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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哧哼哧防盗~ “本宫皮糙肉厚,不比妹妹你身娇体弱,就不必妹妹费心了。”韦婕妤看她穿着大毛的衣裳,不仅宽松,而且厚重,将身形完全掩住,只有一张清水般的脸孔露在外面——暗道这狐媚子果然狡猾,就会作出这种弱不胜衣的态度来迷惑男人。
她压根没想到厉兰妡穿成这样是为了遮掩肚子——虽然三个月的肚子也用不着怎么遮掩。
厉兰妡笑意澹澹,“本不该选在这里的,只是有些话,妹妹一定得私底下与姐姐说。”她上前一步,低低道:“上次是妹妹的不是,听娘娘教训是嫔妾的本分,却不知事情怎么传到皇上耳里,连累姐姐受了责罚,真是抱歉,还望姐姐莫放在心上才好。”
韦婕妤哼了一声,“妹妹不必多心,是我自己笨手笨脚,打碎了一样东西,皇上气急了才贬斥我,与妹妹无干。”
“姐姐何必掩饰呢?”厉兰妡含笑仰起头来,“你我都很清楚,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此事虽因我而起,连我也要为姐姐抱不平,皇上这般喜新厌旧,当真叫人心寒哪!”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韦婕妤几乎气了个倒仰,忍了又忍方道:“妹妹知道就好,莫说本宫还是婕妤,你仍是个更衣,即便皇上宠你,那也不过贪个新鲜,你总有变成旧人的时候。”
“可是妹妹至少曾经得宠过,可姐姐你呢,似乎连一天风光的日子都未曾有吧?就连眼下这个婕妤之位,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也是巴结贵妃巴结来的吧?”厉兰妡撑着下巴,认真地思索着。
韦婕妤最见不得她这种装模作样的态度,她再也忍耐不得,一巴掌挥过去,眼看就要落到厉兰妡脸上。
厉兰妡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腕抓住,随即重重甩开,她笑得越发欢快:“姐姐怎么听不得实话?年纪大的人脾气也变差了么?姐姐,人老了就要认命,瞧瞧您眼角的皱纹,瞧瞧您松弛的肌肤,倘若在您青春正茂的时候陛下都没看中你,如今这副苍苍老态还指望得幸吗?”
韦婕妤其实不老,只是由于不得恩幸,加之脾气暴躁,脸部的肌肉走向越发古怪,那两道森森的法令纹足以给她添上十岁。
当然,不管实际如何,女人最容不得别人诋毁的就是美貌。加之厉兰妡的态度令人生厌——她讽刺的言语其实不算出众,妙在她讥讽人的时候永远和颜悦色,一点儿尖刻的口吻也没有——愉快的微笑对于敌人本就是一种羞辱,你笑得越欢,敌人只会越难受。
韦婕妤只觉得一腔怒火难以遏制,她再也忍耐不得,伸手便将厉兰妡推了一把——这一回厉兰妡没有闪躲,生生受了这一下,直直地向旁边倒去,那栏杆不知怎么好似松动了,厉兰妡径直摔下去。
韦婕妤确定自己用的力道不大,可是厉兰妡的身子轻如鸿毛,就那么轻飘飘地落进了湖里,像一片庞大的雪花。
她看着湖心的白点,忽然深刻地感觉到寒冷,她的冬天真要来了。
厉兰妡醒来是在自己的寝宫里,有许多人都在,替她掖被的兰妩,端着姜汤的拥翠,跪在地上的太医,以及其他来来往往的宫人。
萧越也在。他坐在床边,温然拉起厉兰妡的手:“你总算醒了。”
厉兰妡抱着头,皱紧眉头:“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脑子里一团混沌?”
萧越的脸色沉了一沉:“吴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大约是殿里的火盆生得太暖,吴太医又擦了一把汗,“陛下不必忧心,乍醒来是会这样的,等会儿就好了。”
拥翠端了一碗热热的姜汤过来,萧越亲自接过,一勺一勺地喂到厉兰妡嘴里。厉兰妡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留神不滴到被面上。
缓过一口劲,她果然记起前事,“我记得本来约了韦姐姐在凉亭中叙谈,因为上次得罪了她,心里过意不去,想当面向她赔个不是,本来谈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生了气,后来我就记不大清了……”
“你还叫她姐姐,她算你哪门子的姐姐!”萧越的目光阴沉如水,“亏你这样好心待她,她反倒不知悔改,竟将你推入湖中,果真最毒妇人心!”
厉兰妡怯怯地道:“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萧越恨声道:“湖边值更的宫人看得清清楚楚,是她亲自动的手,据他们说,你始终赔着笑脸,反而是韦更衣步步紧逼,不肯退让,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为她分辩吗?”
厉兰妡当然不好再说,她忽然听出不对:“韦更衣?”
萧越颔首,“韦氏犯此恶行,贬她为更衣已是宽仁之至,更何况,她还险些伤及朕的孩子。”
“孩子?”厉兰妡下意识地重复。
吴太医知机,配合地开口道:“恭喜主子,您已经有三月出头的身孕了。”
萧越嗔道:“这样大的事,你也糊里糊涂的,若非这回的事,朕还蒙在鼓里。”
厉兰妡笑脸苍白,“臣妾一向体质不大好,月事推迟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加之从前没有生产的经验,压根想不到这一块。”
“也罢,以后就有了。”萧越侧着头,向内侍李忠道:“传朕旨意,厉更衣晋为良人。厉良人现今怀有龙嗣,命内宫局好好照应。”
李忠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却悄悄将目光向厉兰妡投来,令她想到一个词,“精光四射”——假如人的眼睛真能发光的话。
宫里混久了的人总有几分手段,这老狐狸一定瞧出了些许端倪。厉兰妡坦然与他对视,她反正无所畏惧,这个孩子是她的护身符,谁都得避让三分。而且,的确是韦氏亲自动的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何况,在皇帝身边服侍的人,更该懂得投其所好。韦氏已经失势,该向着谁,不是一目了然么?
李忠果然无声地转过脸去。
厉兰妡轻轻咳了两声,萧越于是握紧她的手,替她将被子往上提了一提,“冬日的湖水最是冰寒刺骨,看来果然着了些寒气,这些日子你得好好养着,无事就不必出去了。”
这意思也就是说,每天的请安也可以免了。厉兰妡内心欢呼雀跃,面上仍显出一派虚弱——如此才好让人心疼。
萧越按了按她的手,起身道:“朕还有事要忙,晚点再过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厉兰妡不便下床,草草躬了躬身。
事情如她所愿进行到这一步,韦氏从婕妤骤贬为更衣,地位已在她之下,而且看样子她已经彻底失宠,从此再也不会成为威胁。厉兰妡往被窝里缩了一缩,好睡得更舒服些,里面的确温暖,不枉她在冷水里泡了一遭。
她忽然听到小江的声音:“你还真舍得花这一番功夫。”还是那一副稚童的语调,却是成人的口吻,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屋里有人,他大概不愿现身了。厉兰妡将就对着墙壁道:“你若想谴责我的狠毒,那就算了吧,我会变成这样都是谁害的?”
“本系统懒得纠正你的道德,只是想从技术层面和你探讨一下。我知道你会游水,所以不怕淹死,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三个月呢?”
厉兰妡理直气壮道:“自然是为了使胎气稳固。”她可不想失掉这个孩子。
“呃,如果我现在告诉你,生育能力里头还有一条,不会流产,你会不会觉得有点晚了……”
短暂的沉默后,厉兰妡几乎暴跳如雷:“你不早说!”这个坑爹的系统,究竟还有多少事是瞒着她的?
小江害怕她的怒火,已经悄悄地匿了,留下厉兰妡在这里独自生闷气。耽误两个月的功夫是小事,关键她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不知道系统有没有给这种能力设一个时限,要是她不能尽快完成任务的话,岂不是得当一辈子的生育机器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快进度。
厉兰妡本以为依照甄玉瑾的个性,她必会与贾柔鸾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谁承想数日过去,墨阳宫却一丝动静也无,平静得异常可怕。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将要耗尽的时候,墨阳宫总算遣了人来,是伺候甄玉瑾的荷惜,一张容长脸儿十分清秀稳当。
荷惜的声音同样平和,“厉主子安好,贵妃娘娘邀您往碧波殿一聚。”她特意咬重在碧波殿三字上,那是贾柔鸾的住所。
总算来了。厉兰妡微笑道:“烦请回禀你们娘娘,说我即刻就去。”
她回屋换了一身素净衣裳,方带着兰妩和拥翠出门。
到了碧波殿门首,正巧见到甄玉瑾领着一众宫人迎头而来。甄玉瑾的态度格外亲热,上前挽起厉兰妡的手:“妹妹,咱们进去吧。”
她也不命人通传,径直闯入偏殿。乳母闻得动静,忙跪下叩头,“贵妃娘娘怎么来了?”
甄玉瑾看了身侧的厉兰妡一眼道:“厉才人思念公主,本宫领她过来瞧瞧,不可以么?”
贵妃自有贵妃的气场,乳母赔笑道:“自然无妨,只是淑妃娘娘歇晌未醒,不如……”
晌午早就过了,贾柔鸾却还在熟睡,厉兰妡不禁暗暗纳罕。却听甄玉瑾道:“既然如此,就不必吵醒淑妃了,本宫和厉才人看看就走。”
她兀自跨进门槛,乳母也不敢拦着,厉兰妡也狐假虎威地跟在身后。
经过一番清洗和揩拭,婴儿比刚出世的时候白净了许多,脸孔也舒展了。只是不知怎的,看起来很没精神,耷拉着眼皮,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甄玉瑾看着襁褓,皱眉道:“你是怎么照顾这孩子的,怎么越养越没生气了?”
贵妃虽然严苛,却甚少发怒。乳母唬了一跳,正欲跪下回话,忽见贾柔鸾急匆匆自后头赶来,云鬓蓬乱,脸上的粉也不大匀,一看便是刚从榻上起来。她先向甄玉瑾笑了一笑,“姐姐怎么来了?”
甄玉瑾哼了一声,正眼也不瞧她,“原是厉才人思女心切,本宫所以陪她过来,谁知一见才知道,妹妹竟是这样照顾这孩子的,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也用不着心疼是么?”
她这话说得厉害,贾柔鸾不禁红涨了脸,一时且摸不着头脑,“姐姐这叫什么话?自从小公主迁来我宫里,我哪一日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金奴银婢地伺候着,远的不说,伺候小公主的人只怕比我身边的奴仆还多上许多呢!”
“那可奇了,妹妹既然这样精心,小公主为何这般模样?本宫自己不曾生养过,却也见过家中的幼弟,哪有小儿会是这样病恹恹的,说妹妹你不曾苛待她,明眼人也不信吧?”
“许是如今天气炎热,小公主懒怠动弹,”贾柔鸾不能对甄玉瑾发火,只有把气撒在乳娘头上,“本宫不是让你多抱抱公主吗,你怎么净会偷懒?”
乳母满腔委屈无处言说,只得将婴儿自襁褓中抱起,在怀中轻轻哄着。
仍是无用,婴儿的手脚扭动两下便停下来,小嘴也撅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容。
甄玉瑾看着不耐烦,扭头道:“瑞姑姑,您是积年的老人了,麻烦您来瞧瞧。”瑞姑姑在宫中已久,是与太后一辈的人物,曾参与照料过当今陛下与几位亲王,资历最是深厚。甄玉瑾带了她来,可见早有准备。
众人自动地分开一条道,但见一位面容端肃的老姑姑自人堆里出来,发髻梳得一丝不乱,看着便忠实可靠。她自乳母手中将婴儿接过,仔细端详了一回,拍了拍脸颊,又翻了翻眼皮,最终道:“小公主不是生病,是饿着了。”
贾柔鸾一喜,忙唤道:“原来如此,本宫这就命人喂她。”
瑞姑姑的下一句话就令她的心跌进冰窖里,“小公主看来总饿了数日之久,两腮下陷,面无血色,想来这几日乳母都没有好好喂养。看着没有神气,其实是因为精力不足的缘故。”
甄玉瑾一个眼色使过去,厉兰妡知机,上前便将孩子搂在怀里,一面哭诉道:“我可怜的孩子!是娘亲无能,没有好好护着你,才使你任人欺凌……娘对不起你,早知如此,娘拼死拼活也要将你留在身边……”
她的表演其实略显浮夸,不过在涕泗横流的脸颊和凄异的声音下,这点不足轻易就被掩盖住了。
这番话虽没有指名道姓,却句句戳在贾柔鸾头上。她不禁又羞又臊,劈头冲乳母道:“本宫不是命你们好好照料吗?你们究竟怎么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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