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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孙氏正在屋外头收拾砖头，见孙静娴一下马车就哭丧着个脸，唬的一跳，连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娘，孙瑞把人给打了，现在人家正闹事儿呢，让表妹在家里再多呆两天。”松柏见孙静娴哭的泣不成声，替她说道。
“唉，你这个表弟太不成器了些，竟然还不如你表妹懂事。”孙氏感叹了一句，这个孙瑞简直就是混世魔王一般的人，蠢笨不说，还很自以为是。
话虽然这么说，可孙怀风就这么一个儿子，她这个做姑姑的平常也疼得紧，只不过气急了才说上这么一两句。
又嘱咐松柏道：“你多留意些你舅舅那里的情况，总不能让人把你表弟打一顿。”
松柏点头应了，心里却想着让孙瑞吃点苦口也好，省的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小黄知道松柏回来后特意过来串门，手里还拿着自己几本书，松柏见了大喜，他这两天忙着没功夫去镇上，家里又没有书，早就想看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海上的见闻，小黄不禁羡慕不已，光听着就热血沸腾，他平常再儒雅也终究是个心怀大志的男儿。
松柏投桃报李道：“我从那里也带了些东西回来，只是暂时托朋友保管，到时候你捡了喜欢挑就是。”
小黄连忙道谢，见他们家正忙乱，也不多耽误告辞离开。
梨花正跟着橙子一块做大锅菜，来他们家帮忙的人不少，就连董婆子也过来帮忙，橙子没有办法，只好多熬些大锅菜吃。
来他们家帮忙，一天管两顿饭，管饱不说，还有一筐白面馒头，一筐窝窝头，现在闹灾，想来的人多着人。
陈氏虽然不待见董婆子，可人家来帮忙你也不能撵人家，往细里说，董婆子嘴虽然大了些，却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别看董婆子是一个女人，力气却不小，搬砖什么的丝毫不逊色于男人，当然吃的也不比男人少。
董婆子原还想让王氏也跟着过来——她觉得青瓦送的粮食剩的不多了，能省些就省些。
王氏脸皮没有董婆子那么厚，知道松柏家明言说过只让那么几户帮忙，她不好意思去哩。
董婆子撇了撇嘴，觉得自己的儿媳妇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人都要饿死了，要那面子能吃啊。
不过她心疼孙子，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藏一个馒头搁在怀里，孙氏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她，自从松柏回来后，她比以前心善了好多。
他们家少这么一个馒头不会掉块肉，董婆子家说不定会饿死人。
来松柏家帮忙的人谁见了都赞声宽厚，喜梅本来还想讽刺董婆子几句，谁让从前董婆子说她整天打扮的和个狐媚子一样，见松柏家这样行事，也熄了心事。
董婆子这个人你给梯子她就能上天，见自己拿馒头的事没有人说，到后来干脆问孙氏要起锅里剩的大锅菜，这样回来直接热热就能吃。
孙氏被气的一个趔趄，董婆子见状只好道：“不给就不给，摆啥脸色啊？村里谁不知道你们家有钱……”
梨花看她那么大年纪了，天天和年轻的小伙一块干活，心里也有点软，偏董婆子这么一说，那一点心软也没有了。
孙氏见梨花要发火，赶紧让橙子把她拉走了，她现在要说亲了，要是传出去该说她没教养了。
梨花本来也就脾气急些，道理都是懂得，见状只好闷闷不乐的回屋找孙静娴去。
春苗就不客气了，她本来就是个爽利的人，最是看不惯这些，直接道：“董大娘，你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干活，可是全家不饿啊！天地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董婆子呸了一声，“小蹄子，我同松柏娘说话，有你什么事？有那功夫还不如多下个蛋！”
春苗平常最忌讳别人说她生不了孩子，这可是她心里的逆鳞。
其实她刚嫁过来不到一年，生不出孩子也正常。
只是她心里觉得矮了别人一头而已，她大嫂二妮可是刚嫁过来就生了葫芦，后来又生了黄瓜，现在大着肚子又要生了呢。
“我下不下蛋和你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关系？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家的孙女是什么德行！”春苗掐着腰和董婆子对骂起来了，喜梅在一旁拉着她，孙氏赶紧去拉董婆子。
旁边干活的男人都停下来看热闹，事不关已，他们乐的看戏。
董婆子和春苗都急了，哪是喜梅和孙氏能拉的住的，偏偏橙子梨花都进屋了，秀秀和小翠也没来，一时之间两人就动手打起来。
春苗比董婆子年轻，可董婆子常年干惯了粗活，两人打的不分彼此，直到青瓦来了两人才停手。
青瓦沉着脸看着两人，董婆子因为他给了自家粮食，不好不看他的面子，春苗见自家男人来了，三分的委屈也变成了八分。
“春苗和我家去。”青瓦冷着脸对春苗说，又对董婆子鞠躬道：“春苗不懂事，改天我让她给你赔礼去。”
“凭什么？”春苗不服的开口，要说对错，怎么着也是一半一半。
董婆子这时候有点得意忘形，把王氏的嘱咐都抛在了脑后，得意洋洋的说：“哼，我好歹是他长辈，等小婷进了你们家门，到时候你也得叫我一声娘！”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春苗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就是喜梅，也被这句话冲的不知所措。
孙氏见事情越闹越大，心里正不知道怎么办呢，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春苗脑海轰的一声后，有很多事情就突然想明白了，比如说那天住到老院的时候，大周氏说他们应该把粮食也带过来，她当时也没有在意，现在想来，不对劲的很。
他们家的钱都拿去盖房子了，粮食本来就没有留几袋，青瓦前几天还说给了老院两袋，咋周氏还让他们带粮食？
想通之后，她就觉得天旋地转，看着青瓦说不出话来，他们可是才成亲一年而已，咋就成了这样？
董婆子见大家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偷偷从人群里溜走，喜梅直接拉住她，“大娘，你说的这话我咋就听不懂了？小婷进门？进谁家的门啊，谁不知道她从前干的事啊！”
春苗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直直的问青瓦：“她说的都是真的？我问你，咱家的粮食你是不是都给了她！”
人群中一阵哗然，现在的粮食多金贵啊，自家还舍不得吃，青瓦竟然舍得给别人！
董婆子连忙道：“什么粮食？我家才没有拿青瓦送的粮食！”
她越这么急于撇清，大家就越相信。春苗腿一软，幸好旁边的喜梅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青瓦伸手想把她接过去，春苗一挥手把他的手打落：“别碰我！”
松柏早看事情不对的时候就让人去找大周氏，大周氏一听出事了，踢拉上鞋子就往这边走。二妮大着肚子在后头撵着，看的人揪心不已。
到了一看春苗脸色刷白，儿子站在一旁不吭声，只有董婆子梗着脖子站在那里。
春苗委屈的叫了声“娘”就不出声了，董婆子不等大周氏问人，自己就劈哩叭啦说了出来，反正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如挑明了让小婷嫁过去做个二房。
大周氏往董婆子脸上呸了一口，“想让董小婷进门，死了这条心吧！除非青瓦不认我这个娘！”
青瓦无奈的叫了声“娘”，他原本没想过让小婷嫁给他，可事到如今小婷如果不嫁给他，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二妮在一旁看的直皱眉，这个小叔子简直太糊涂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给自己找麻烦。
春苗摇了摇头，只觉得生无可恋一般。橙子和梨花在屋里头听了这半晌，皆是一脸愤怒，两人干脆出去把春苗扶进了屋。
原本以为青瓦和青砖一样是个好的，结果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性子。
青砖知道后先上来揍了青瓦一拳，只是到底是亲兄弟，下手还是轻了。
这之后就是他们家的事了，大周氏也不好在松柏家大吵大闹，向孙氏赔了不是后就领着人往家去了。
孙氏反而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他们家盖房子，说不定春苗一辈子不会知道呢。
李老三往地上呸了一声，他就觉得董小婷是个祸害，从前害他二哥，现在又去害青瓦，真真是不知羞耻！
幸亏李老二今天没有来，否则不知道心里怎么添堵呢！
王氏在家里一点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董小珊刚刚被人送回家，浑身剩的只有一把骨头，抬抬眼皮都费力，竟是一副将死之相。
她心里大骇，不知道怎么刚嫁人的闺女成了这副模样，又是心痛又是着急的，直问来人是怎么回事？
那人只说他去山里打猎，碰巧在路边见了董小珊，那时候董小珊还剩一口气，求他把她送到北河村，他动了恻隐之心便送过来。
说完也不多留，抬腿就要走。王氏见他穿着谈吐皆不俗，不想就这么放他走，奈何家里腾不开人手，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董小婷和董小娥见状不禁大哭，小婷赶紧跑着去找老黄，小娥在一旁给小珊擦脸喂水，小珊牙口紧闭，却是水也喂不进去了。
亏的老黄今天没去松柏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说小珊病的不轻，赶紧背着药箱跟着去了。
老黄给小珊把了脉，见她瞳孔微散，竟是大去之像，只好摇摇头让他们准备后事。
小婷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王氏和小娥也跪了下去，老黄被磕的心软了，取出银针给小珊针灸一遍，道：“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王氏从钱夹子取出五百文，是家里全部的钱，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全给了老黄。
老黄摇摇头收下，对小婷说：“我给她再开个方子，如果能喝下去倒是多了几分把握。”
小婷感激的又冲老黄磕了几个头，跟在他后头去抓药。
**
大周氏进了家门就让青瓦跪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省心的，春苗也是你亲自相看的，你何至于这么捅她心窝子！”
郑老头听说了这事，从厨房抄起一个木棍就往青瓦身上打，青瓦闷声不吭，倒让一旁看的青砖有些心疼。
二妮一把拉住青砖的胳膊，不让他上前劝，春苗的娘家跟她的娘家是一个门上，这门亲还是她说成的，她心里替春苗不值得慌。
董婆子被晾在一边，她也不恼，好好把他们家里打量了一番，想着孙女要是做了二房，也算有门好亲事了，儿子将来也有个帮衬。
大周氏见打了不下二十下，夏衫又薄，到底心疼儿子，只好劝郑老头停手，郑老头看着儿子背上血迹斑斑，也顺势停了下来。
“你啥时候和董小婷勾搭上的？”郑老头虽然不打他了，只是依然让他跪在地上。
青瓦低头不吭声，气的他直喘气。葫芦和黄瓜见状也不敢上前，怯怯的站在一角上。
青砖眼睛一亮，对郑老头道：“爹，你看把葫芦和黄瓜吓到了，你去哄哄他们，让我问青瓦吧。”
郑老头看了孙子一眼，葫芦机灵的过来说：“爷爷，你过来陪我玩吧。”
青砖趁机让青瓦站了起来，青瓦动了干涸的嘴唇问：“春苗呢？她怎么样了？”
二妮心里松了一口气，算他还有点良心。不过嘴上不客气的说：“春苗被你气的晕倒了，现在回你们家了，孙婶在旁边照顾着她哩。”
青瓦闻言急着道：“请老黄去看了吗？”
“你现在说着话有啥用？”大周氏没好气的说，“好好的一个家被你搅的稀巴烂！”
青瓦动了动嘴唇，他只是觉得小婷可怜，与其在外头受罪，不如他娶回来养着，好歹能给她一口饭吃，再说他从来没说休了春苗啊。
这样一来，春苗也不用天天担心怀不上孩子了。难道不好吗？
不过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董婆子见他站了起来，道：“孙女婿啊，你看大家也都知道了，你啥时候来娶我孙女啊？”
大周氏一口唾沫就喷了过去，“我家不会娶你孙女的！扫把星，天天就知道搅和别人家里！”转身对青砖道：“领着他回屋，谁来也别见！”
董婆子碰了一鼻子灰，把脸上的唾沫擦了擦，今天可是被大周氏唾了两次，要搁以前她说什么也会唾回去。
小婷跟着老黄去家里拿了药，正好碰见橙子过来，刚才春苗只是晕倒了，不曾想现在下身大出血，把他们都吓得不轻。
橙子没好气的瞪了小婷一眼，都是这个女人，她就想不明白，董小婷到底哪里来的魅力到处折腾。
老黄一听是大出血，赶紧开了方子让小黄帮着煎药，自己跟着橙子走了。小婷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
从前她还想跟橙子学做饭，后来跟李老二的事出了后，村里的姑娘都不待见她，她也便熄了这个心思。
橙子待她倒是客气几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也看她不顺眼？
小黄不愿意孤男寡女的和她独处一室，连忙出去把隔壁的李大娘叫了过来，李大娘乐的给小黄送个人情，赶紧就过来一块帮忙。
她见是小婷等着开药，以为是郑家把董婆子给打了，心里叫了声好，面上还是和蔼的安慰道：“你奶奶虽然岁数大了，到底常年干活，你也别太急啊。”
小婷不由愕然，想着刚才出门的时候董婆子还没有回来，只是她们全都着急董小珊，便也没有注意，这个时候还有啥不知道的，连忙问李大娘发生了啥事。
李大娘鄙夷的看了一眼小婷，没一点女娃的样子，幸亏小黄把自己叫过来了，不然改天说不定就又讹上小黄了。
摆摆手道：“没啥事，我看你这着急，还以为是你奶奶出事了呢。”
小婷自是不信，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抓好药后赶紧往家去了。
***
老黄见春苗□□流血，多半就猜出来是流产了，上前把了脉又确定了一遍。突然想起小珊面如死灰的模样，心里叹了一遍女娃的可怜。
春苗这时候哪里能不明白，一颗心都想即可去死了。盼了这么久的孩子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流了，眼泪巴哒哒的往下掉。
孙氏和陈氏在一旁也跟着掉泪，陈氏更是感同身受，她先前一直生不出孩子，可不就是这般难受。
幸好池大柱对她一直很好，不像春苗这般命苦。
大周氏知道春苗刚刚把孩子掉了之后，心疼的又把青瓦打了一顿，青瓦哪里经过这事，不由的后悔不已。
现在他也不执意要娶小婷了，一心只想见春苗。
陈氏给春苗掖了掖被角，“好孩子，你睡一觉吧。这个孩子跟你没缘分，你还年轻，把身子养好了，生个十个八个的！”
春苗眼神空洞的点点头，喝了老黄开的药沉沉睡过去。
除了气急攻心外，春苗老是吃那些符水也对身体有害，不然孩子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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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三日回门的时候李氏给的礼十分薄，她娘家十分不满意，给李善财摆了一天的脸色。
李善财不由的苦笑一番，他娘借口现在是灾年，成亲第一天就来了流民，家里没有那么多东西能拿出来。
杏儿也不在意，李氏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就是李花朵也能使唤动她。李善财越是心疼她，李氏就越让她起的越早。到后来李善财当着李氏的面再也不替杏儿说话，没人的时候却是疼得很。
杏儿也不是石头做的，李善财对她的好她也慢慢知道了，渐渐就不想松柏了，踏踏实实跟李善财过日子。
李善财见杏儿这般，对她就更好，两人你来我往，日子过的跟蜜里调油似的。虽然有李氏时常磋磨，杏儿脸色还是越来越红润，李花穗看见一回就问她用的是什么胭脂。
李花穗今天过来找杏儿是为了打听张兴起的事，她托了李善财帮着她打听。李善财为了答谢她给自己说媒，很是用心帮她打听。
“这人可不简单，他家里不仅在京城里开了酒楼，连省城也有，只不过祖籍在咱们这里，才留在这里。花穗，你的眼光可真毒。”
花穗抿嘴一笑，“那是，平常人家我也看不上不是。”
杏儿在一旁给花穗倒了杯水，不由的担心道：“我看这人家大业大的，哪里是咱们能肖想的。花穗你还是听你爹娘的，找咱们村里的男娃，以后有什么事都有娘家给你撑腰。”
花穗撇了撇嘴，想着杏儿怎么就这么眼皮子浅。村里的十个男娃加起来都不如张兴起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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