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入局

呀打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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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载着人,穿过牢不可破的黑暗。华灯初上,车流密集,一辆橙色敞篷卡车缓缓行驶在他们前方,露天的货仓里捆满即将作为圣诞树售卖的宝塔形常青枞树,树干和枝叶被雨水浸得透湿。

    水汽也蒙上了副座旁的车窗,映上车窗的灯光糊成了水淋淋的一片。

    没开灯。谁也没说话。

    这样昏暗与沉默的气氛,使陈简想到了供奉着佛座的大殿,那里也没有现代化灯光,只点烛,一排排曳动的明黄色烛火依次跳动,伴着焚香和黯淡光线,是高高鎏金佛像沉默的脸。

    她向左看了一眼。

    承钰有一张很符合现代美学的脸,标准的三庭五眼。便是这样侧面看过去,轮廓也像是古希腊雕塑家事先量好的。线条英挺而流畅。

    只是现在这张脸也是沉默的。

    他右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调方向,透过车窗的灯在他看往前方的眼上一闪而过。黑色的眼,平静,全神贯注。

    陈简想:佛殿里至少还有弥勒佛,敞着肚皮,永远对供香的人笑呵呵,你好歹也对我笑一个呀!

    然而承钰猜不到他的想法。他的表情泄露不出任何信息。

    只是气氛凝滞,他伸手打开广播。

    电流带着声音冲了出来。是CNN频道,播着最近关于圣诞节的一项调查——去圣诞购物的时候,你是更喜欢听到别人说“圣诞快乐”呢还是“节日快乐”呢?

    广播里一男一女主持人兴奋地讨论着,最后神秘兮兮地播报结果,有42%的人选择了“圣诞快乐”,而选择“节日快乐”的只有12%。

    陈简觉得美国人民真是无聊地可以选择去雪地里打滚了。

    她伸手,扭动按钮,换了个台。

    音乐台。曲调非常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听到十分熟悉的曲子却记不起名字,这简直分分钟要逼死强迫症。

    陈简正努力去回忆,承钰伸出手,换回新闻频道。

    陈简扭头,看他一眼。伸手,换回来。

    承钰又伸手,再次换回。

    陈简抬眼,看到他静静的侧脸。依旧好看,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心里冷笑一声,再度换成音乐台。眼看承钰又伸出了手,她若无其事地拍掉。

    承钰看她一眼。陈简闭着眼,靠在后背上。

    承钰收回手,搭放回方向盘上。

    “呵。”他看着雨刷下前视镜恢复清晰,又瞬间被雨水蒙上,默默想。

    音乐放着,至高.潮处陈简终于想起这是几年前一部女权电影的插曲。

    电影说的是一个生活不如意的家庭主妇,和同样孤独的朋友去郊外旅行。她们一路肆意快活,在酒吧过夜。女友和男人跳舞,男人欲火焚身,想要强.奸女友。主妇掏出行李包的手.枪,威胁男人,意外之下开了枪,男人身死,两个女人因此走向了被警.察追捕的逃亡路,并发现了内心的真我。

    陈简又想起七年前这部影片里,一个男演员扮演了一个搭便车的路人甲,而如今男演员已经成了好莱坞身价百万炙手可热的宠儿。

    男演员有一张形状类似嫩牛五方的脸,叫什么来着?

    强迫症又要被逼死了。

    陈简还在想不起来的焦虑中,突然,一个侧边停车,车停了。

    车门被推开。

    陈简还来不及出声询问,承钰冒雨走出去。她奇怪,探头去望。

    大雨倾盆,路边蜷缩着一个大块头醉汉,衣着破烂单薄。

    陈简知道,在这些国家,经常有醉酒的流浪汉露宿街头,当寒流来袭,他们或者躲到救济所,或者熬过严寒,或者不知不觉冻死街头。

    大雨打着地面,地面哀哀叫痛。承钰弯身摇了摇醉汉,醉汉固如磐石,纹丝不动。紧接着他拽着醉汉的胳膊,拖着走,走向避风挡雨的巷子。

    陈简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

    一分钟后,承钰回来了。西装湿透,雨水沿着俊脸的轮廓下滑。他一言不发,扭开药匙,火点燃,汽车向前溜去。

    陈简想起他有个哥哥因为醉酒无人救援身亡。

    陈简去找毛巾,却想到这不是自己的车,有没有毛巾她也不知道。于是她不动了。

    承钰似乎对湿透这件事毫不在乎。陈简首先开了口,她问:“你是打算到餐厅里拍雨人吗?”

    《雨人》是1988年汤姆克鲁斯的一部剧情片。

    承钰没有回答。两秒后,他双手平稳控制方向盘,开口问:“你是准备去餐厅开秋裤派对吗?”

    陈简垂眸,在昏暗中飞快地笑了一下。

    最后,他们既没有成功去餐厅拍电影,也没有成功在餐厅开派对。而是由陈简带路,去了一间居民房吃云吞面。

    #

    煮面的是一对老夫妻,丈夫是广州人,妻子是潮汕人,夫妻俩二战的时候移民美国,开了一家广式小饭馆。两人有一儿一女,一个当医生,一个做了律师,都不愿接手家里的餐饮业,老夫妻年事渐长,只好雇佣员工操持饭馆,只是味道倒地不如二人亲手做的。夫妻俩也没闲着,在家里辟了一个偏厅,接待老顾客或者闻声寻来的客人,不为赚钱,只为家中不落得冷冷清清。

    虾子、比目鱼、猪背脊骨熬制的汤底,汤色清亮,口味鲜香,全鸭蛋打面,不加一滴水,一筷子挑起,面条透亮、爽韧,劲滑,明明是碱水面却没有碱味。十钱面盖在七粒云吞上,热气腾腾。

    两人默默喝汤吃面,谁也不说话。吃到一半,陈简正用瓷勺舀出一粒饱满的云吞,还没放入口中,门开了。

    老板娘走进来,用布包着,捧着一个青色大海碗。

    老板娘和善地对他们说:“看小姑娘会说粤语,送给你们喝的,花旗参煲鸡,大冷天,去去寒气。”

    陈简笑嘻嘻道谢。承钰看着她,垂头用筷子搅碗里的面。

    老板娘走了,陈简收了笑。继续默默吃面舀汤。

    承钰又看她一眼,心想:呵。

    海碗里,红色的枸杞配白色的参,黄色的鸡汤漂去油花,浸着鸡肉。

    偏厅里有一台小电视,陈简找到遥控器打开了,香港台,新闻里说英美武装力量对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实施了大规模空袭,造成多为平民伤亡。

    承钰问新闻在讲什么。

    陈简给他翻译一遍。

    然后又没有话了。

    陈简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她听到电视里战斗机的轰鸣,一个镜头前,是伊拉克女孩略显脏兮兮却美丽的脸,脸上是恐惧的眸子,女孩的一旁,她的母亲正在捂脸失声痛哭。

    女孩的弟弟在一场空袭中丧生,女孩和母亲因为探亲逃过一劫。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生离死别更加催人心肝呢?若不是关乎生死的事情,用的着愁眉苦脸吗?

    她的汤匙碰了下边缘。清脆一声响。陈简张了张口,正要说话,承钰开口:“吃忘了吗?”

    她闭上唇,抬眸看他。

    白色的脸,俊脸因为没有过于的表情,倒显得有点冷峻了。

    他说:“吃完了就走吧。”

    陈简把筷子拍在桌面,先行起身出门。

    出门的时候,老板娘一脸诧异,“这么快呀,不多坐一会儿?”

    事不关别人,陈简收了气,笑着对老板娘说:“有事得先走啦。”

    老板娘说:“下次多和你男朋友来吃饭啊。”

    陈简应一声你认错啦,这是我弟弟,她看承钰一眼,又对老板娘说下次我弟弟再考几个A,我不仅带他去吃饭,还要带他去迪士尼玩呢。

    老板娘说:“哎呀,老了,眼睛拙了。不过你们妈妈真是福气呢,一儿一女,都好看,好看得很。”

    陈简笑呵呵。

    老板娘悄悄在她耳边说:“你弟弟好看,就是看上去不像太爱说话的。”

    陈简对她咬耳朵,“他高中同班女朋友怀孕了,天天上我们家闹,他心情不好。”

    老板娘瞪大眼睛。

    陈简得意洋洋地看了承钰一眼,率先走出门,承钰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跟过去。

    他们按原路返回,雨水打上车身。

    陈简还是在副驾上。

    她心里想:我已经先打电话了,怎么着也算是“降尊纡贵”,可你他.妈怎么就不吱一声了,你他.妈怎么不给我抛个梯子让我下呢?

    承钰一点不知道她的心思。他继续开着车。

    住处快到了。

    承钰看着打伞的人群从前窗旁走过,好几个人,裹着厚厚的围巾,垂头快步在走。雨水铺天盖地,他想:你开口让我现在停下,我们就把不愉快忘了,不管你是谁,我再不会放手。

    陈简一点不知道他的心思。她冷冷地看着车前窗。

    街区的路标在近光灯下显现。

    他突然希望座下的车爆胎。

    可这车是新的,想要爆胎?做梦。

    车停了。陈简对他说,“再见,谢谢你今天的招待。”然后伸手去推门。

    承钰默默对她说:留下来。

    陈简还是走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承钰闭眼,靠上后座。

    陈简回到室内,赤脚跑进房间内。她一把拉开窗帘,车子仍旧停在楼下,近光灯在黑暗中像是怪兽明亮的眼。

    她想:我数到十,你要是还没走,我就下楼告诉你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丈夫。

    她在心里数,十、九、八、七……

    数到二,车子发动,开走了。

    她冷笑一声,摔了窗帘。

    #

    其后的日子变得平常起来,有时候恩一会来,他们一起下棋,只是陈简棋艺不好,总是输,她就耍无赖毁棋。恩一也随她,然而就算这样,她下一把还是输。

    晚上的时候,她闭眼,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那一刻,黑暗中出现光点,拉成光条,光条横竖拼凑着,慢慢现出现出一张人的脸。

    她处于即将入梦的时候,半睡半醒,模模糊糊地想,那是谁呢?谁的脸呢?

    她不知道。她睡过去了。

    十二月二十二号的那天,陈简在家收拾卫生。她从抽屉里找到当初恩一给自己的纸条,四个字:不忘初心。

    然后她起身,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脸。冷光,黑色的发,女人美丽的脸。

    她就这么静静看了很久。

    然后陈简回到客厅,拨打查询号码,查询承钰最近的音乐会。她查到今天就有一场,然后下楼,开车找了一家代售点,票是别人临时有事,退过的,好座位,第一排。她回家换了礼服,然后开车直奔而去。

    陈简在第一排看承钰的表演。白色的温暖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黑西装,别致优雅,像是西方文学里走出的绅士。

    他和交响乐团配合着,用节奏带领着全团的步伐。

    节奏停了,她看见他站起来,向座下的人致敬。

    她确定他看见了自己。

    她向他微笑。

    他转过头,不再看她。

    陈简收了微笑。

    散场后她没有离开,而是溜进了后台。她在工作人群众穿梭,那些人看着这个奇怪步履匆匆的女人。有人拦下她,陈简说:“我在这里工作,忘了带牌子。”

    那人看向她,陈简面目镇定。

    于是那人半信半疑地放了她。

    陈简继续找,她在换衣室看到了承钰。里面只有他,没有别人。别人都离开了。

    他的背很直,轮廓瘦长,背对着她,似乎正在收拾东西。

    她走过去。一步步走过去。

    她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他手中的动作停止了。衣服贴着她的脸,带着他的体温,很暖和。

    承钰没动。时间过了半分钟。

    有羞恼的火从陈简心底腾出。她放开环抱的手,转身就走。

    她没走出一步,被人拉住,狠狠拽了回去。那双拽住她骨腕的手很用力,带着发烫的热力,紧紧地攥着,像是要生生把她握进去。

    她对上承钰的眼睛。黑色的眼睛,里面有末日般的风暴,摧枯拉朽。

    她本能觉得危险,向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她后背一痛,已经被人按在了墙上。裙装被掀起,她裸露的大腿皮肤触到微微泛凉的空气。

    陈简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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