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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起了个大早。他炖了一锅肉汤快速喝完，再从钱柜里取出五个蓝铜币，背起陈旧但干净的灰蓝背包，就准备出门。
由于天色尚早，路上见不到几个行人。薄雾弥漫，聚居区的街道蜿蜒曲折，鹅绒般片状的小雪早已停止飘落，积雪覆盖的鹅卵石小径坑坑洼洼，一路走过，两侧间断耸立起古典的尖顶房屋，遮住了浅色的月光。
刚出学徒聚居区，太阳恰好从东南地平线升起，连片的红瓦屋顶霎时染上瑰丽的橘红色泽。陈泽搓了搓手，看着眼前明亮的世界，继续跋涉。
机械黑市离住的地方很远，而且在深夜才会开放。陈泽计划先到离黑市不远的“机械师协会”，待上一个白天，等夜晚来临再去黑市买东西。
站在路边的高高的标牌下，他抬头看见一块熟悉的黑木标牌，画了白色马车图案。这是公共马车站点的标志。
等待不到一刻钟，陈泽就听见巷口达达的马蹄声。四匹长鬃黑马拉着黑色车厢，穿过稀薄的雾气，停在黑木标牌前，黑马嗤嗤打着响鼻，口嚼内喷出热腾腾的白雾。
驾驶公共马车的是一位侏儒，他身穿笔挺的毛边制服，头顶好看的金边圆帽，见陈泽上车关好门，一挥皮鞭，黑马拉拽沉重的车厢，又驶向下一个站点。
翡翠城的公共马车系统始建于新历前三百年，到今日已有七百多年历史。而在发达的中央城区，这种落后的畜力交通方式早已被取代——蒸汽火车和晶力轨道显然更快速、更现今、更安全。
陈泽倚靠在软椅上，透过车厢两侧的玻璃，如画图景不断后退。因为昨晚睡得晚，没坐一会儿，他就困意涌起，快到站的时候才醒来，掐着时间点险之又险地下了车。
机械师协会大厅。
陈泽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每次推开大门，踏入大厅的刹那，都会被铺面而来的热烈气氛深深打动。
这是一座宽敞的大厅，两层楼高，四面和天花板都环绕玻璃幕墙，刺眼的阳光经过玻璃的过滤，变成柔和透明色，洒在室内，安宁又洁净。而在建筑的玻璃结构上，还绘制着隐秘的“能量聚集”元素纹路，能够将阳光中的元素力量转化成温和的、无属性的“晶力”，并储存在地下能源室，一到晚上，大厅依然可以借助储存的晶力运作各种功能，全年无休。
这座大厅作为翡翠城“机械师协会”的总部，硬件设施可以说无比大气精致豪华，但对陈泽来说，真正吸引他的，还是这里的元素和机械氛围。
人声鼎沸。
大厅里，上百张圆桌和椅子就这么散乱地摆着，而每一张圆桌上都摆满了零件和图纸，地精、人类和极少数的侏儒围坐一旁，或是冷静交谈、或在热烈讨论。不时会有人突然站起来手舞足蹈、大声叫唤，他很可能是发现了某种新的机械构想，因而用这种方式发泄喜悦。而大厅里的人也都不以为意，他们的眼睛都深蕴着名为“热爱”的光彩。
陈泽走在墙边，穿过拥挤的圆桌，突然，一个站在椅子上的侏儒猛然一拍桌子，他用瘦小的身体吼出一连串爆炸般批评：
“这就是你的‘鱼人灭杀器’图纸？这就是你的’鱼人灭杀器’图纸？！费里先生在十二年前就发表过一模一样的结构，难道你是从人类的那些’机械学院’毕业的？这点常识竟然都不知道？还是说你故意想让我在同僚面前难堪？啊？你倒是说说……”
后面的话陈泽没有听清。侏儒机械师的脾气都不大好，为免意外，他小心地绕过圆桌，走到大厅的另一侧。
一面墙，贴满白色纸张，写满各色字迹，像是一条斑斓的溪流，从墙面最左边一直流到最右边。仔细看可以发现，每张纸都盖有齿轮图案的钢印，纸上文字也遵循相应的格式。
这面墙，其实是机械师协会的“任务发布栏”。每一位登记在册的机械师，都可以在上面发布任务，并许以相应的报酬；同样的，机械师们也可以在此完成任务，获得报酬。
陈泽刚抬头，就发现一个熟悉的“难题任务”。
问题：怎样才能保证处理完成的露白草汁液，能在低温条件下储存一天以上？
发布者：柯捷（机械学徒，编号erw1639673sa）
报酬：十五枚红铜币
陈泽联想到在齿轮空间书里，看过的一个章节，略一思索，就把这张“难题任务”纸摘了下来。
拿起一旁公用的笔，他直接写道：百分之一比例的欧蓝粉末，兑增稠剂一并煮沸。
写完后，他把这张“难题任务”交到不远处的官方收集点，工作人员是个学生打扮的女孩，深绿短发，面容清秀，脸上有几个雀斑，更显得青春洋溢。她接过陈泽的任务纸，登记下姓名和编号，就告诉陈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需要等待任务发布者的反馈。
陈泽重新回到任务发布栏下方，摸了摸下巴，有些激动。
在齿轮空间里如饥似渴的学习，不过几天之后，他就明显感受到学识涨了一大截，很多以前想都没想过的问题在脑海里一一浮现，并且往往能得到解决的线索。
今天一试，果然，以前总觉得晦涩的难题任务，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一个。虽然只是道初级“难题”，但也是他以前从不敢想的事情。
一般来这边，陈泽都是为了和同辈交流问题，遇到一些大家都解决不了的紧迫难题，就只能咬咬牙拿出些铜币，发布难题任务，然后等待那些有空的资深学徒甚至机械专才来回答。
他一直特别羡慕那些机械师前辈们，思考一会，动动手指，就能拿到不菲的收入，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如今，他竟然也能回答初级的“难题任务”，几行字写下来，半个月的收入就到手了。
梦想实现了。
陈泽一握拳，双眼金光闪耀。
薇绿坐在机械师协会大厅的角落，将提交上来的“任务”和“答案”各自归档。
薇绿还是个中学生，冬狩期学校放假，她就趁机在机械师协会找了份实习。这份实习实际上很轻松，每天要处理的“任务”和“答案”，一般不超过一百份，而且处理起来也很快。
薇绿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其实是端端正正坐在柜台后面，悄悄翻开那本封面是一位白衣骑士的小说，慢慢阅读。在家的时候，她可不敢冒着被爸妈训诫的风险，看这些爱情骑士小说。
“哼嗯~”
薇绿恰好看到黑王子披上雪夜披风，轻吻女主的情节，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
“你好！还请帮忙登记一下！”
眼前突然冒出一只手，递交上来一张会员卡和一份“难题任务”纸。
薇绿抿紧嘴唇闭上眼睛，把书合上，随后露出微笑，开始帮眼前的黑发少年处理提交的“答案”。虽然在看到关键情节时被打断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但毕竟还在工作，她觉得应该认真一点对待。
少年的会员卡是铜制的，上面有一颗星，代表了“铜级一星会员”的身份。
翡翠城机械师协会的会员卡和联邦认证的“机械师职业卡”不一样，积分也不通用。前者只在翡翠城内通用，后者则是通行联邦，更像是身份证明。
但在翡翠城里，机械师协会的“会员卡”有很高的认同度，甚至于在解决某些问题方面，它要比联邦职业卡更有效。
陈泽的“铜级一星会员”身份，说来好听，但其实是最低等级，只要加入协会就能得到。更上面的铜级两星到五星，乃至与“机械专才”同等水准的银级会员，都必须通过完成协会任务、获得积分才能得到。而大厅里的“任务发布栏”，就是一个任务渠道。
薇绿很快将陈泽的任务处理完，保持职业式微笑把卡递回去。陈泽把沉甸甸的卡片揣进兜里，满怀激动继续向金闪闪的未来进发。
薇绿喘了口气，哼着小调打开书，翻开刚才看到的地方，继续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没过五分钟，刚读到白骑士深夜潜入软禁女主的房间——
“你好！还请帮忙处理一下！”
一只手，一张卡，还要一份难题任务。
薇绿呆了片刻，这只手，好像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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