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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曼生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直接把手搭上了他的脉,脉象虽是虚弱,但并无大碍,毒是已经解清了的,可身子应该还会难受几日。她松了口气,“你是怎么中得毒?”
他笑了笑,说话带着虚音,“运气不好,刺客又回来了。今日醒来,听阿甲说你在附近,便想着见一见你。”
“刺客?又是梅子倾?”石曼生算是记牢了这个名字。
柳木白放下手札,反握住了她刚给自己把脉右手,有些疲惫地半闭了眼睛,“嗯,和他有关。”
他的手很大,很凉,握住她并没有用多少力,看着他的侧颜,她突然并不是很想挣开,“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中了毒就该派人找她才是,阿甲说得可是八日前。
“他留了解药。”
石曼生不明白了,柳木白缓缓说了缘由。这毒不是梅子倾派人下的,却是他身边一个重要的护卫背着他偷偷下的。得知后,梅子倾特地送上了解药,希望和解。
她听着挺生气,“谁知道那解药是不是真的。”先下毒再送解药,难道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柳木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梅子倾没必要杀我,或者说,他没必要用毒杀我。”
“为什么?”
他转头看向她,“因为你。”
石曼生身子一僵,她没想到事情会扯到自己身上。
“你不认识他,可他应该是知道你。据我所知,梅子倾也是川蜀一带出来的,他可能与你们百里宫有旧。这次,在给我解药的时候,他特地提到让我不要去麻烦你。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我现下还不清楚……咳咳……”话说完,柳木白突然咳了起来,一时上气不接下气,停也停不下来,脸色越发惨白。
石曼生忙扶住他,从怀里掏了颗平日自己吃着玩的薄荷丸塞给了他,“他说不麻烦你就不麻烦,万一那人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呢?”想到自己夜探被梅子倾制住,又想到在帮他解毒时那个莫名的吻,石曼生毫不怀疑此人应当是认识自己,故而,对柳木白的说法也是深信不疑。
喉咙被薄荷凉气划过,柳木白舒服了不少,又咳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他顺势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很自然地贴近了她,“没必要。如果他真想杀我,就没必要即刻送来解药,并且是在我毒发之前还没有症状的时候。”
毒发之前给的解药?“那你知道自己怎么中的毒吗?”正专注于事件本身的石曼生,对他靠过来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肩膀微微僵了一下。
柳木白苦笑一声,“技不如人,并未发觉。”
“阿甲……也没发现?”
病中的他周身有着中药味道,都是些固本培元的药,并不难闻,散下的乌发拂过她的脖子,柔顺丝滑。被他靠着,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不觉喉咙微微发紧。
“嗯。”他说话很慢,又咳了几声,“我的护卫功夫都不错,但其他方面却是短板。”
她皱皱眉,“那以后要是再有人下毒……”
“我会小心点的。”他稍稍挪了下身子,换了个姿势,几不可见地蹭了下她的衣领,仍旧靠着她,声音轻轻地,“好在你就在青州,若是有事,还来得及寻你。”
被他这么靠着,石曼生莫名有些心软——这一次梅子倾给了解药,那下一次如果不是梅子倾,换了个别的刺客,若是真下毒,岂不是……
她略一思考,便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样东西,“这个,你以后随身带着,寻常毒物近不了身。若是遇上十分厉害的毒也能延上一会儿,争取点时间。”
她手中的正是之前从梅子倾衣服中翻找出来的黄蝎玉,天下间也不过两三块而已,因为贵重难得,这些日子她一直贴身带着。
“这是……?”柳木白看着那其貌不扬的玉佩,询问地看向她。
她伸手递了过去,“好东西。你带着就是。”
柳木白摇摇头,继续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很安心地模样,“不必了,你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我有你这个厉害的大夫就够了。”
“我用不着的。”石曼生拉过他的手就往手心一塞,又加了句,“我本来就是百毒不侵。”
他诧异地看向她,石曼生摸了摸鼻子,“以前没和你说过吗?”
“刚刚才知道。”
她不以为意,笑着说,“这点本事都没有,我怎么好意思是百里宫的人,你放心拿着吧,我真用不着。”
柳木白终于收下了,笑得很轻很欢喜,“那好,我会一直戴着。贴身戴着。”
听他这么说,石曼生耳朵一红,转开视线,“你身上的毒已经都解了,好生修养就行,等你……等你好了,我们再一同出去游玩。”
“好。”他看着她,眼睛很温和。
又为他掖了掖被角,看着他不大好的脸色,石曼生决定要告辞,“清了毒之后最重要的就是休息,你多睡睡,我就不打扰了。那玉你今天就开始戴,对身子有好处。”
“嗯。”他点点头,确实很疲惫,“让阿甲送送你,过些日子,我就去找你。”
“好。”她应道。
石曼生被阿甲送出了府衙,柳木白在屋里看着那块黄蝎玉,嘴角挂了笑意。
——自己于她,已经重要过了这块黄蝎玉。很好。
“咳咳咳——”中毒确实很是难受。
唤了一个暗卫,让他取了棕色挂绳,柳木白将玉挂在了自己脖子上,不高不低,正好熨帖着璇玑穴。那玉带着淡淡暖意,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莫名让人很安心。
~~~~
石曼生又在外头溜达了一会儿,才往家走。
一到家,开门的是丁泽,他们正在吃饭,往日石曼生经常会出门不回来吃饭,是以也没什么奇怪的。看到桌上的菜,她心情不错地说了句,“我回来了。”便很自然地去盛了碗饭,拿了筷子坐上了桌,就在余夏旁边。师叔问了两句去哪了,她搪塞说顾老板那有些事情。
余夏一直沉闷不说话。
丁泽向来话不多,食不言。
叶青是个会看眼色的,便也规规矩矩闷声不响。
于是,在师叔问了两句话后,整个饭桌就一直很安静,诡异的安静。
石曼生筷子扒着白米饭,脑袋都快低到碗里去了,尤其想到自己刚刚又去见了柳木白,还送出去了黄蝎玉,更加心虚不已。
“吃点菜。”不冷不热的声音,一块红烧肉放在了她碗里。
“嗯。”她闷闷作答。
“多吃点。”又一块素菜被夹到了她碗里。
石曼生抿着嘴,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余夏,“师姐……”
“好好吃饭,别说话。”话完,又给她夹了筷菜。
石曼生咬了口红烧肉,肉汁很香,加了冰糖,这味道……是师姐做的。从师姐离开百里宫那年起,她就再也没吃过了,但今天只一口她便认了出来。
“来来来,喝点汤。”师叔盛了碗汤摆在她边上,“这是你师姐今天特地炖的,是你个小丫头最爱喝的老鸭汤。”
石曼生已经嘴里塞了不少东西,看着那汤犹豫了下,“我等会儿就……”
“爱喝不喝。”余夏嗤了声,转头却又夹了块红烧肉在她碗里,“爱吃不吃。”
“就爱喝。就爱吃。”石曼生义正言辞。
余夏嘴角终于经不住弯了起来,笑妍如花,“你个馋货。”
于是,昨夜还置气的两人和好如初。丁泽默不作声自己夹了块红烧肉尝了尝——太甜。坐在他边上的叶青看着余夏的笑容,心跳停了一拍,手中筷子差些没拿稳。本是皆大欢喜的一顿饭,叶青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突然有些讨厌自己现在这个不男不女的模样了,暗自琢磨是不是可以到放骨的时候了,伤口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而石曼生直到回到自己屋里才想起自己还有件事忘问柳木白了——今天那个坐轿子进府衙的女的是什么人?要不,等他身子好了再问?
对了,既然梅子倾可能和百里宫有旧,那自己把从他身上搜刮来的黄歇玉给了柳木白会不会不太妥当?不管,反正又没别人知道,好东西,谁捡到了就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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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是石曼生开的门。
一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小乞丐,脆生生地问她,“姐姐,你是叫石曼生吗?”
“是啊?”她有些莫名。
“有人让我给你的。”一封信,土黄色的信封上空白一片。
这是什么?石曼生犹疑了下,伸手接过那信,她刚一拿信,小乞丐就哧溜一声跑得不见了人影。
打开信,里头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
——“相思阎罗,不许再卖。”
石曼生浑身一定,而后猛地向小乞丐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信上的字迹正是石曼生熟悉到不行的那一款,除了师父还有谁!自己卖相思阎罗终于把她老人家气出来了!
小乞丐是在前头那巷子口拐弯不见的,石曼生加快脚步,哪知道刚一拐弯就看到了丁泽。他站在那处,手上正提着一个哇哇乱叫的人,正是刚才的小乞丐。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坏蛋!”
“有什么要问的,快问吧。”他面无表情的晃了晃手,那小乞丐被提着领子也晃了几下,张牙舞爪似是气极。
“谁让你送的信?长什么样?人在哪里?”石曼生赶忙问道。
“不知道!”小乞丐就如一只被猎人捕获的小兽一般,使尽一切方法要去挠丁泽。但丁泽又岂是那般好惹的,手指轻轻一挥,干净利落——点穴。
一看这点穴,石曼生竟然突然想到了那夜自己被梅子倾点穴的事情,心里莫名有些膈应。柔了柔神色,她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小朋友,你能告诉姐姐是谁让你送这封信的吗?”
本来还龇牙咧嘴的小乞丐看到银子,立时脸色一收,有些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切,人家给的比你的多。”
石曼生:……
她默默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块碎银,“小朋友,这下能说了吧。”
小乞丐眼睛瞟了下丁泽,“他弄伤我了,这么点不够。”
丁泽眯了眼,提着他狠狠一晃,“再废话,废你一只手。”
石曼生诧异——原来丁泽这么有气势?
顺利问到消息,放走了小乞丐,石曼生却眉头越发拧紧了起来。
信是一位白衣的年轻男子给小乞丐的,就在前头不远处的客栈门口,小乞丐说那男子额角有颗痣,长得道骨仙风很好认。为今之计当然是去客栈找人。
不过,石曼生对小乞丐的描述表示很是怀疑——师父怎么会让男的送信?还是个道骨仙风的男的?反正她在小乞丐身上下了追魂,要是他骗了他们,再抓回来就是了。但是看在她足足给了一两银子的份上,想那小乞丐应该不会骗他们。
“我们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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