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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间,寒城火车站经过重建,几次翻修扩建, 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原来她曾经是在这里被人带上这趟列车,从此人生改写,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 她回到寒城, 二十年一直生活在这里。
温浅看着眼前的建筑,时尚极具现代化的建筑, 古旧的大钟早已被历史的车轮甩掉了。
温浅想起高中有个男同学, 考上专科,父母都在铁路工作,后来毕业分配在火车站,头几年高中一个同学结婚, 她还看见过他,留了电话。
她拿出手机, 在不常联系的人中, 找到了已经看似有些陌生的名字, 潘思文, 有点女气,潘思文从火车站里走出来,看见站在火车站大厅里的温浅,快步走过去,“老同学,你怎么想起我?找我有事?”
火车站人来人往,两人站在售票厅一角说话,潘思文听她说要看二十年前火车站老照片,寻思一下,说;“时间太久了,不知道能不能有旧资料,这样,我今天有班,明天歇班,我帮你查查。”
十来天,温浅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觉,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住宅老楼前,楼前古老树荫下,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围坐打扑克,几个像她妈年纪的中年妇女在石桌前摘菜,八卦着家长里短,几个带小孩的妇女,边看孩子边闲聊,环境熟悉又亲切,可惜已经没有她妈的身影,温浅视线模糊了。
一个蹲在树荫下,跟修自行车的人聊天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朝她走了过来,张了张嘴,别扭地叫了一声,“小浅。”
温浅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熟悉的男人的身影,是继父温庆林,几年未见,温庆林形容邋遢,跟季淑云没离婚时,他人猥琐,穿戴是洁净的,现在穿着一件旧夹克,皱皱巴巴,胡子拉碴。
温庆林跟老婆离婚,管老婆要了二十万,被几个好赌的酒友勾搭着去赌博,一来二去,二十万连赌输,带被人骗,一分不剩,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没有住的地方,只好找了一个打更的活,算暂时有地方栖身。
看见这个人,温浅没来由的反感,蹙眉问:“你有事吗?”
养女不屑于搭理他,温庆林如何不知道,他嗫嚅地问;“听说你妈没了,埋在哪里?”
“我妈她跟你没什么关系了。”温浅态度冷淡。
温庆林讪讪的,小声说:“我想看看你妈,你妈跟我过这么多年,也没享什么福。”他面露赧色,“她跟我过时,我没对她好过,你妈是个好女人。”
离婚时,温庆林手头有二十万,着实耀武扬威一阵子,麻将桌上勾搭上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串通其他两个男人,骗光了他的钱,他穷了,那个女人跟他断了,温庆林这几年日子过得不甚如意,想起前妻季淑云,那个善良温顺的女人,着实后悔,屡次来找前妻想复婚,季淑云咬死不答应,他找儿子温强,温强看不上他这个父亲,总不搭理他。
温浅自母亲死后,很恨温庆林,如果温庆林对她妈好一点,她妈不至于得绝症,这些年,她妈忍心吞声,心情可想而知,才五十几岁的人早早离开了。
温浅懒得理他,语气冰冷,“我妈不希望看见你,你让她安息吧!以后也别去打扰她。”
说完,她绕过他,走进楼里,温庆林呆呆地站了好一会,泱泱地离开。
这阵子,温浅的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回家后,洗澡换了衣裳,睡了一觉,醒来后,天已黑了,肚子饿了,家里很长时间没起火,冷锅冷灶,她下楼去,看见道对面那间小饭馆,亮着灯,灯光不算很亮,看上去很温暖,她从前经常去哪家小饭馆吃饭。
她走过去,小饭馆里有一桌客人,老板娘看见她,亲热地说;“姑娘有几年没来了,出门了。”
“嗯!”
“姑娘还吃饺子?鱼肉韭黄馅饺子。”
这个老板娘记性真好,还记得她三年前来饭馆吃饭,经常点一盘鱼肉韭黄馅水饺,当然,这种小店虾仁海参馅水饺是没有了。
“好,来一盘。”温浅随意说了句。
饺子端上来,冒着热气,温浅慢慢地吃,细品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味道,也许是心境变了。
白金华府公寓,主卧室大床上,简帛砚靠床头,双手支在脑后,眼睛望着黑暗中的棚顶,三年,一千多天,他没有离开过这里,孤独一个人住在公寓里,除了节日他回老宅跟家人吃顿饭,然后,回到这里。
他每天晚上睡在她睡过的大床,白天开那辆他跟她第一次发生最亲密关系的黑色保时捷,点点滴滴的回忆,没有随着岁月流失变模糊,反而清晰如昨。
房间里一直保持她走时的样子,卧室床头柜上,唯独多了一张西湖边,她扮白娘子的照片,空灵缥缈,物是人非。
他梦里她回来了,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摸着身边冰凉的床铺。
后来他找范小琦多次,范小琦告诉他温浅怀了他的孩子,希望他能娶她,以她极强的自尊,卑微地暗示他,想嫁给他,他当时只以为她在逼他,甚至还觉得她不是什么都不要,比别的女人,她要得更多,她要最重的婚姻。
他错了,她跟他在一起时,她温顺乖觉,其实只是因为爱他,他竟然忘了她独立的个性,她一痛决绝,没留后路,他们之间没有一点余地了,那一刻,他的心真的疼了,狠狠地疼。疼得浑身冷汗淋漓。
半夜醒了,他想起她,她早已经走了,他却还留在过去里。
潘思文第二天休班,通过内部的人,查到二十年前火车站一组旧照片,手机拍下来,拿给温浅看。
温浅一眼看出火车站顶的一座大钟,她谢了潘思文,走出火车站,直接打的去市公安局,路上她寻思,当年寒城如果有丢失小孩,丢失小孩的父母一定去公安局报案,她具体丢失的时间,应该是季淑云捡到她当天,季淑云天黑以后遇见她,晚上九点十分火车停靠小镇,在寒城上火车的时间应该是当天上午。
时间范围缩短,二十三年前夏天,寒城当日丢失的儿童应该很好查,不会太多。
她反复想了一遍,市公安局没有熟人,跟韩涛有几面之缘,这个忙不知道他肯不肯帮,韩涛为人挺正直,心肠也好。
温浅到公安局一问,韩涛下午一点开会,刑侦科的那个小警察对她很热情,“小温,我们韩队长开例会,三点结束,你等一会。”
温浅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两点二十分,还有四十分钟,坐着跟小警察聊天,两个人都年轻,有共同话题,聊得投机。
三点刚过,韩涛进来,温浅站起来,“韩警官你好!”
韩涛看见她,微笑说:“这不是小温,你又为什么事来了?”
好像她经常进公安局,温浅说:“韩警官,我有点私事想求你,我跟韩警官攀个交情,公安局里除了韩警官我没有别的熟人。”
“哪里,你能找我帮忙说明把我当朋友。”
这姑娘挺会说话,自己跟她不过两面之交,倒不好意思拒绝,韩涛是干这行的,目光锐利,自然能看出她找自己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韩涛领她到办公室,让她坐在椅子上,拿出一瓶矿泉水,“喝水。”自己坐在办公桌后,“小温,你有什么事说吧!”
这个男人给人信任感,也许是工作的关系,沉稳可靠,温浅就把自己家里发生的事,自己的身世讲了一遍。
像韩涛这样敏锐的男人,你求他撒谎,他能一眼看穿,韩涛听完,颇为意外,她的身世谜团,引起他的兴趣,职业病,他决定帮她。
他想了想,“二十年前的卷宗,查起来有点困难,不过你提供具体时间,太久了,要费些功夫,这样,你等我。”
二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查这一天报案丢失小女孩的,韩涛着实费了一些时间,查出来的结果,连他都颇为吃惊,温浅等在他办公室里,韩涛把查的结果告诉她,“你说的当天真有几个报案丢失儿童,附和条件四岁女孩,只有一对夫妻报案,报案的夫妻提供的丢失女儿的信息,跟你说的一致。”
韩涛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那对夫妻就是寒城几乎家喻户晓的商界奇才沈国安夫妻。”
温浅瞪大眼睛,几乎不能置信,她是沈家女儿,那么她跟沈茵是姊妹。
温浅谢了韩涛,离开公安局。
韩涛送温浅到公安局大门口,看着温浅朝对面的公交车站走去,看着她上了公交车,他心中感慨,也许她就是沈家的千金,命运开了一个玩笑,明珠蒙尘,他站了一会,寒城这类拐卖儿童的案例不少,能够找回亲生骨肉的少之又少,他刚想转身回去,便看见简帛砚从车里下来。
简帛砚走上台阶,“韩涛,你神机妙算,知道我来找你。”
韩涛随意地说:“我送个朋友。”
简帛砚拍着他肩膀,“我们俩从小就纠缠在一起,你的朋友我还有那个是不认识的,难道是女性朋友?小心点,嫂夫人可眼睛里不揉沙子。”
“看你说的,女的不假,你见过的,上次公交车遇色狼的那个姑娘。”
简帛砚神色大变,“温浅。”
“嗯,是她。”
简帛砚四处张望,“她在哪里?”
韩涛看着他,狐疑,“你跟她…….”
“我问你她在哪里?”
“走了。”
简帛砚撇下韩涛,跑下台阶,钻进车里,他绕着公安局附近转悠,大街小巷,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懊恼,自己早来一步就遇见了,难道又一次擦肩而过,他实在不甘心,她又一次从他身边走掉,他开车返回公安局。
韩涛正从刑侦科出来,简帛砚一把揪住他,问;“她来找你干什么?”
韩涛看眼他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朝他脸上看去,“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这个姑娘?你不是不认识她吗?我看可不像不认识。”
简帛砚这两三年总阴沉着脸,大家在一起没人提起以前的事,韩涛隐隐约约听说他喜欢过一个姑娘,后来分手了,问:“难道她是你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姑娘?”
还纳闷那年简帛砚来公安局遇见温浅,俩人好像不熟,缘分这东西真不好说。
简帛砚不耐烦,“我问你她来找你干什么?你废什么话?”
“帛砚,你知道我的职业,不管她跟你是什么关系,我有责任替当事人保密。”
简帛砚松开他,韩涛对他说:“你等我,我处理点事,一会回来。”
市公安局走廊,弧形一面玻璃墙,简帛砚靠在不锈钢栏杆上,不由想起,那年温浅站在这里等他,他们刚认识,一个美好的开始,走着走着就散了。
他掏出烟,抽出一支,抬头看见对面墙上禁止吸烟,他一把将整盒烟揉碎,扔进垃圾桶。
温浅坐在公交车靠窗位置,她心绪烦乱,当年,沈家夫妻报案女儿丢失,那是谁把她拐走,她跟沈茜是亲姊妹?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头?
她坐过了站,自己都不知道,这趟车是环城车,她绕城一半,还在苦思冥想,要不要找沈家人进一步核实,她丢失的事很奇怪。
这时,她身边有清脆的童音,随即觉得有人朝她座位上挤,她侧头才发现她身边坐上一对双胞胎小姑娘,两个小姑娘穿着一模一样的裙子,梳一样的头,长相一模一样。
温浅突然惊觉,她知道哪里不对了,她跟沈茵在别墅时,沈茵问过她生日后,说她比自己小一个月,不合理之处原来在这里,她跟沈茵如果是双胞胎,出生日期应该是同一日,难道自己当年年纪小,记错了生日,可是明显自己跟沈茵长相也不一样,她又看了看双胞胎姊妹,连神情动作都很像。
这些怀疑成立的话,只有一种解释,她跟沈茵不是同一个母亲。
温浅想起好像安然当年采访过沈国安,也就是沈茜的父亲,沈氏集团的董事长,安然在她走后不久,开口说话了,这两年两人在微信里常有联系,温浅给安然打电话,正巧安然报社没采访,两人约喝下午茶。
道边一间咖啡馆里,安然先来了,等温浅,安然坐在那里,看上去比之前安静了,温浅进门,便看见她。
两人三年未见,都经历了一场情殇,爱情随风散了,昔日友情却一点没有消减。
安然神情有些难过,先开口说,“温浅,阿姨走了,我这段时间常想起小时候去你家,阿姨给我们烙饼吃……”
两人说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温浅突然说:“安然,我不是我妈的亲生女儿你相信吗?”
安然一愣,摇头,“温浅,你说玩笑话,阿姨怎么可能不是你亲生母亲。”
温浅就把季淑云临走前说的话告诉了安然。
安然非常吃惊,“温浅,这是真的吗?你是沈家的女儿?我怎么好像不敢相信。”
温浅喝了一口咖啡,“我也不信,我从公安局出来,乘车时想起你曾经采访过沈国安,你能把他的情况跟我说说吗?”
安然拿着小勺搅咖啡,“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采访沈国安之前做过功课,他当时主要谈他创业时的一些经历,至于家庭方面,个人隐私,他没怎么说,但是我当时搜集的资料,他前妻跟他相识于微时,他和前妻有一个女儿,他现在的沈夫人不是原配,具体家庭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听说过他前妻生的女儿当年丢失了,不久他前妻就死了。”
温浅浑身发冷,手轻微颤抖,滚热的咖啡杯捂都捂不热,安然最后一句话,给她带来不小的震撼,他女儿丢失,不久前妻死了。
“温浅,我怎么觉得这里有很大问题呀!”
安然看她不说话,把满腹的疑惑说出来。
问题很明显,她跟沈茜先后出生,相隔一个月,如果她真是沈家的女儿,这里面的玄机…….。
温浅问:“安然,你当记者,人脉广,你认识私家侦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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