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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正在玉瀚的怀里,便按住玉瀚的手示意要下来。、
汤玉瀚却不放,只将她抱着朝向那女子点了点头,却低头向她笑道:“夫人,这是布侬人的女土司。”也向女土司道:“这是我夫人。”
原来女土司听得懂官话!云娘便向她笑了,“百闻不如一见,女土司果然风采照人。”
女土司再不想能看到平南将军的夫人,一向少有天|朝的女子到八百甸来,就是先前没有战乱时,她亦没亲眼见过天|朝的女子到寨子里!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心里再不甘也免不了暗赞她容貌出众、气度不凡,如今她在平南将军的怀里,更另她觉得自己一见面就已经输了一阵。
只她毕竟是女土司,身上担负着许多的责任,再也不甘也要笑着上前道:“不想夫人竟到了我们八百甸,我们今晚摆酒欢迎夫人。”
原来不只会听,官话说得还很纯正呢。
感觉玉瀚似乎一动,云娘便按住了他的胸,“也好,我此番来为大军送药,便就留在这里了,正要与女土司和布侬人多往来呢。”
汤玉瀚此时便笑道:“夫人,你长途跋涉而来,一路上不知有多辛苦,还是先上竹楼休息一会儿吧。”
云娘便向女土司点了点头,“那我先上楼了,过后再见。”
西南之地潮湿而多蛇虫,是以木楼尽是二屋,一层并不住人,大家皆住在楼上,唯玉瀚的木楼是三层的,他便住在最顶一层。
云娘被他抱了上去,见这木楼显然是新建成的,木楼的木头颜色尚新,又有一种新木的清香,里面布置十分简单,只有一张木头书案,上面摆笔墨纸砚和几本书,至于行李铺盖就都直接放在木头的地面上,人便是在这里住了。
此地的习俗要将鞋子脱在门外,只穿着袜子踩在楼上,凉丝丝的,再看玉瀚一身严整的将军常服,便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再不肯像别人一般只穿了短褂短裤子的!”
汤玉瀚再将她抱起,却并非刚刚在外的样子,而是搂得紧紧的,恨不得将人揉到怀里,用力香了几香,“不正与你如今的衣裳相配?”
便是天|朝的将士们,在炎热之地免不了要换了短衣短裤穿,唯有玉瀚还是正经的衣着,而云娘也是全套的衣裙,因此只远远地看着衣饰,便知他们是一家人。
但这衣衫便很快都尽落在地上,玉瀚已经将那竹案上的东西拂落,将云娘放在上面,解了衣裳道:“若是动得力气大了,木楼会响,只这案上还好些。”
到了此时,云娘再说不出不许的话来,却又担心,“这木楼大门的门便不严整,三楼又只挂了帘子,小心被人看到了。”
玉瀚同样亦是小心翼翼,只是却一点也不肯停,百忙之中又安抚她,“这层楼只我能出入,再不许别人来的,你自然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上来的。”
云娘听了,浑身上下便都舒畅起来,“你若是带了别人上来,我定然不依的。”
玉瀚在她耳边轻笑,“你这醋一醋也好,我便能见了人,解一解相思之苦。”
原来他已经猜到了,云娘再不肯认的,“我只是听说这里烟瘴暑热,军中缺医少药,才特别买了药来劳军的。”
“你只需来慰劳我就好了!”
果然连装药材的箱包都没来得及打开呢,他就已经如此了!
但是云娘只由着他,因为她知道他想得紧了,其实她自己也一样的。
夫妻之间的至情至趣便是如此,身子欢愉,心里也欢愉,二人抱在一处,柔情蜜意自不待言。又将家里西南的事情大略说了一说,略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新洗漱。
一路上虽然艰难,可云娘还是将这些日子为玉瀚做的衣裳带来了大半,因玉瀚不在家中,她每每相思的时候便喜欢为他做衣裳,倒比平日里做的还多,便打开包袱,“路上失了一些包袱,不过我最喜欢的这一套还在。”
穿戴好了,与玉瀚携手走下竹楼,正收到了无数目光。
只这一会儿工夫,木楼前的空地上早摆了许多竹几,上面有酒有菜,正是为自己接风的,布侬女土司亦换了装束:一身蓝黑的衣裤,短领偏襟小褂,颈口、袖口、襟底都镶了数道各色宽牙子,上面又绣了许多彩色的花边,随襟数对布结纽扣,也是五彩斑斓的;宽肥的散腿裤,裤脚亦镶了彩色的流苏,腰间扎着云娘先前见过的艳丽布侬锦围裙,下面着了一双彩色丝棉线及干草编的鞋子,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脚,就连那染红了的指甲也清晰可见。
至于饰品,更是繁琐复杂,头上一个大大的银冠,上面雕着花、草、虫、鱼、鸟、兽等等诸多图案,又有无数枝银花银叶立在那冠上,下面又垂着一排银流苏,胸前挂着九个银项圈,亦有各种图案,依次按大小排列,每个项链又有一排小银穗,至于双腕上又数个藤状银镯,十只手指上亦都有银指约。人只略一动,那些银饰便发出极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又因那袖子只半截,两条玉臂便露出一半,且上衣短短的,举手投足时又显出一截蛮腰,因此又显出那蓝黑色衣裳的妙处来,将那手臂和腰肢显得越发白皙耀眼。
云娘看了女土司一双含情的杏眼,甜美的笑容,也觉得眼前的人果真是美,美得出尘入画。
但是云娘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逊色的。
她虽然过了三旬,但是多年养尊处优,滋补之物从来都是最好的,一身的皮肤称得上有如凝脂,至于脸上,她前日拿西洋的镜子照过,连一点皱纹也没有,看起来正与女土司相仿呢。
至于她方才拿出来的衣裳,正是用改机新织的银红纱做的便袍,玉瀚一件,她自己一件,用雪白银纱做了竖领,下面又是雪白的底衣,因此那银红却不浓重,只淡淡的一点,再配了一对玫瑰玉双鱼,连上面的络子都是一样的,打扮整齐地出来,在遍地青翠木楼林立的八百甸寨中说不出的显眼。
原来云娘拿衣裳时便特特地想了,此处周围皆是大山,宣慰抚司内又尽是木楼,玉色、青色、绿色皆不易穿出彩来,唯有暖色方才好,但又不是什么正经大日子,是以并不拿正红的,只穿银红的,帮玉瀚戴了黑纱帽,再拣了几件粉色的珍珠簪环自己插上,虽然简单,却能压过万紫千红。
自顺宁而来,云娘亦见惯了百夷各族男女间举止远较天|朝随意,便也入乡随俗,方才让他抱着,眼下亦只依着玉瀚与他站在一处,轻纱浮动,两袂相联,自信不亚于神仙眷侣。
果真,云娘亦自女土司惊艳的目光中印证了自己所思不错,便将笑容愈发地加深了,随着玉瀚入了席。
一路上云娘早领略了西南独特的饮食,又打听了这里的风俗习惯,眼下见了女土司摆出来的五色糯米、五色蛋、折耳根、岜汤菜、生猪肝、铜鼓酒,知她果真按贵客来接待自己。
女土司便与云娘相邻而坐,十分热情地相让,将水酒倒在铜鼓之上请云娘先饮,“偏僻之地,并没有什么好的,只是这酒是驱邪纳福、保估平安的!”
云娘见玉瀚瞧过来,只淡淡一笑,便依布侬人的风俗在鼓上饮了那酒,女土司请了玉瀚饮,然后自己亦饮过,传给众人,待席上皆饮之后,早有人鼓起了那铜鼓,这时便有许多布侬人载歌载舞起来。
女土司便含笑道:“先前蛮王打过来,我们几乎被灭了族,幸亏平南将军将我们救了,因此我们族人最感谢平南将军!”说着便将一双火热的眼睛投向玉瀚,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云娘早相信玉瀚不会将对自己的情移给了别人,方才木楼一聚,更是知他之心。只是看着如此年青美貌的女土司向玉瀚眉目传情,心里还是有些酸。再看玉瀚听了这话并不反驳,只带了些许的笑意扫了一眼女土司,便也知道樊娘子所言不假,玉瀚果真对女土司十分和善。
自己虽然不乐见于此,但是玉瀚是平南将军,少不了要与土司往来,亦是公事,只是偏这土司是女的而已。又惊叹,“女土司的官话说得如此好,还真少见呢。”
“当年我还小的时候,寨里曾驻过天|朝的将士,我便是向他们学会的官话。”
果真,西南的战事已经打了几十年了,最初朝廷也曾驻兵八百甸,后来又退到了车里。想到女土司从小便在战乱中长大,后来又失去了家园和至亲,云娘倒也懂了她为何如此景仰玉瀚了。又因她亦看出女土司虽然仰慕玉瀚,完全出于至诚,且她虽然热情大胆,敢于表现她的情谊,却正是此地之风。
也不好就说她不知廉耻。
云娘原有两句刻薄些的话却不肯说了,只点头道:“我们天|朝为了西南,先后向这里派了几万的兵马了,那些人能回到家乡的恐怕不多,亦是可叹。”
天|朝在西南败多胜少,果真也损失了不少将士,都是为了他们。
女土司自然是通晓时局的,“正是,当年八百甸城破的时候,逃出寨子的人没有多少。就是有些人侥幸逃出去,却也无法离开西南,便留了下来。平南将军到此之后,知道实情,前些日子下了将令,如果有愿意回乡的,便给路费送归。”
云娘也慨叹,“天|朝的百姓最重落叶归根,想来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回乡。”
女土司便笑道:“自然有愿意回乡的,但亦有许多人留了下来,他们或没有亲人家眷的、或者在这里成了亲,成了我们布侬人的女婿。”
听着女土司语气间再也藏不住的一丝伤感,云娘心道:女土司一定特别盼着玉瀚也能留在此地成为她的夫婿吧。
但那是不可能的!玉瀚虽然十分肯给她颜面,只因为她是女土司!只因西南的战况,他必要得到土司们的支持,他是把女土司当成伙伴来看,而非年青貌美的女子!
当然这些话云娘定然是不会说的,只笑道:“若是留下来亦好,眼下西南人口凋零,百业不兴,多些人也能早点重新回到几十年前的繁盛。”
女土司亦赞成,“我听长辈们说,蛮王打过来之前,我们族里日子过得十分富足……只布侬锦,每年贡到朝廷上的便有上千匹,今年我带大家织锦,也不过才织出了几千匹。平南将军做主,将贡品定为百匹……”
说着,终于忍不住问云娘,“夫人身上的锦可是天|朝新出的新锦?如此轻而薄,却是从没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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