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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史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来人，周瑞一家竟敢背主，监守自盗，偷取府中财物，将他们……”
“等等。”贾赦插嘴。
贾史氏眯眼看他，“老大，丢失御赐之物，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抄家流放都不为过！”
说到这里她不禁恼恨王氏用人不明，实在太过蠢钝。谁家里没有几个贪墨财物的奴才？但敢偷御赐东西的，恐怕也就只有王氏的人能做出来了。想到这里，她心中忽然一动，这御赐的百子贺寿双耳瓶，真的是周瑞偷的？他有那么大的胆子？还是说，这是王氏授意的？
她疑惑地看向了王氏。
王氏与她目光相接，心中就是一沉，知道这是贾史氏怀疑到了自己的头上，不禁又气又急。
这真要是她叫周瑞搬的，那也不冤枉。可分明，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啊！真真是六月要飞雪了！
“老太太，这事儿与媳妇绝没有半点儿的干系！媳妇好歹也是出身王家，东西还是见过一些的，不至于眼皮子浅到如此。更何况，进门这么多年了，您最是知道我，媳妇可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吗？”
贾史氏很想说一句你自然是的。但看看旁边明显慌乱的贾珠和元春，还是忍了下去，只死死看着王氏，“你真不知？”
“媳妇不知！”王氏不顾的什么，一溜儿身就跪了下去，含泪抬头，“媳妇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御赐的东西，便是再生两个胆子，媳妇也万万不敢打主意啊！”
“呵呵，御赐之物的主意你不敢打，那这个呢？”贾赦又抄起了一件物事，是一支赤金的凤钗。样式有些不时新了，成色也黯淡，就是凤嘴儿处衔着的一串珠子，也有些失了宝色。看得出来，是个很有些年头的东西了。
“这个……”王氏实在想不起来这是哪个库里的了。这么一件首饰，别说是她，就是周瑞家的也看不上呀！跟了她这么多年，周瑞家的也很有些好东西了，金的玉的钗子簪子时常戴着，怎么会看上这样的钗？
“这东西陈旧至此，怕是他们自己的吧？”王氏语重心长，“大伯，我知您这会儿气愤着，可也不能一股脑地给这二人定罪不是？”
贾赦怒极反笑，“老太太，您认不认得这个？”
贾史氏只看了一眼，就撇开了眼。她认得。
这是当年周老夫人为贾赦挑了张家这门亲事的时候，亲手插到张氏头上的。听说，还是周老夫人的婆婆给了她的。东西不见得多好，但隐隐有那么一种传给嫡子长媳的意思。
后来周老夫人过世，贾赦定要为祖母守孝三年，三年后，迎娶张氏进门。这支发钗，便随着张氏回到了贾家。
“这是什么？”贾赦突然爆发了，“这是张氏的遗物！”
“当年张氏过世，老太太你给父亲吹枕头风，说是怕我将留给琏儿的东西挥霍了，定要将张氏的嫁妆收归到公中保管。父亲没同意，只将嫁妆里的金银死物单零封了库，等琏儿长大再交给他。父亲过世后，那库的钥匙可是老太太你收着的！”
“大哥，你莫非还要怀疑母亲？”贾政也怒了。他挡在贾史氏前边，“你也太不孝了！”
“一边儿去！”贾赦一把将贾政推开。
贾政是个文弱的书生，贾赦却不同，小时候是真的跟着贾演习学过拳脚的。这一下在愤怒之下用力极大，贾政踉跄了两下，一头就撞在了游廊的柱子上。
当下，痛哼了一声，捂着额头晃了晃。
“政儿！”
“老爷！”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贾珠元春抢上前去，扶住了贾政，齐齐地对贾赦怒目而视。
贾史氏颤巍巍指着贾赦：“我知道了，什么抓奴才，都是幌子！你这是看你弟弟不顺眼，要挤兑他才是吧？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呵呵，是吗？”贾赦低声反问，“我真是老太太的好儿子吗？”
贾史氏一惊，霍然抬起眼看着他——他，知道什么？
当年，她一个拿着赐婚圣旨的侯门千金，只能委屈自己当了个填房。史家可是与贾家有言在先，不许叫贾赦知道自己身世的！
难道是周氏那老不死的东西告诉了贾赦的？
“其实老太太您说的也对。”贾赦垂眸，掸了掸自己的衣襟，“我就是看二房不顺眼，又如何呢？您也睁开眼瞧瞧，您的好儿子好媳妇使出了什么样的奴才。贪墨府中银钱，盗窃御赐之物……我就是告到了刑部去，说是他们自己做的，有谁能信呢？”
“你……你糊涂了不成！”贾史氏脸色变了，狠狠用手里的拐杖点着地，“丢了御赐的东西，咱们一家子都有罪！你不说想法子瞒过去，竟然还要告到刑部？”
“大不了一拍两散呗。”贾赦不在乎地笑了笑，“家是二房当的，偷儿是二房的陪房，我这个堂堂的一品将军，连自己的东西都被人主仆偷了，难道还怕什么不成？世人总不都是糊涂的，谁无辜谁有罪，还是能分清楚的。”
他原没想到周瑞竟有大胆偷盗了御赐的东西，这跟他预想的差别太大。他当然也怕真的传出去，但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但凡露出一丝半点的惧意，就会被贾史氏抓住破绽，甚至会以此逼着他捏了鼻子偃旗息鼓。
他既然闹了出来，又岂能就这么混过去？
果然，他这混不吝一上来，贾史氏和二房的人就没了辙。看着气愤，又无可奈何的几个人，贾赦感觉痛快了。对着贾琏招手，一直看热闹的贾琏走到了他跟前。
“儿子，好好儿看看。这是你娘留下来的。你娘当年不说十里红妆，那嫁妆也是叫许多人红眼的。可惜了，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贾琏听他提起张氏嫁妆，心下有了几分猜测，当下红了红眼圈，接过那支凤钗捧在手中，两行眼泪，顺着他白皙光洁的面颊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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