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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背着新娘上了牛车。
村里头是不兴租轿子的，价钱贵不说，还小小的，摆不下嫁妆。
村里头成亲用的也是牛车，选一头健壮的牛，牛头上扎上红布，戴上红花，后头是三辆连起来的木板车，前后放嫁妆，新娘坐中间。
牛车绕着村里转了一圈才开始上路。
南平这边新娘出嫁的时候是不能回头的。姑娘嫁出去了要向前看，不能回头，坏了规矩就不吉利了。
玉兰听着耳后玉琴的哭声越来越小，娘的叮咛声越来越远，强忍着回头的冲动，眼泪在眼底越积越多。
她的妆面家里头补过一次。出了门却不能再哭。
玉兰努力地抬起头，看着牛背上未来夫君并不壮硕却也挺拔颀长的背影，愣愣出神。
牛背上的人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突然回头。粗浓的眉眼，麦色的皮肤，五官不出色却也看得过去。
他的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让玉兰心中的离家的忐忑和感伤少了少许。
和他过日子也许，也不会太难吧。
苏家这头，送走了玉兰，几个女眷都难掩不舍。玉琴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玉珠替她擦着眼泪，却说不出安抚的话，只好抱着她，摸着她的头，让她好好地哭一场。
嫁人毕竟是喜事，即使有再多的不舍，父母也不好留人一辈子。
张氏让玉珠带着还在哭的玉琴回房，便和大嫂妯娌两人开始收拾。
赵氏和玉琴一样，有些缓不过来，苏茂林陪着她回房，夫妻俩收拾收拾心情。
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可苏家却显得冷清了不少，张氏收拾着院子，心里头也有些伤感。
堂侄女出嫁她心里头都难受得不行，她的玉珠要是嫁了，怕是她的半条命也要跟了去。
玉兰出嫁的晚上，尽管屋子里院子里仍然是红灯高挂、喜联盈门，苏家一大家子却都是兴致缺缺。
大房的两个男娃到底大了，家里头的大姐也嫁出去了，所以好受些，二房的两个小的，都吃不下饭，小明言更是哭着要找姐姐。
他从小是玉兰带着的，和二姐很是亲近，送亲的时候，赵氏怕他闹，就让娘家嫂子帮忙哄着没让出来，现在知道姐姐嫁出去了，“哇”得一声就哭了开了，赵氏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哭。
玉琴虽然没像弟弟那样，可也精神厌厌，早早去房里睡了。
三房里头，玉珠心里也不好受，她点了蜡烛，手里拿着书坐在窗前，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明明是喜事，为什么还这么难过呢。
“叩，叩”
玉珠听到声音，放下书，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袭青衫的少年，正是她的哥哥，明书。
玉珠也是好久没见过小哥了，自从他去族学里念书，就没有回来过，衣裳吃食都是爹娘送去的。
玉珠和明书的感情还是很好的，明书是个包容的，玉珠虽然性子有些娇纵，在哥哥面前更是一点都不收敛，明书也不恼。
玉珠收了收心里的感伤，露出一丝笑容对着明书。
明书伸出手，摸了摸玉珠的头，将一个包裹递给她。
“玉珠，哥哥知道你在家闷，族学管的严，很少出去，附近也没有大集，没什么好东西。我画了几本小人书，你看着玩，别闷着。”
玉珠鼻子酸酸的，本来就忍不住的眼泪一下掉了出来。
“你别哭啊。”
明书手忙脚乱地找帕子，他的妹妹，从小到大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真的有，假的也有，可他总是看不得，总想法子要逗她开心。
明书好不容易找到了布巾替玉珠擦眼泪，可却是越擦越多。
“珠珠，不哭了好不好，是不是不喜欢哥哥画的小人书？哥哥回头攒钱给你买珠花好不好？”
玉珠摇摇头，把怀里的包袱抱得紧紧的。
“不要珠花，我喜欢哥哥的小人书。”
“喜欢就别哭了，珠珠笑起来最好看了。”
玉珠酸意更重，她想像小时候那样，遇到不开心地扑进哥哥怀里，让哥哥给她讲并不好笑的故事。
可是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也许很快，她也要离开这个家，看不到爹爹和娘亲，也没有傻哥哥会给她讲故事，哄着她开心。
“哥，你说玉兰姐会不会想家？”
明书语塞，这样的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书上不曾有，先生也不曾教过。
明书看着玉珠眼里的惶恐和不安，心里也不知如何作答。
他不是女子，也未曾娶妻。
"哥，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去族学，早些去睡吧。"
明书低低地应了声，转过身欲走，想了想，还是回过头说道:
"珠珠，你别怕，有爹娘，有哥哥在呢，你就是想在家里住一辈子，哥哥也养你。"
少年还不及弱冠，身子骨都还未长成，此刻，稚嫩的脊梁却挺得笔直，一脸坚定。
玉珠抹了抹眼泪，嘴角上扬，露出了今日唯一的一个笑容。
"哥，我不怕。"
明书点了点头，又道:"那你早些睡。"
玉珠乖巧地点点头。
明书看着她关门，站了一会儿，才迈着步子离开。
三朝回门，玉兰的脸上还带着喜气，人精神也很足，新女婿刘三河看着也是个疼人的，回门拎的大包小包一样没让玉兰搭手，还租了辆牛车，怕玉兰累着。
赵氏的一颗心总算落到地上，看着女儿过得好，她就好受了不少。
倒是两个小的，拉着姐姐的手不肯放，对着陌生的姐夫也有些敌意。
新女婿第一次上门是要好酒好菜招待的，赵氏和婆婆说了一声，杀了一只母鸡，又去孙屠户那里买了两斤后腿肉，加上地窖里的腊货，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刘三河起初有些拘谨，被岳父、两位叔伯灌了几杯酒，性子也放开了，饭桌上有问有答，苏家饭桌上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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