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如海过世

夜听春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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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被一条巨蟒伤到的。”温雅道, “你们来得正好, 那孽畜的尸体还在山谷中。它的蛇皮和蛇胆都是好东西, 你们去将其收拾出来带走。”

    “好的, 那你们呢?”

    “剥皮取胆得费不少时间, 找两个妥当的人,送林大姑娘先回去。”

    “行,林二姑娘还在山顶寺庙里, 便送林大姑娘去寺庙,可以吗?”蓝衫男子转过脸,看向林慧玉。“林大姑娘没事就好, 你妹妹急得不行,哭得眼睛都肿了。”

    听此人的意思,黛玉她们是被他送到寺庙里去的。于是林慧玉对着蓝衫男子福了一福,说道:“多谢公子护送我妹妹。”

    蓝衫男子侧过身没有受礼, 道:“原是我们的不是,害得大姑娘落下山崖。若再因我们而使二姑娘受累, 就太不应该了。”

    慧玉急着想见到黛玉, 便又道:“那我便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还请公子派人, 送我上山。”

    “那是自然,还请姑娘稍等。”

    从幽深静谧的山谷一直往上, 在那高高的山巅之上, 云雾缭绕之中, 伫立着一座幽静的庙宇。颜色厚重的木塔, 石阶上的青苔,墙壁上满满的绿藤,都在诉说着其悠久的历史。庙宇后院一处净室之外,林黛玉站在台阶上,面带忧色,不住的仰头往外看。一个俏丽的丫鬟从屋子里走出来,替黛玉披上淡青灰色的大氅,劝道:“姑娘,你一大早就站在这外头了,山上风大,万一受了凉,可如何是好?还是去屋里等着吧。”

    黛玉摇了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穆公子都离开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他们还没有找到姐姐吗?从那么高的山崖掉落下去,即便性命无碍,可是,受伤恐怕是难免的吧?慕隐,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一定要来这覃山寺为父亲祈福,姐姐,也就不会遭遇这一劫……”说着,眼中水光闪烁。

    听了黛玉的自责,慕隐忙说道:“怎会是姑娘的错呢?姑娘也是一片孝心,谁都难以预料到,只是来一趟寺庙而已,就会遇上这样的事。姑娘快别流泪,等会儿眼睛又得肿了。等下子大姑娘回来看到了,可不得心疼死?到时候,奴婢与景深,可得落埋怨了。好姑娘,心疼心疼我们吧……”

    慕隐正劝说着黛玉,忽然院子的红漆木门被推开,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口中说道:“黛玉,这么冷的天气,怎么站在外面?快进屋去吧。”

    “姐姐!”看见来人,黛玉又惊又喜,忙快步迎上前去,一把紧紧抱住慧玉,泣道:“姐姐回来了,你没事,真好,菩萨保佑……”

    少见黛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可见她是真的很担心自己。慧玉觉得心中温暖,笑道:“我没事,连一点伤都没有受。看你小手冷得,走,我们进屋——”话还没说完,慧玉便软软的倒了下去。惊得黛玉又哭了起来:“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慕隐,秋萍,你们快过来看看,姐姐她怎么样了……”

    秋萍与碧云一早就去了山门外面等着了,她们是跟着慧玉一同进来的。此时见到慧玉软倒下去,俱吃了一惊,忙蹲下/身来查看。秋萍伸手一摸慧玉的额头,只觉得触手滚烫,惊道:“可不得了,大姑娘烧得厉害。二姑娘,恐怕我们要赶紧下山,找个好大夫给大姑娘看看才行。”

    听了秋萍的话,黛玉连连点头:“好好,我们立即下山去。”

    林慧玉这一次的病,十分沉重。本来上一次因为要供给可人精/血,她受损的身体就尚未补回来。这一次的遭遇,更是雪上加霜。她昏沉着被抬下山,昏沉着进入林府,昏沉着回到了自己的听荷院。其间她的意识一直迷糊着,黛玉和碧云的哭泣声,大夫问诊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一样,毫无真切感。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甚至于,林如海去世的时候,她都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那个时候,她正在做一个关于前世的梦。梦里,母亲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游乐园玩耍。可是,等她们进了园的时候,母亲却不知所踪了。她一只手里牵着一只血红色的气球,满心惶恐的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终于,她哭喊起来:“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妈妈,带我走……”眼前花花绿绿的游乐园和人群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变成一片苍茫的灰白。地平线那头,血色的海洋奔腾着涌来,铺天盖地……凄厉的哭泣声猛然传入耳朵,似乎,是黛玉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林慧玉终于睁开了眼,茫然的看着绣着各色花卉的帐子顶端。却听到秋萍含泪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大姑娘,你终于醒了。老爷他,过世了……”

    强撑着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林慧玉开始料理起父亲的丧事来。虽然这一次前来吊唁的人并没有贾敏去世之时那么多,却也还是能看得过去。据林慧玉想来,应该是因为有三皇子坐镇的缘故。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得赶着办丧事。因为过不了多久,新的巡盐御史就要来上任了,他们林家的人得尽快把府邸给新御史腾出来。经历接连的丧母丧父,黛玉终于也撑不住了,日日哭泣,瘦弱得一阵风都能吹走。林慧玉既要操心丧事,又要操心妹妹,还要应付贾家的人和林家的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真是有些疲于奔命。还好大事有三皇子应付着,林府大管家林安也仍旧忠于职守,总算是给林慧玉分担了一些事务。值得一提的是,其间温雅和穆筠也前来林府拜祭,还送了许多珍稀药材来。刚好,能够拿来给黛玉补身。据有包打听外号的碧云说,原来,穆筠不但是青衣卫的副指挥使。并且,还是世袭罔替的靖安侯府的世子,身份颇为高贵。但是三皇子面对温雅穆筠二人的时候,看上去,更加重视温雅,并且,还颇有些忌惮他的感觉。应该不止是因为他是青衣卫的正指挥使吧?在林慧玉眼里,温雅这个人,更显得神秘了。

    忙乱了好些天之后,林如海终于入土为安,葬在了林家祖坟,贾敏棺椁的旁边。黛玉强撑着的那口气一松,便病倒下去。林府又忙着请大夫,两三天之后,黛玉方才缓了过来。林如海的丧事算是忙完了,林慧玉的事却还没有完。这几天,贾琏终于坐不住了,频频向她明示暗示,还找上了林安。林慧玉知道,得赶紧将林府财产的事情给办了。这天夜里,她撑着病体,来到三皇子居住的风华居求见。看门的小厮见是林家大姑娘求见三殿下,忙报了进去。不多时,便有三皇子随侍的宫女出来,引着林慧玉进了风华居的书房。

    风华居书房之中,燃着数支加了熏香的牛油大蜡烛,照得一室亮亮堂堂,恍如白昼。林慧玉知晓,这是三殿下的嗜好。总喜欢待的地方明明亮亮,才舒心。三皇子一身月白色衣裳,坐在黑漆透雕云纹的圈椅之上,静静的看着林慧玉走进来。见到三皇子身上的素色衣裳,林慧玉不禁心中感激。虽然他没有必要这样做,但是难能可贵,身为尊贵无比的皇家人,还有这个心。走到他前方,林慧玉福下/身去:“见过三殿下,三殿下安好。”

    三皇子抬手道:“免礼,林大姑娘,请坐吧。”

    林慧玉斜签着身子,在一旁的黑漆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她手里拿着一只清漆木匣,举起来说道:“这里是林家的财产单子,还请三殿下过目。”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接过林慧玉手里的匣子,奉给了三皇子。他打开匣子,拿起里面的单子粗略的翻看了一下,道:“这是……”

    林慧玉道:“我已经大略的将财产分成了两份,另外一份在这一份底下。”三皇子闻言低头看去,果然看到匣子底部,还有另外一份财产清单。他拿着手里的这一份看了一阵子,道:“这里面的古玩,藏书,可以减免掉,另外拿其他物事填补即可。”

    闻言,慧玉的心里涌起微微的惊喜。要知道,林家的财产里头,庄子铺子田产现银倒是次要的,最值钱的,还是古玩和几代人留下来的藏书。这个道理,三皇子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他这样说,却是为何?林慧玉试探着说道:“既如此,我便另外拿其他东西填补了?”

    三皇子点头道:“拿庄子铺子或是现银填补即可,田产不易变现,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

    除了古玩藏书,便是田产最珍贵难得。这下子林慧玉知道,三皇子是有意帮助她们了。她心里十分感激,站起身来再次深深施礼:“多谢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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