原来不这样。”
“那你最近发什么癫?”
乔樾蹙眉:“夜里做梦太多睡不好,智商受到了影响。”
商流沙没细究,知道这意味着他不会轻易开口:“扯,梦谁了?”
乔樾:“非得是人?”
商流沙严肃起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日成天想得都不是人?这取向有些不健康啊乔樾。”
乔樾握瓷勺的手一顿:“跟想无关。”
就在眼前,不需要想。
商流沙更好奇:“分享是美德。”
乔樾淡淡地转移话题:“喝光,别剩下。要我喂?”
“你会喂吗?”
她逼太紧,乔樾看她几秒,还是僵持。
他突然伸出手。
商流沙眼见乔樾的手直冲她的唇而来,她浑身开始僵硬。
而后乔樾换了方向,纤长的指蹭了下她的唇角,蹭掉芝麻大一块儿绿叶:“我只会用嘴喂,怕吓着你。”
*****
当夜,商流沙告诉好友:“我想跳级。”
虞听回:“可以。但你要想清楚,这是高中啊大姐。跳和不跳是上N大和在N市上某所大学的差别。”
本就高一级的温闻回:“下定决心了?舍不得我先走要跟我一块儿高考,大学好双宿双飞?”
她回复虞听:“不是脑热。”
回复温闻:“怕快到口的鸭子飞远,逮不回来了。我要自己看着,不然不放心。”
****
而后,商流沙经历了有生以来最忙碌的一个秋、冬、春。
早出晚归,生活比以往更为单调。
连那一年的新年,都是在书海中度过。
每日能见到乔樾的时间还是只在来回学校的那段路上。
周末,她都鲜少外出。
乔樾不止一次问:“你在忙些什么?”
商流沙敷衍:“书里找我的颜如玉,快了,找到了通知你。”
“需要我帮忙?”
想到书架上那些待补的课本……商流沙没彻底拒绝:“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客气。”
***
可谁都没想到,那一年的结束,和下一年的开始,最后是在分崩离析中度过的。
一向乐天的虞听,在许惊蛰为了积攒资历加入乐团周游巡演之后,默不作声地利用业余时间跟着他全国跑。
他去哪座城市演奏,她就买去往哪座城市的车票。
只要是在周末,只要是在假日。
而后,她倒在了课堂上。
随后噩耗传来,虞听中了头彩,确诊夺命的病。
得到消息之后,商流沙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医院看虞听,而是站在乔樾住所楼下,等去超市采购的他回家。
***
乔樾鲜少能见到商流沙乖巧沉默的模样。
他拎着满满一大购物袋东西,走出树荫,就见商流沙踢着脚下的碎石,一副等了许久的模样。
他掏出手机看。
没有电话,没有短讯,商流沙没问过他几时回来,没催他回来。
乔樾问:“等了多久?怎么不告诉我,我会早回来。”
商流沙从他手中接过购物袋替他拎着:“闲着,正好想点儿事情。”
进门乔樾先端给她一杯热水。
商流沙没坐,乔樾站着,她就站在他左右。
“乔樾,你死前会告诉我吗?”她不着前后非常突兀地冒了一句话出来。
乔樾没问为什么这么问,回答她:“会,告个别。前提是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商流沙抬脚踹他腿:“你就不能说你永远不会死,你死次试试!”
乔樾笑,从身后的置物架上摸出来一本写真,很多战斗机掠影其上:“朝戈送我的礼物。”
商流沙没理他的试探:“哦,他可能记得那次招飞的事,有心送你。”
乔樾也没戳破:“这个不好买,我在家里搜过,绝版了。”
商流沙知道,她在他的搜索栏里见过,留意了一下。
她没慌没急,非常冷静:“朝戈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想要什么都能弄来。”
乔樾嗯了一声:“我很喜欢。”
商流沙眸光漾出些暖意:“那他多半挺高兴。”
“你送的呢?”乔樾忽而问。
商流沙略微思索:“过几天吧,不,还是过几个月吧,你先等等。”
****
乔樾耐心着等。
他没等来商流沙的另一份礼物,等来的是变故。
这一年初春,商流沙成了学校里的名人。
一为跳级,二为身为女生却顶着光头,虽然她戴着帽子。
知情的人知道这光头的来历是因为正在化疗的虞听,不知情的人有各种猜测……那段时间,乔樾走在校内能听到许许多多的流言。
乖戾,出位……各种传闻甚嚣尘上。
商流沙的课桌进了他的教室,白日的课她一节不缺,晚自习却多半不在。
乔樾没来得及展露出自己对她跳级的意外,她很忙,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认真整理笔记,塞进她的书包内。
终此一生,他没写过那么认真的字迹,他也知道,她顾不上看。
****
虞听死的那日,商流沙在教室里,学校内,没去医院。
等到放学。
她缩在课桌那一方角落,乔樾拨开视线之内阻挡他看向她的同学,到她对面落座。
人越来越少。
有人在猜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平日没什么交集,突然就好像除他们之外,此刻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乔樾没理,商流沙顾不上在乎。
最后室内只剩下她们两个。
她原本盯着一个地方看,乔樾看她。
最后是他先坚持不下来,不想见她脸上那些风平浪静。
他替她装好课本,拎起书包,而后有生之年第一次握她的手:“走吧流沙,我们回家。”
商流沙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里的晶莹突然就像水库泄洪:“她告诉我今天别去了,死的时候不好看。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就真的不去了。乔樾,我是不是挺残忍的?”
乔樾牵着她下楼,听到这句话,没有即刻回答。
他突然弯下脊梁,答非所问:“累了吧,我背你下去。”
商流沙没拒绝。
她又问:“光头是不是特异类?”
乔樾只说:“不丑。”
“那什么丑?”
乔樾很干脆:“哭。”
商流沙擦了下眼睛:“再哭五分钟,多了我跟你姓。”
乔樾拖着她的手拍了下她的背:“随你。”
他一直知道,他的女孩,有世界上最柔软的心。
*****
后来……
商流沙将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看着眼前问她“你撬锁是为了偷人?”的乔樾。
她告诉过他自己的那份喜欢,他拒绝了。
如今却拿开玩笑一般的口吻问她“不是喜欢我吗”,还要她原谅他的不敢开口。
这事情……是不是有些滑稽。
特别滑稽。
她有多廉价……把他放在身边让他这样践踏过去。
她很努力,才没把喜欢变成厌恶和恨。
她已经那么努力,去接受非男女关系之外的和乔樾的关系。
在他跨越天南海北去看孤身在异地复读的她后,努力去释怀。
这些年,依然让他在身旁,不撩骚,不暧昧。
****
当年她鼓足了勇气,在头发长出一些之后,选在高考完的雨天告诉他某些事情。
那天的雨很大,她此生再未见过那么大的雨。
她打了第一遍,没人接听。
本就忐忑的心,更为摇晃。
第二遍,他终于接了起来。
她吸了口气,才说:“乔樾,你听好我说的话。”
乔樾说:“好。”
“记得我们去过的那家路边摊吗?”
乔樾“嗯”了一声:“记得。”
“高考完了,你的志愿准备好填什么了吗?”
乔樾那端没有动静,商流沙知道他在思考,她继续说:“我今天路过那家路边摊,我一共去过两次,店家已经认识我了。我和他们聊得很开心。我预留了一些钱在那家店里,告诉他们……”
她顿了一下,而后义无反顾地开口:“我明天会和我的男朋友去吃东西。乔樾,你来吗?”
“乔樾,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明天,你来吗?”
心脏乱蹿。
商流沙提着一口气。
隔了三秒,才听到那端的乔樾说:“明天?”
商流沙很低的应了一声:“嗯。”
乔樾说:“我不一定。流沙,我考虑一下,去的话,我会联系你。”
而后?
乔樾没去,第二日也没有联系她。
她在路边摊从晨昏等到日暮,没有等来他。
她有她的骄傲,可还是决定再去找他确定一次,可结果是,被他拒之门外,她没能见到乔樾本人。
那时候她还挺欣赏乔樾这方式的,干脆,不拖泥带水。
*****
而今。
费因格在楼下。
此刻商流沙看向乔樾的眼神夹杂的东西太多,乔樾撑在她头顶的那把伞有些沉。
比当年时隔半年,他千里迢迢冒雪去看她时,她给他的那个眼神还冷。
“流沙?”他把伞更多得倾向她头顶。
商流沙低头,突然问他:“乔樾,你现在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连情绪都不带一丝一毫地在我面前说喜欢,当年你拒绝我的时候,可是没有半点儿恻隐之心。”
她夺过乔樾的伞:“我自己可以给自己撑。我过去眼瞎,觉得你挺好一人。现在才发现,其实你混蛋起来,挺不是人的。”
她走。
乔樾扣住她的手腕:“什么意思?”
“没事儿。”商流沙跺了下脚,雪扑簌落下,“让开。”
乔樾坚持,眉蹙得死死的:“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哦,原来还有失忆这毛病。”
她突然牙尖嘴利起来,且不似平日的打趣,眼神犀利,话里带刺。
乔樾不明白,眼神里很多情绪在汹涌:“什么时候?”
商流沙看他一眼,冷冷的:“忘了。”
她试图走,乔樾一动不动堵在她身前。
“说清楚。”他还在问。
商流沙扔掉伞,伞柄朝下,伞跌下一楼。
“提过去有意思?”她拒绝,依旧想要突破他的防线走。
乔樾看她。
她脸上都是坚持和决然。
不是玩笑。
竟然不是玩笑。
乔樾突然觉得好笑。
既然不是玩笑,那么为什么身为其中的男主角,他却从来不知道。
“让不让?”商流沙刺向他的眼神像刀,“你不拿话来招我,我们继续粉饰太平,兄友妹恭还能持续很久。”
乔樾看她:“兄,妹?这么多年,你叫过我哥哥吗?”
“哥。”商流沙突然开口,“满意了?”
乔樾笑了声,突然微俯/身打横抱起她:“我当你叫爱称。”
商流沙踢他。
乔樾稳如山,警告她:“别惹我。”
一番动闹,她的鞋都在他横抱之后甩掉,一双赤足在他眼底。
他踢开门,将她放在床上。
商流沙没动。
乔樾回身去捡她的鞋。
他跪下来,给她穿。她甩脱的棉袜已经浸了雪,湿了。
会很冷,不能再用。
乔樾脱下自己的鞋,扯下脚上的棉袜。
他握着她的脚,拿起自己脱下的袜子给她穿。
商流沙回抽脚。
乔樾又握了回来,往前抽她的赤足:“别喊‘别碰我’那三个字。俗。而且那样外面的人真以为里面乱伦呢!”
“更别喊‘脏’,我保证乔樾的心和人都很干净。”他替她穿上一只,而后是另一只,“你那么聪明,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没看懂他为什么和你亲近?”
“流沙,我以为我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人,不懂争取;可你这么聪明的人,就真的完全没怀疑过,我喜欢你吗?不,你就真没怀疑过我们是两情相悦。”
商流沙咬唇。
乔樾还维持单膝跪地给她穿鞋的模样。
何止人,他的心跪的更早。
“你想说,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她不说话,乔樾就无法停下。
“没关系”,他还在继续,“那我就开始追,你准备好”。
沉默持续了两秒。
乔樾刚想继续,商流沙嗓音有些哑:“你别说话。”
乔樾答应地很痛快:“现在不激动了?好,我不说。那换你告诉我,当年姓乔名樾的那个人怎么拒绝你的。”
他拒绝过?
没有。
他明明只被她不告而别过。
****
高考结束那年盛夏。
乔樾和许久未见身处外景地西北荒漠数月的商陆见过一面。
商陆问他考试如何。
他三言两语说完,就开始冷场。
那夜的雨下得很大。
他主动说再见,商陆要送他回家,被他拒绝。
他慢慢撑伞回家,刚离开主街拐进细巷,突然伞下出现一双脚。
很大。
他拿开伞,除了脚的主人,还有一个人。两个人,俱是身形彪悍。
****
那夜的记忆,于他不甚美妙。
他从满地泥泞中爬起来的时候,耳边嗡嗡作响,时而有雨声透进来,时而什么声音都听不分明。
昏黄的灯光下,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自己摸过头之后那满手血腥。
对方动手前告诉他:“告诉你老子,骨头别那么硬。”
乔樾猜是商陆拒绝了他不喜的人的投资,或者拒绝了资方安插的演员……商陆骨头是硬,所以他也不软。
他不喊。
来人就不停手。
耳膜穿孔……多处挫伤……
那夜他一个人坐在医院安静地长廊里,发呆了很久。
商流沙电话打来的时候,他耳边的声音时有时无。
他听到她说:“……樾,你听……我说……”
乔樾回:“好。”
听不全,但他听得懂。
“记得……去……吗?”
近来需要回学校填写一系列材料。
乔樾“嗯”了一声:“记得。”
他而后听到商流沙更为断续的声音:“高……你的志……填……吗?”
志愿?
乔樾呼出一口气,耳朵针刺一般,他努力听,却还是听不全,好在内容他根据最近发生的事情能拼凑出来。
耳边的啸叫停了。
他听到商流沙最后的话:“明……你来吗?”
“乔樾……你来……?”
他尽量小心地试探,不希望她听出有异:“明天?”
他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我不一定。流沙,我考虑一下,去的话,我会联系你。”
他没敢去。
以这样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他不敢见她。
她上门,他也没开,发简讯告诉她:我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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