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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见行凶作恶的匪盗从山坡的小径走了下来。
对方到底是见过血的亡命之徒,倒也不怕死人。
她先是用鞋子尖重重地踢了梁珏一脚,见人没反应,才举着一把弯刀小心地蹲下来,确认人真的没有气了。
那匪盗才松了口气,又伸手去拔梁珏手中的簪子,沈孟虽然寄身在簪子上,但半点左右簪子的能力也没有。
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凶恶又贪婪的匪盗卯足了劲地生拉硬拽,试图把染了血的玉簪从梁珏的手里拔/出来。
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人胳膊都拉脱臼了后,这簪子还是纹丝不动地被死去的梁珏紧握在手里。
那匪徒念了声晦气,又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掌心,歹念一动,便举着弯刀要去砍梁珏的手。
似乎察觉到什么,已经没了气的梁珏眼角流下两行血泪来。沈孟心念起伏的厉害,这似乎有了灵性的玉簪,也在一瞬间断成了四分五裂的状态。
玉在魂在,玉毁人亡。簪子碎的时候,沈孟也眼前一黑,彻底地陷入了黑暗这种。等她再度产生意识的时候,周围的环境还是有些昏暗,而且闹哄哄的,定下神来一看,还能看到到处都红艳艳的。
她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认真一想东西,便顿觉头痛欲裂。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身体,还用恰到好处揉着她的额角,把她陷入一片混沌的意识拉回到现实当中来。
“难不成死了的人还能再死一次?”沈孟心下念着,只觉得这阴曹地府虽然有些阴冷潮湿,但闹哄哄的,实在和她想象中的阿鼻地狱有些不大一样。
搀扶着她的“鬼差”开了口:“主子,您舒服了些没有,您要是吃不消的话,接下来的酒我找几个人替您挡了吧,主夫还在等着您了。”
一阵冷风穿过长长的回廊,从荷塘上一路飘过来,把沈孟吹得一个激灵,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再和记忆里地对一对,这分明就是当年她成婚时候的场景。
听说地狱里的第十八层,便是让人不断地回忆人生最痛苦的事,但娶了梁珏她虽然不见得多欢喜,也不至于称得上痛苦难耐。
见她一脸茫然,“鬼差”的声音便有几分着急了,连着唤了她好几声:“主子,主子?”
沈孟这才定了定心神,借着银白色的月光打量扶着她的人。对方有着比她记忆里年轻了十几岁的脸,表情还很生动,这种紧张不安的表情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很少在对方面上出现。
沈孟的想法有些动摇了,地府的鬼差竟是这般的尽职尽责,竟连这种状态也悉数模拟了出来。
她忍不住用指尖掐了下掌心,因为要读书写字的缘故,她的指尖被下人修剪得光秃秃的,指尖也磨得很是圆润,掐在指心并不会弄伤。月色朦胧惹得人微醺,但她掌心的疼痛确实真真实实的。
人若是死了,再怎么掐自己也感觉不到疼痛,这点沈孟在她自己还是个孤魂野鬼的时候就验证得清清楚楚,疼痛感太过真实,沈孟心下大动,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用平常语气问身边人:“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她年轻的侍女有些诧异:“主子,您忘了,今儿个是您大婚的日子啊?”
沈孟的指尖越发掐入掌心几分:“这个我当然没忘,我说的是今儿个是什么年什么日。我喝的有些多,记不大清楚了。”
尽管知道自家主子一向记忆力出众,但她的神色太过自然,又因为她先前确实被客人们劝了不少的酒,侍女倒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您说这个啊,今儿个是丙申年,乙亥月,庚子日,宜纳采、定盟、嫁娶和祭祀,是个再好不过的黄道吉日了。”
沈孟的生父去的早,继父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在她的婚事上也不敢胡来,倒算是尽心尽责,而且这新来的少正君是国公府出来的,大家出身,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更不会完全由着女方说了算。
在国公府的人亲自为了自家公子的婚事亲自上门的之前,谁也不会想到沈孟会娶这么一个出身清贵的公子做正君。她的表现一直不冷不淡,半点也看不出对那位公子的欣喜,所以府上下人也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什么,免得惹了她不高兴。
沈孟越以为这是一场梦,但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可能是回到了十五年前她和梁珏大婚的时候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她都做了近十年的孤魂野鬼,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在脑海里疯长,越看周围越觉得可能。
夜间的凉风将她的酒意一点点吹散,周围的景色也在她的眼眸中渐渐清晰明朗起来。她站直了身体,甩开侍女搀扶着她的那只手,把剩下的事情简单地交代了一番,便顺着记忆里梁珏待着的房间走过去。
穿过垂花门,绕过假山,再过了曲折的九曲回廊,走过三间厢房,上头贴着红艳艳的双喜,挂着两盏红灯笼的房间便是她的新房。
她到的时候还有新嫁郎的陪嫁小侍在门口候着,俱是穿得一身红艳艳的,扎着特别讨喜的双发髻,一张脸蛋被深秋夜晚的凉风吹得红扑扑的,她过来的时候还在那里跺着脚,往手心哈气取着暖。
她还没有走过去,那小侍便一路小跑地到她跟前,眼睛亮晶晶地开口:“妻主大人,正君在这件房里候着呢,您可千万不要走错了。”
他在这盼了许久,整个人都要被冷风冻坏了,就不见自家少爷妻主过来,早先就听说这婚事人家家里头一开始中意的是沈孟的表弟,是公子对人家一片痴心,又经过了些许波折,才将这婚事定了下来。他只担心沈孟心里头不高兴,大婚当天晚上不过来,害得自家公子在府上不好做人。
跟着梁珏嫁过来的人悉数都喊她一句妻主大人,不管是做正君的还是做妾侍的,都只在称呼上少了后头两个字。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也算是允诺,微微颔首,便绕过他,大步流星地往梁珏安坐的房间走。
临到门前的时候,她又顿下脚步来,小小地犹豫了一下,又果断地把门推开。她进去后,在里头候着的喜公起身过来说了些吉利话,又放了挑盖头的金秤和一个装着白布的小匣子在床边,顶着涂抹的鲜红的脸走了出去,还十分贴心地给新婚妻夫两个关上了房门。
兴许是因为这副壳子年轻冲动,又兴许是因为重回过去太过令人振奋,看着穿戴好凤冠霞帔,端坐在喜床的男人,沈孟的心突然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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