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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姥家在靠山村，从秀山村出发，坐牛车，用上一个半时辰才能到。
靠山村不像秀山村一样依山傍水，而是实实在在的山村，好些人家住在山脚，山上的猎户人家也不少。
玉珠的外祖父就是个猎户，年轻的时候在林子里遇到了熊瞎子，跌下山崖，折了脚，走路有些跛，被村里人戏称为“张跛脚”。
外祖家没有田地，外祖父又伤了脚，家里头就难过起来了，外婆带着几个孩子勒紧裤腰带才把日子过了起来，几个孩子大了，才能勉强吃上饱饭。
玉珠是不爱来外祖家的，倒不是因为外祖家穷。
一来外祖母陈氏不喜欢她，总觉得她像个娇娇小姐，没个农家孩子的样，一逮着机会就要教训她。二来是因为外祖家那些姨母表姐看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让人不舒服。
玉珠虽然懒怠，但看人还是看得出来的，比如她的二表姐孙红莲，虽然嘴上亲亲热热地叫她表妹，和她装得近乎，可是背过身，却和她妹妹红梅说别学成她那样。
她是哪样啊！
玉兰姐就从来不会说她不好，玉琴就是有意见也当面说出来了，说完了就没事了，哪里像外祖家的这些表姐，一面嫌弃她，一面又想从她手里套东西。特别是二表姐这样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当她是个傻的吗。
玉珠捏着手里的玉小猪，眉头都皱起来了，瞥了张氏一眼，看到她在点回门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娘，我们这次要待几天啊？”
张氏头也不抬，回道：“怎么，你待不住？”
玉珠一时语塞。
她很想说待不住，但想到每次和娘说这事，娘都要伤心，还是闭了嘴。
张氏点好回礼，抬起头，看了玉珠一眼，见她低着头，肩膀耷拉着，整个人有些蔫蔫的，想了想，还是伸手将她搂了过来。
玉珠也顺势倒过去，头埋在张氏的怀里。
张氏摸了摸她的头，缓缓说道：“玉珠，那是你外家啊，你外婆虽然嘴上厉害，可她还是疼你的，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再懒，她也不会去说上半句。玉珠，娘疼你所以惯着你，你外婆也是疼你才管着你啊。”
玉珠头依旧埋着，小声音闷闷地说道：“可外祖母从来不对我笑的，而且姨母她们也不喜欢我，表姐她们说话也怪怪的。”
张氏叹了口气，她的几个姐妹她也是知道的，家里头穷，从小在饭桌上挣惯了，哪怕嫁人了回娘家也改不了这些毛病。
她刚嫁到苏家的时候也是一样，事事都要争先，总觉得自己是小媳妇，大嫂二嫂先进门，婆婆偏帮她们。
可生明书那年，她产后止不住血，婆婆拿公中的银子买了人参救了她命，大嫂和二嫂也没二话，还日日给她开小灶，炖一碗红糖鸡蛋，让她好好养身子。
人心啊都是肉做的，她嫁到苏家这么多年，虽然性格仍然有些强势，但争强好胜的心却淡了。尤其生了玉珠后，她更觉得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正道。
她是幸运的，遇上了和善的婆家，可她的姐妹却没有那样幸运。
大姐是长姐，事事要强，爹坏了脚那年，她才十一二岁，却把自己当个男人使，带着大哥二哥三人在不远处坡地开荒。
娘要给她说亲，她却不愿意，等到十九岁，二姐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她才寻了山里头的猎户成了亲。
大姐人不坏，只是爱管事，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她都是要管着的，哪怕出了嫁，也时常回娘家来“指点”她们这些弟妹。
二姐最聪明，从小就知道为自己打算，时常跟着爹去镇上送猎物，一及笄就嫁给了镇上酒楼后厨的小儿子，日子应该过得也不算差，就是为人有些斤斤计较。
小妹小时候与她最亲，可嫁了人后却与二姐走得更近。
想到这，张氏摇摇头，心里也很是无奈，好在嫂子和弟媳，娘还压得住，几个兄弟也是孝顺的。
牛车行到山脚停了下来，张氏推了推玉珠让她醒过来。
玉珠睡眼朦胧地，用手揉了揉，看到娘大包小包地往外拿，意识到外祖家到了。她拿起自己的小包袱，慢慢腾腾地走下车。
外祖家的屋子不大，因为家里穷，早早地分了家，现在就大舅家和外公外婆住着。
玉珠跟在爹娘后头进了堂屋，几个姨母还没来，屋里头就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大舅妈。
玉珠叫了人，又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张氏。
张氏掀开一角，发现是家里头做的肥皂，看着玉珠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女儿果然长大了。
她将包袱递给了母亲，就说起了玉珠做皂的事。
陈氏听到三女儿的话有些惊讶，没想到不过是半年不见，这个最让她头疼的外孙女居然转性了，晓得做起活来了，虽说她不知道这家事皂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看三女儿一脸自豪，心里也是有几分高兴的。
不过陈氏一向不是喜欢喜形于色的人，哪怕是再欢喜的事，她也不会大笑。
张翠芬了解她，看到她的嘴角放松，就知道自个儿老娘心里对玉珠满意了几分。张氏也不急着教用法，胰子虽然用的人不多，可村里头人爱新鲜，谁家买了胰子都要去看看，谁不会用啊。而且她们要在娘家住两天，有的是时间教。
张氏指使苏茂山把带来的米肉送到厨房里，就和老娘还有大嫂聊起天来。
玉珠在一旁闲得发慌，手里只有那只小玉猪，玩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了，她倒是有些想秦恒了。
那讨厌鬼送一块玉和几张小人图就妄想她会原谅他，哪那么容易。
“玉珠，玉珠”
玉珠正神游着，听到娘的声音，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头三个女人的目光全在她身上了。
身子顿时打了个哆嗦，一脸茫然地看向她的亲娘。
张氏别过脸，不想和她说话。
玉珠很是委屈，又扫了四周一圈，发现她的大救星，爹爹居然不知道去哪儿了。
好在大舅妈看出来她的尴尬，给她解了围，说道：
“玉珠，刚你娘说你做的什么皂比胰子还好用，还能卖上钱啊，这可真是了不得了，咱们家也要出个富贵人了。”
陈氏听到儿媳这样说话，就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没料到大儿媳吴氏的心神此刻都在玉珠身上了，哪里还管婆婆是不是翻白眼瞪她。
也不待玉珠反映，吴氏走上前，亲昵地拉过玉珠的手，粗糙的掌心摸得玉珠的手背有些疼。
吴氏浑然不察，圆润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眼睛都要被挤没了。
“玉珠啊，舅妈的好外甥女，你可真是个能干的，人长得俊俏不说，竟然还有这种手艺，跟舅妈说说这皂是怎么做的啊，让舅妈也开开眼。咱们可不是外人，你只管放心，舅妈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
玉珠被她拉着，无助地看着张氏。
张氏眼角直犯抽抽，大嫂这么些年，还是改不了一个贪财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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