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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一副小家碧玉打扮的郎君, 一会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抹泪, 一会儿似是疯癫般站起来直瞪瞪看着自己,一会儿又跪回去整个人都傻了一般呆立着......
“那个, 喝点热水吧。”李袖春只能在这时候默默递出一杯水, 心里早已抓狂了一百遍还不止:为什么她一个女人, 要像一个男人一样安慰着一个哭爹喊娘的男人?
而且,她还真的只能用万能金句:喝点热水。
眼前的少年听到她这句话, 像是冷极了一样, 先是手在发抖,然后整个人都在震颤, 他自哭湿的袖子底下伸出手来——
“啪。”一声, 被李袖春捧在手上的杯子瞬间落在地上, 碎成八瓣。
李袖春:......还好我躲得快。
“哎。”她叹口气,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这件让她头疼不已的事展开的原因,要追溯到早晨。
*
“恨春。”倚在床头,李袖春无奈唤了一声。不是因为她非要恨春大早上起来伺候她, 而是她委实是有点头晕脑胀。
昨夜宴会后, 因着女皇突如其来的赐婚,让她打乱了阵脚。等事情过去了,她细想起来又有那么点的不情愿。
作为一个现代人, 她虽然不像很多小姑娘那样渴望一个帅气多金的对象, 但内心其实也是期盼着有个人会一直陪伴她的。
她知道, 穿越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时代里, 恐怕这个愿望再没实现的可能,但也不代表她愿意被人强塞一个对象进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生。
万一,那个人身有恶疾,或者双方两看生厌,岂不是耽误了自己和对方一辈子?
但是女皇的赐婚,她确实也还没有办法拒绝。只能稀里糊涂地应下来,之后郁闷的她不由多喝了几杯酒,导致她现在起床都有点飘忽。
恨春撩开床帐,扶起她来,顺便让她喝下早就备好的醒酒汤。
李袖春被伺候得舒畅了,挥挥手想让她下去,却见恨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她没怎么在意,满脑子已经被赐婚这个消息塞满了的她,确实没什么心思关注身边一个小婢女的思想活动。
恨春嘴巴张了张,后还是闭紧了嘴,带着两三个小侍替李袖春更衣,仿佛刚刚欲言又止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们不用跟着了。”李袖春说罢,也不待他们有所反应,就一个人向外面踱去。
今日,她要好好搞清楚赐婚对象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好有所打算。不论是无法反抗必须接受他也好,还是打算反抗破坏赐婚也罢,她现在所拥有的资料太少了,只能被动接受突发情况。
睡了一觉醒来的李袖春依旧是一个渴望不劳而获,又有点呆木的女人。但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她通过昨夜的事明白了——在这里,她还是需要自己努力才能保全自己的。
她要找的人,当然是那个最熟的老婆子。老婆子是御前侍卫,想必平时肯定在这皇宫之中陪伴着女皇的,所以找起来应该不难。
虽然之前她不愿意掺合进这吃人的皇宫,根本没有踏出过自己的院子一步,但不意味着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比如,她现在是不受宠的九皇女,可就算再不受宠,她也是皇女,路上随便抓一个小侍问问路这种事情,不怕他们不说实话。
如她所料,以她的身份,在皇宫中找御前侍卫简直轻而易举。
但,不知为什么,每个被她抓住盘问的小侍都是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盯着她。
尤其是,在她转过身之后,那些小侍竟交头接耳起来,眼神时不时往她身上瞟。
她不自觉摸摸脸蛋,又不动声色摸摸后背,咦,没有脏东西。那这些人盯着她做什么?还窃窃私语个什么劲?
这种古怪一直持续到,她撞到老婆子为止。
“九皇女!”老婆子惊呼,好像看到她如看到了鬼怪一般。
下一瞬,就见老婆子左右张望了一下,把她拉进了一个拐弯的回廊里。李袖春被她带的,有种好像自己在皇宫里做贼的既视感。还不待她出口调侃,老婆子就开始一股脑地追问起她来了。
“九皇女,您怎么能自己出宫殿呢?”
这话说得,李袖春奇道:“难不成,本殿下每次出宫殿还非要带个婢女小侍才可以出去吗?”
“不,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老婆子替她抓了一把汗,“只是今日实在是不同,您一个人出来怎么能行!”
恩?今天有什么不同?
是有人要准备行刺她啊,还是有人准备暗算她啊?
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老婆子一拍她胳膊道:“九皇女,您这次可闯了大祸了。”
卧槽,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什么这老婆子一脸‘你摊上大事了’的表情?
再想起宫内的人躲躲闪闪的目光,还有恨春欲言又止的表情,李袖春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老婆子娓娓道来,李袖春眼前一黑,好么,她还真是摊上事了。
原来,昨夜女皇赐婚的事,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已经传遍了皇宫,也不知是哪位皇子或皇女故意宣扬出去的。等到上早朝,一个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大臣,早饭都顾不上用拉着一帮好基友,就跪在了殿外。
她只一个要求,请女皇收回成命。
这个大臣,不是别人,就是李袖春的‘准岳父’,在这里应该算作是‘准岳妇’。
女皇赐婚的对象,正是她的爱子,毓爱卿说的也是她。
本是一件喜事,但这位重臣确实打心眼里一百个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嫁给九皇女。原因无他,谁不知道这个九皇女是风流成性,还碌碌无为,才能更是没有,反倒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而且人前卑微讨好,毫无皇族威严,人后仗势欺人,更是小人嘴脸。
她不愿意,可女皇不听。
为了让女皇听进去,她身边拉拢的那些与她一起跪在殿外的下臣,个个都是这个朝廷上呼风唤雨的能臣。
没想女皇更狠,她不听不听就是不听。任你跪到天荒地老,她连眼皮都不掀一下。
于是,这个毓爱卿就绝望了。
说来,毓爱卿这人,是个文臣,从来都是女皇身边为数不多能劝动她的人选之一。此番女皇冷处理的表现,让她大受打击。再加上,这人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而女儿又在小时候生病夭折了,只剩下一个儿子了。
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后半生幸福断送在李袖春这里。
一咬牙,她竟发起猛来,入得殿内。
“女皇陛下,万望您能收回成命!”她这一句话说完,跪倒在地,只希望女皇能看在这么多年她忠心耿耿的份上高抬贵手。
没想女皇陛下早就答应了凤君,此事绝无再议的可能。她一动不动,不管底下这位大臣如何求,都不松口。
女皇宠爱凤君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外面也有些关于昨夜赐婚的传言,毓爱卿如何能不知道这事是凤君一手造成的?
她心如死灰,知道今日是不能让女皇回心转意了。她冷笑数回,在一众侍卫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头,跪着道了一句:“国有男色,倾国倾城;男颜祸水,国之将亡。”
最后更是一头撞死在御前,血直直扑溅到了女皇的凤袍上,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老婆子身为御前侍卫守在女皇身边,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向忠心耿耿的老臣,居然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来阻止这场御赐婚姻。
正因为没人想到,所以她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靠近了女皇,还弄脏了栩栩如生的凤袍。
女皇傻了,所有臣子也傻了。
这一撞,撞得是头破血流,当场西去。
而女皇昏庸,被男色|诱惑,失了头脑,逼得重臣惨死当场的消息如插了翅膀,现在恐怕连皇宫外的一些老百姓都知道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老百姓可不会因为你是女皇,私底下就不议论你的家事。他们人数众多,悠悠之口,怎么堵得住?
这事里,要说九皇女无辜,她也确实没做什么;但要说与她无关,又不能完全把她从这事里摘出来。
要不是她这人品行太差,今日会发生这种惨剧吗?
李袖春此人,不知不觉,便又在所有人的眼里成了罪魁祸首,当了那代罪羊。现在不论是谁,都会把她和后宫那位凤君扯到一块一起骂,女皇他们不敢说坏话,可是九皇女和个男妃子,他们骂骂怎么了?
“国有男色,倾国倾城;男颜祸水,国之将亡。”这一句话更是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连路边的小童都把它编成了歌谣,一边跳,一边念。
这些暂且不提,只说听了个前因后果的李袖春,此时已经无力吐槽了。
她能怎么办?一身脏水泼上来,臭熏熏脏兮兮,她又不能立刻把自己洗白。
“九皇女要是没事,还是趁早回宫殿去吧。”老婆子松开握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劝道。她也是怕这个九皇女再出什么幺蛾子,自己一把年纪真的没法再看那种血腥又绝望的场面了。
高高兴兴出门来,沮沮丧丧回家去,说得应该就是李袖春了。
她一路半低着头,脖子后根都烧得慌。她甚至有些心凉,这才几天,她穿过来一个月多,身上竟无缘无故已经背上了一条人命。
她知道这与她无关,多半是这个身子的前主人惹的祸,可现在,她确确实实占据着这个身体,而且还替她活在了这个时代。这些事,这些人,全部都是因为她这个导|火|索而炸。
她脑袋成了浆糊团,恍惚迈入院中。
还没等她喘口气,一个飞奔过来的男子,她还没能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就已被他一巴掌打得偏过了头去。
李袖春懵了。
随即,她心里一阵邪火就冒了出来,愤怒地回过头,扬起手掌。
这特么都是什么糟心事,怎么还有人随随便便就打自己巴掌的?
只不过刚回过头,她那巴掌就停在了空中,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那是一个长相很稚嫩的男子,与其说男子不如说少年,一身清新可人的碧色,此时两眼泪汪汪地瞅着自己,看到自己举起的巴掌还瑟缩了一下。
李袖春承认他长得很是可爱,但是这并不是李袖春停下攻击的原因。
而是他那双眼睛。
满满的全是恨意。
她默默垂下手来,摁住自己被打的那半脸颊,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
追在少年后面的恨春看到这一幕,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连声道:“奴婢罪该万死,这毓公子奴婢实在是拦不住。”
不怪恨春,她一个奴婢怎么敢拦着重臣家的公子呢?
但是看到这个公子居然一上来就给了九皇女一巴掌,简直吓坏了她。
果不其然,这个垂泪的少年,就是今早一命呜呼的毓爱卿的独子。
秦婶也磕着瓜子,摇头晃脑道:“别看现在是光打雷不下雨,估计一会儿且有一场大雨等着呢。”说完,她打趣:“叫袖春出门这么慌张,肯定困在哪里不敢动弹了。”
秦叔坐立不安看了看一边沉默的花顾白,拍了秦婶一下,“混说什么呢,你去接一下。”
秦婶才想起花顾白来,实在是最近花顾白太|安|静|了,让人容易忽略。她起身,要去拿上午放在门边的油纸伞,“好嘞,马上就去把人接回来!”
而外面有人哐当哐当敲起门来,秦婶只好把伞放下,去把门打开。看外面是早上和自己一起务农的姐们儿,就笑着拉她进来,“呦,怎么跑得这么急过来啊?”
“嗨这不是来提醒一下你么,我看你刚刚可是要出门?”来人神色慌张,拉了她就进了门。
“是啊,去接我隔壁的小丫头,她没带伞。”
那人赶紧扯了她,“别去了,这外面出事了。村头,我刚刚割了地回来,隐隐约约看到有人打起来了,这最近小镇那边不是传闻有小霸王出没么。估计就是她,你可别上赶着去作妖。你那邻门小丫头,肯定是在哪儿等着雨停的,不需要你去接。”
秦婶一听,本来不当回事,身后秦叔却是不愿她去冒险了,“妻主,那就算了吧。袖春肯定不会有事,雨停了我们再去找她也是一样的。”
说完,还偷偷看了两眼那坐在轮椅上的花顾白。没办法,人心自是偏向自家人的,他刚怀子若是妻主有事,这一家子可怎么办?
他们这边争执着,春雷也打完了,瓢泼大雨声势浩大的冲刷着屋檐,秦婶也犹豫了一下。这么大雨,找袖春也不方便,要不……
放在地上的伞,却被一双素手拿了起来。打破众人的沉默,轮椅在地板上发出滚动的声响。
花顾白拍了拍那纸伞上的灰尘,显露出一节因为病弱,而越发纤细的手腕。他似笑非笑:“不麻烦秦婶秦叔了,我去接……”顿了一秒,接道:“妻主回来。”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却让人大惊失色。秦叔因他的话脸羞愧而红,秦婶想拦他,却没抓住人,只见那人穿着红衣端坐于轮椅上,撑着伞袅袅婷婷而去的背影。
“这……哎呀!”秦婶拍掉报信的人抓住自己的胳膊,跺跺脚。这算什么回事,让别人行动不便的就冒雨出去了?说出去都丢人!
*
花顾白知道李袖春在躲着自己,确实他最近也不太想见到李袖春,聪慧如他,也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这种状况。但雨下这么大,但凡有什么闪失,也是九皇女的身体受损害。
他畏寒般怂了怂肩膀,如玉的脸盘更加显得白皙了。眉头紧蹙,不愿承认是为了还之前雨夜她单枪匹马坠崖救自己的恩情。
村落的路并不好走,雨下的大了,就更加泥泞难行。花顾白再怎么小心,推着轮椅的两手也沾满了泥点子。一路走走停停,歇一会儿下次就推得更远。他得赶紧找到李袖春,心里一急,手上就划了道血淋淋的口子。
花顾白甩甩手,毫不在意的继续前行。
当他好不容易到了村头那报信之人说的地方,打算避开绕小路进镇里。他没那么好心,去救什么被围攻殴打的人,自己的体力也不足以支撑他帮助别人了。
果然报信之人说的没错,那边拳打脚踢的声音在雨中格外突兀。听得一个女子叫嚣道:“呸,还真的就带了这么多钱,浪费姐妹们的功夫!”
一人有气无力地闷声道:“怪……我咯?”
正要躲闪开的花顾白握着折伞的手一紧,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本来一直眉眼弯弯的样子显出几分阴郁之色。
“你还脾气挺倔?”领头那小霸王就受不得别人反抗她,撩起李袖春的头发一拳头闷过去,“我抢你的钱,是你的福气。你要是再露出这种鄙视我的眼神,我就让姐妹们打到你服气!”
我靠!李袖春暗吐出一口血水,甚是想翻白眼。这年头打劫的还要求被劫的对象心甘情愿了?有没有天理王法?!
在众人靠近李袖春,又要新一轮毒打时,刚刚还张狂不已的小霸王忽的摸着后脑勺一声不吭倒在了李袖春身上。李袖春吓了一跳,把她推开,那些打手也是赶紧回头看老大后面……
“我看谁敢。”居然是一个狼狈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手里捏着一把已经折断的油纸伞,伞尖上还有血迹滴滴答答落在雨地里,混着雨水飘荡开来。
“哪来的野男人!居然敢打我们家大姐!”有冲动的,就要拎着棍子上去。
花顾白浑然不惧,狐狸眼里满是阴霾,透出的杀意仿佛手上拿着不是已经断掉的伞,而是一把出鞘的剑。
“花……”李袖春内心焦急,想爬起来护住他,但是腿上被打的地方似乎折了,一时又跌在地上。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就这样一个人来了?!李袖春说不出心里逐渐加快的心跳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看着那个男子狭长的狐狸眼微眯,露出一副颠倒众生的笑容,就替他捏了把汗。
“要打也可以,你家大姐的命我就不管了。”花顾白笑意不及眼眸,冰冷的比雨落在人身上还要让人窒息。他把伞扔在地上,就推着轮椅往李袖春这边过来,根本不把这些小兵小将放在眼里。
三个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地上生死不知,后脑勺一片狼藉的大姐,最后还是理智的拉住冲动的,“救大姐要紧!”
谁知道这疯男子一下下去,老大会不会直接给打死了?对着脑袋啊这可是,这人心真狠。
她们抬着大姐,有恶毒的还是推了一把花顾白,愤恨道:“你们给我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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