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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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被一阵巨响吵醒的,睁开眼睛时,入目一片黑暗,无尽的黑暗,就像站在了世界的边缘,周围气息平稳得没有一丝流动。

    我动了动手指,久违的力量从四肢百骸重新灌入心脏的位置,一瞬间就令我彻底清醒过来。

    我是谁?这是浮现在我脑中的第一个疑问。我不在乎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奇怪自己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外面的巨响渐渐平息下来,我坐起身,视线依旧触及不到任何东西,但明显地感觉到,我身处的这片空间在上升,似乎要带着我去什么地方。

    过了几秒钟,头顶的位置漏出了一丝光亮,接着黑暗被打开了,无数细小的黑色花瓣往四面八方飘散,隐没在强烈的阳光下。

    自由!我看着天空中那一轮刺眼的火球,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两个字。

    我往外飞出去,双脚踏在柔软的沙子上,回头往刚才所处的地方看去,原来是一道深深的沟壑,里面开着一朵巨大的黑色曼陀罗,纤细的花瓣正慢慢收拢,随着大地裂缝合上,它的身影渐渐被吞没,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奇怪,我为什么沉睡在一朵花里?我皱眉沉思,却不得其解。

    阳光炽烈,热浪袭人。视线一直延伸到远方,全是高低起伏的沙丘,无边无际,广袤而死寂。

    可不远处,一个突兀的银色扁圆体却如此碍眼,与平坦广阔的黄色沙丘显得格格不入。

    它一半的身子埋入黄沙之中,另一半身子以倾斜的角度对准天空,不用想也知道,刚才的巨响就是它发出来的。

    咣当一声,它的一扇小门被推开了,接着从里面爬出一个穿着长相均很奇特的人。他有着银色的长发,绯红的眼睛,耳朵上侧有点尖尖的,一件银色的类似衣服的东西紧紧裹住他的身躯,手上还抱着一个空心的水晶球状物件。

    我站的位置离他很近,能清楚地打量到他的五官,所以他也一眼就注意到了我。

    “你好,我的飞行器突然坏了,所以从天上掉了下来,没有伤到你吧?”他说话有点生涩,但我能够听清,就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见我一脸冷漠不说话,挠了挠脑袋,说道:“你不要害怕啊,我本来是要回去的,可不知为什么,刚才地面上忽然有股强大的吸力,然后我的飞行器就失灵了······我没有什么恶意的,我只是来自一个不同的地方。”

    我听懂了他的第一句话,于是说道:“我没有害怕。”真是奇怪,他为什么会认为我害怕?

    “那就好。”他冲我笑笑,又一脸焦急地转身,对着那个银色的东西敲敲打打,露出一副头疼的模样。

    他是搬不动吗?我抿了抿唇,走到他身边,右手凝聚起紫色光芒拍在那个怪东西上,它应声而起,半个身子从黄沙中□□,稳稳地落在地上。这时我才看清楚,这个银色扁圆体怪物中间突出半个球状物,上面安了许多面水晶一样的透明物件,最大的水晶片是椭圆形的,上面缠绕了许多金属丝线。

    “还挺有趣的。”我轻笑,一回头却发现对方瞪大眼睛,一副惊讶得下巴都快坠落的样子。

    “你,你······”他似乎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摇着头说道,“看来我们的研究报告有误,得修改一下了。”

    “什么研究报告?”我问道。

    他没有回答,靠着银色怪物缓缓坐下来,郁闷地抱住脑袋,自言自语说道:“可是不应该啊,按你们的时间说,我也呆了三年,这里的生物都没有像你这样奇怪的。”

    竟然说我奇怪?呵,奇怪的明明是他好吗!

    “这是什么地方?”我走到他面前问。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解决我疑问的人。

    可他听到我的问题后,却更惊讶了,“呃,你难道不应该比我熟悉吗?”

    我皱起眉头,指指已经合上的裂缝,“我一直在那里面沉睡,现在刚刚醒来。”

    “沉睡?醒来?”他依旧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知道这个人可能比我还糊涂,也指望不上他了,现在只能先离开这片沙漠,去外面看看再说。

    我念起咒语,正要腾空而起,黑色长袍的一角却被人拉住。

    回头,只见银发男子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个,我好歹也是另一个星球来的客人啊,你能不能带我一起飞出这片沙漠?”

    他的话总是那么奇怪,不过我见他并无恶意,又转眼看到了银色怪物,“那个东西可以进去是吗?我想用巫力操纵它飞行。”

    他愣了一秒,旋即飞快点头。

    我没有想到银色怪物的内部比它外貌更令人惊讶,到处是冷冰冰的银色金属,靠近右侧的地方摆着形状古怪的巨大黑色箱子,上面突出不少发着亮光的水晶块,还插着几根半尺高的杆子。怪物肚子分为上下两层,令我微微讶异的是,这里的空间似乎无穷无尽,怎么也走不到头,这种结界竟然高深到了连我也探不得究竟?

    可银发男子却只是笑笑,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还在纸上圈圈画画,说了空间量子之类的词语,我没有听懂,也不屑于听。

    我利用巫力让银色怪物升到半空,往东边的方向一直飞去。

    在飞行的期间,银发男子告诉我他叫钦原,是他研究了三年这个地方的文化才给自己取的名字,当他得知我没有记忆,连名字也忘记了的时候,他自告奋勇地给我也取了个名字,叫镜香。

    我问他有何寓意,他说没有,纯粹是觉得好听。我淡淡点头,反正这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后来的日子里,我一直用着这个名字,因为如钦原所说,即使没有过往,未来的生活中总要给别人一个称呼你的词。

    钦原的话很多,和我说了一大堆关于他家乡的事,还拿出一幅画,上面有个巨大的红色火球,他指指窗外告诉我这就是太阳。火球右侧画着八颗颜色大小各异的小球,钦原指着其中蓝色的一颗,说这是我们所处的地方,也是他研究的对象。

    我抿唇,指尖划过蓝色小球右侧的一颗,问他这是什么地方。钦原眼里流出几分思念,说是他的家乡,距离这里很远,用我的时间来说,要飞五年。

    我暗自加快飞行速度,边转身走到透明水晶旁俯视,银色怪物正略过一片山岭,郁郁葱葱,上面蜿蜒着一道长长的砖石砌成的高墙。

    钦原站在旁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镜香你看,我们站这么高,这些城墙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我去过许多其他的地方,都有这种城墙,说是为了抵御敌人。曾经我和我的伙伴们讨论过,想在这个星球留下一个纪念,可都没有好的办法,现在想来,如果能将这些城墙连接起来,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钦原是个心血来潮的人,我当时也脑子一抽,在他说完这话后,我控制银色怪物落在了这片土地,并且,一停留就是二十年。这里,算是我记忆的起点,所以在许多许多年后,在世界兜兜转转几圈后,我选择将店铺永久落户在这个地方。

    这二十年,也是我和钦原渐渐熟络的时间,我们走过许多国家,但他想要留下一个纪念的愿望并没有达成,期间,我们还遇到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孩,是钦原拿着奇怪的仪器测出来的,不过最后还是用我的巫力将她送回了两千多年后。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帮人,还趁机为两千多年后的自己向她提了一个要求。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种感觉,自己仿佛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完成,或许是没有记忆的缘故吧,不知道过去,连带着对未来也有份迷茫。

    不过在很久之后,这种感觉在遇到一个老巫师,和他谈了一番话,得到了证实。他是最后一个纯血统的巫师,力量虽然比不上我,但也算得上强大,并且知道许多事情。他告诉了我岁月书的存在,却没有告诉我如何得到它,以至于我为此纠结了许多年。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钦原心血来潮的想法最终还是实现了,在这片土地的许多国家被统一以后。

    嗯,他会制造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似乎帮了那个统治者很多忙,那无数道城墙被连接起来后,看上去确实很壮观。

    之后,我们乘着飞行器,就是我以前说的银色怪物,去了很多其他地方。我看到了许多黑色或者白色的人,但他们长得都没有钦原奇怪。

    我们在游历中,顺便搜集了许多神奇的物件,当然,我对于它们并没有感到有多神奇,但是钦原却是大惊小怪的样子,不过渐渐的,他就习以为常了。

    “镜香,看来我最初研究的三年,看到的只是这个星球的表面!真感谢能够遇见你,原来这里还有许多等待解释的东西,是你让我有了这个机会,”钦原早已知道了当年飞行器忽然坠落,是因为我冲破封印的缘故,“等我的伙伴们再次来到这里,我就可以告诉他们,以前的研究报告是错误的!”

    他说完这话没多久,嗯,大概七八百年之后吧,他口中的伙伴就再次来到了这里,也是乘着银色怪物,从半空中发出金光缓缓降落。

    钦原见到他们很高兴,可我却有点不开心,这几百年来,我所认识的只有他一个,他相当于我记忆的全部。

    我没有过往可以思念,但不能阻止他回到思念的地方。

    钦原临走时将银色怪物留给了我,还对我说,他是因为时间概念不同才能活这么长的时间,但我却也神奇地活了这么久,真是匪夷所思,这个星球一定是个比他家乡还要神秘的地方,以后他一定会再来的,希望那时候还能再见到我。

    钦原走后,我一直漫无目的地在世界各个角落搜集物件,但能入眼的少之又少,可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如果有一天停下脚步,我反而会觉得不适应。

    一晃千年,世界分分合合,打打杀杀,岁月就这样在人类凄厉的嘶喊声和兵器的撞击声中流淌过去。

    我的习惯在某一天突然改变了。

    因为我无意中得知了岁月书的寻找方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活太过无聊,我想找到岁月书,寻回记忆的欲望一天天加强。

    虽然这时已经是机器的时代,但银色怪物还是显得太出奇,于是我将它改造了一下,伪装成店铺的模样,之后还买了一个谓之电视的机器安装在柜台里,不过这个小东西质量明显不好,常常需要我动用巫术修复。

    我渐渐懒得全世界乱跑了,于是干脆找了代理商帮我寻找神奇物件,而我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帮他们解决麻烦。时间证明,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在知道了某些事情之后,我做起了生意,不过不是普通的生意,而是一门以记忆为代价的生意。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商机,店铺的神奇物件之多,总有一件会是他们想要的,而我要的,仅仅是他们的一段记忆而已。

    于是每天深夜,我都会打开黑色曼陀小道,坐在柜台里一边追剧一边等待我的顾客。

    我并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寻找,踏入店铺的有缘之人。

    我不着急记忆的收集,因为我相信时间会给予最好的安排,而我恰恰,拥有无穷尽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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