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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一过，便到了初夏时节，秀山村沿河的桃林卸了一身粉嫩装扮，羞答答地结出了青涩的小果子。
从外婆家回来，玉珠消沉了好一段日子。
五月份是农忙的时节，家里头做皂要停上一些时日。桃花花露也是没法做了，玉珠索性把方子给了秦恒，不操那个闲心。
玉珠每日看看书，和玉琴扯扯闲话，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李大山的买卖倒是做得有声有色，他是个脑子活络的，嘴也不笨，镇上巷子里的阿婆媳妇子都认识他了，一说有个挑胰子卖的货郎，就知道是他。
这段时间他又来苏家拿了一次货，还特地问玉珠多要了十几块研磨皂。
这研磨皂，主要用来洁面，玉珠给李大山的价也不便宜，三十文一块。要知道猪肉也才十五文一斤。
这皂李大山自然也不是拿来散卖的，否则积在手里，他下一趟的货钱就凑不够了。他前些日子和镇上大户，刘老爷家的采买婆子周氏，搭上了线。
那婆子是个贪便宜的，看李大山的胰子卖的便宜，想着能昧下点钱，便从他这里买了不少家事皂和洗头洗澡的。
大户人家里头做事的人也要收拾的齐整，不然主子看了糟心不说，面上也无光。所以，只要不是空架子的破落户，这里头做事的下人也是能领到胰子的份额，虽然不多，像三等粗使丫鬟是一间屋子才发一块，可仔细着用，却是紧够了。
周妈妈采买的胰子主子们是不用，家里头的小姐太太用的洁面、洗身、沐浴的胰子都是有专人去县里兰香坊买来的，就是一时没了用，也是使了贴身丫头去镇上铺子里买。就是有头有脸的丫鬟也不从周妈妈这里那份例，都是自个儿出银子去外头买。
所以周妈妈一听李大山报的价钱，也不管胰子好的坏的，就采买了去。
李大山见她买得多，好话连篇地往外窜，周妈妈心里美得跟朵花儿似的，一来二去就被他套出了身份。
李大山心思在内里转了几回，从担子里掏出两块研磨皂包好，对周妈妈说道：“妈妈可收下这两块皂，这可是小人这里最好的货色，妈妈使使看，要是用着好，下回再来赏脸”。
周妈妈笑眯眯地收了那两块皂，心里更是舒畅，看着李大山越发顺眼，觉得这乡下小子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付钱也大方，连零头都给了，不让抹。
李大山帮她提着篮子一路送到了刘老爷家后门，看着周妈妈进去，才挑着担子回村里。
也合该是李大山运气好，周妈妈才回了屋子里，还没来得及归整东西，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春梅就走了进来。
春梅一张脸绷着，一身狼狈，身上的气味很是不好闻，也亏得周妈妈忍功好，换个人，指不定就要吐出来。
周妈妈似乎没闻着气味似的，走上前，一张老脸挤出笑，说道：
“春梅姑娘这是从哪儿来，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妈妈这里？”
春梅心里是一肚子火，二小姐是个不安分的，好好地去庙里拜佛，就和严武举家的小姐起了口舌。严家小姐也是个泼辣的，又是武夫的女儿，很是野蛮，说不过就整个人冲过来推搡，她护着小姐，不小心就被推到了一旁的臭水沟里。
回来想要清洗，却看到屋子里的胰子用的只剩下薄薄一片，哪里够弄干净这一身糟污，出去买是来不及了，只好到周婆子这里拿块皂应应急。
春梅心里头不耐烦，没理会周婆子的话，看到篮子里的肥皂，拿了一块便要走。
周妈妈眼珠子咕噜一转，想到那货郎送的两块皂，这春梅又是得脸的丫鬟，太太面前也说得上话，便拿着那一块皂追上去。
春梅倒是不在意周婆子说的话，这皂再好，能比得上小姐赏的兰香坊的胰子吗，不过见周婆子的殷勤样，心里头的不快也去了不少。
算这婆子有眼色，春梅接过皂就匆匆回房里洗身子去了。
研磨皂被团成了球状，颜色粉粉嫩嫩，表面细腻，触手感觉跟块奶糕子似的，春梅本来是看不上眼这被周婆子硬塞过来的“好货色”的，不过看着表相，倒是有几分欢喜。
她用丝瓜絮搓揉皂体，泡沫出来的十分多，春梅看着心喜，索性连头发都一并洗了。
这个澡春梅洗了很长时间，不止是因为心里隔应那臭水沟，也是因为这皂确实好用，泡沫洗过的地方柔柔滑滑，一点也不紧绷，手一推，就有浅色的泥出来。
春梅洗着忍不住换了两次水，还好她防着洗不干净，提前多备了水。
春梅洗得畅快，洗完觉得身子都轻了两三斤，被推进水沟的怨气也散了。
隔日，春梅就谢了周婆子。
周婆子见着好，就厚着脸皮托春梅帮她在太太面前说说好话，给她调个好差使。
春梅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对周婆子说，要是能多弄些这皂，她去太太那里的姐姐妈妈们那里走走门路，周婆子的事约莫能成。
周婆子高兴地应下，候了李大山好几日，便将他手里的研磨皂都买下了送给了春梅。
李大山见这皂果然有销路，就打算多问苏家要一些，这皂赚头大，还省了许多嘴皮子功夫。
玉珠也没多问，左右她就是个负责生产的，卖的事她不管，而且她最近总是神色厌厌，提不起兴头，和李大山谈货的事也交给了玉琴。
张氏这几日看着玉珠的样子，心里急得不得了，问她，也只说没事，还一反常态地认真学起了绣活，早上也不用叫了，自个儿就能起来，还把被子和衣裳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吃饭还是不快，可吃完却坚持要洗碗，不让张氏沾手。
张氏看着又是欣慰，又是担心。
女儿突然转性子了，按理说她是要高兴的，可玉珠从小就是没心没肺的快活样，突然长大了似的，张氏心里很不好受，好像是她生生折了她的天性。
她真的怕女儿就这么越变越沉稳。
玉珠不懂事的时候，张氏希望她乖巧些，可她真的成长了，变得稳重起来，张氏又情愿她还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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