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我便抱你出去罢

柯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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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盗防盗哟, 看到的亲勿要惊慌,24小时以后便能看见新章节啦,  兴平嘱咐了董慈几句,大概意思就是去了少说话别做事, 乖乖跟着赵政别乱跑,也别东张西望就行。

    厉害关系董慈自然晓得,兴平说的时候她也就一一应下了。

    这里不比后世,法度森严,等级贵贱分明,尤其是在君王大臣前面, 更是要诸事小心, 最好就是别说话, 也别多事, 安安分分跟着赵小政, 看一看,见识见识就可以了。

    董慈本来是这么打算,也准备这么老老实实奉行到底的,只是有时候事与愿违。

    马车走了有差不多快一个时辰才停下来,董慈跟着赵政下了马车。

    吕不韦请的人不少,董慈一下车就见对面也站着不少人, 车马奴仆簇拥着三五个年轻人, 华服美玉恣意潇洒, 看起来贵气非常, 今日能来此地赴宴的, 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只是似乎来者不善,站在最前面的俊面青年看见了赵政,眉梢顿时挑得老高,他语调不高,眼里的不屑却丝毫不掩,嗤道,“尔等人怎么来了。”

    尔这个字,在这个年代比直呼其名还无礼,董慈心里才想这人阴阳怪气地做什么,兴平就在旁边低声提点了,“快低下头,这是正卿家的嫡子,游辛友……招惹不得……”

    正卿也不是大到顶天的爵,何以嚣张至此,董慈听得蹙眉,兴平又低低补了一句,“他是夏太后的外甥,很得势,不好招惹。”

    董慈这下知道这人是谁了,夏太后与韩美人同是韩国的公室之女,嬴成蟜又是在跟前看着长大的,于公于私,夏太后都不可能喜欢赵政这个亲孙子的。

    和在漳水上下毒谋害相比,鼠辈之徒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还真是不够看的,并不值得挂心。

    赵政神色如常,并不放在心上,董慈心里却很不高兴,掀着眼皮看了这狗仗人势的小人一眼,心说驴蒙虎皮,难怪籍籍无名,鼠辈尔尔。

    游辛友微微抬着下颌,抱手而立,一副拿鼻孔看天的欠抽样,赵政却并未理会,连眼皮也没掀一下,抬脚就上了台阶,领着董慈兴平往正门走去。

    游辛友见他们要走,扬声讥讽道,“也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听闻赵姬与相国有旧,难怪相国要对你格外关照用心了!”

    董慈脸色骤然大变。

    游辛友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一时间喁喁私语哗然四起,可十几二十人竟是无一人出声制止,一干人交头接耳目光放肆,竟是没半点将一国公子放在眼里,董慈一一看过,心沉至谷底,当下便从赵政背后站出来,喝斥道,“竖子放肆!”

    董慈脸色冰寒,也不等众人反应,开口就厉声喝道,“无状竖子!君国血脉也是你等相鼠之辈能非议的!公子政貌肖国君,形似秦昭王,尔等怀疑公子政血统不正,莫不是连先帝与昭襄王的来历也要揣测分辨一番!皇城之内昭襄王英灵之下,你口出狂言满口喷粪!好大的胆子!”

    董慈既然开口骂了,自然是捡着痛处骂,她的声音又尖又厉,虽是童音稚嫩,却目射寒光,怒意滔天掷地有声,如当头棒喝,字字分明锤击在众人心上,枉议先帝明君,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抄家灭族的!

    一行人果然面色大变,游辛友脸色寡白,张嘴欲分辩,董慈哪里会给他开口的机会,面如寒冰的厉声喝道,“蛇蛇硕言搬弄是非,非议造谣是为无礼!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亏你为正卿公爵之子,简直是有眼无珠人如粪墙!忠孝信义礼义廉耻你占了哪一样,公爵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血脉正统这种流言绝对不能放任,董慈口出恶语只是想彻底遏制它,骂着骂着却是真生起气来,只她话音刚落,气还未喘平,就听见了一阵舒朗的哈哈大笑声,笑声越来越近,众人回过神来皆是脸色大变,连赵政都微微变了脸,来人不是相国吕不韦,就是国君嬴异人。

    众人口里唤着见过大王见过相国,慌慌乱乱垂首跪了一地,兴平正手忙脚乱地想将董慈扯跪下来,那边众人就簇拥着国君过来了。

    “都起来罢,不必多礼。”

    董慈一看嬴异人的样貌,心里就更生气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赵政是谁的儿子,偏有人拿赵姬生事,分明是想借此混淆视听,彻底将赵政踩到沟底去!

    嬴异人是个很温和平顺的人,但就算如此,也盖不住他是秦家人的血脉。

    高大,俊美,眉眼立体深邃,常年富足的生活虽是将他刚硬的轮廓软化了几分,五官却还是能看出赵政的样子。

    秦国人本来自身条件就偏高大硬朗,又加上商鞅变法之后举国尚武,秦国的男子长相气质普遍都比较刚硬粗犷,纵然是皇宫王室有各地的娇柔美女混合了基因,也只会让子嗣后代的五官面貌显得更俊美更精细,秦家人的血脉在那里,又岂是说两句,就能改变得了的。

    历史诚不欺我也。

    董慈看向嬴异人身旁一身官府的中年男子,个子中等,长相雍容,面容温和细白,是另一种儒雅贵气,自是相国吕不韦。

    史书诚不欺我也。

    董慈心想,秦汉之后那些想在血统子嗣上做文章的卑鄙小人们,第一该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有关秦国人外貌特征的记载,第二该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嬴异人就算与吕不韦好得穿一条裤子,上同一个女人,他还能分辨不出赵政是谁的孩子么?

    他是性子温和不假,但不是人傻,赵姬本就是他从吕不韦那里讨要来的女子,事关皇室血脉,孩子生出来了,他还能连孩子爹是谁都不确认清楚了。

    往后退一万步,就算嬴异人糊涂得脑残脑失忆,夏太后与华阳太后可都不是吃素的,这两个正愁没借口把赵政从嫡长子的位置上拉下来,真要有这么大个漏洞在,哪还轮得到游辛友来耍嘴皮子功夫,真是好笑!

    董慈正心绪不平,嬴异人朝她乐呵呵地招手道,“你这小儿嘴巴也太毒了,寡人常闻利嘴杀人,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嬴异人说的是游辛友,估计是被骂了又没来得及还口,又见国君过来了,半是怒半是慌,气急攻心,喷了一口血,直挺挺的倒地不起了。

    孬种怂货,董慈看都懒得看一眼,这如同苍蝇屎一样不干正事的人生,多看一眼她都觉得脏了眼睛!

    嬴异人素来温和,却也容不得有人在此事上做文章,当下便吩咐跟着的宫人道,“将这造谣生事的竖子送回游方中那里去,跟他说寡人不想闹出人命,该怎么做,让他自己掂量掂量。”

    不想闹出人命,意思就是可免死罪。

    董慈听嬴异人的意思,知道这位国君是个明白人,心里就安定了许多,三人成虎,流言传多了,指不定哪天就成真的了。

    成王败寇,历史向来都是留给成功的人写的,那些仇恨赵政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摸黑他的机会的。

    这时候一年均算每月大概29天零几个小时,十二个月就是大概354天,就算后世的预产期十个月约280天不算特别准确,也不可能超出七十几八十天去,在医学如此发达的现代,超过两周就得立马催生,怀胎十二月,在医疗技术落后得连剖腹产都做不了的战国年间,赵姬当真能生下来,并且生下来赵政还活着,倒真可能是生了个哪吒了!

    “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乃遂献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生子政。”

    这里的‘大期’指的就是十二个月。

    知有身,知有孕至起码也得两个月,加起来也就是十四个月……

    这么拙劣生硬的强行黑,拿出来连她都替祖先很不好意思。

    董慈气血往脑门上涌,头脑发昏,被旁边的兴平捅了捅,这才回过神来,是嬴异人在和她说话。

    嬴异人也没怪她走神,反倒是乐呵呵地笑道,“你这小儿有胆气,寡人就赏你百金,你可受得?”

    君者赐,臣不辞,董慈知道这个道理,便大大方方行礼接下了,“谢王上。”

    嬴异人赏完,吕不韦又拂须笑道,“这小孩明德通理,臣下也表表心意,赏他五十金,也给他撑个场面。”

    董慈这一下子翻身成了有钱人,也没有多高兴,她也看得明白,咸阳城里各方势力复杂,牵扯太多,嬴异人不想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对着来,不好真将人给打杀了,就可劲的抬举她,把她抬举得越高,别人的脸也就越疼。

    毕竟事关皇室血脉,动辄就是血流成河的事。

    董慈成了牙尖嘴利的众矢之的,但这对她来说无所谓,总之,往后是不敢有人再拿赵姬、拿血脉说事了。

    赵小政居然是想弄死她!

    董慈懵了一下,也顾不得开口质问,侧身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顺势右转,右臂提肘内旋,抓住赵政的右臂拉直,左臂上抬就想制住他。

    董慈用九岁孩童的实力来估量赵小政,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赵小政果然不是吃素的,左手下拉右手上托,一招顺手牵羊虽是有些不伦不类,但刚刚好就拆解了董慈同样不伦不类的小擒拿,董慈被拍得往后退了一步,心下骇然的同时,又十分想不通,想不通赵政为什么要费力气弄死她。

    赵小政眼里有诧异一闪而过,但迟疑只是一瞬间,当下便又挥着手里的短匕首刺了上来,赵政习武练剑日日不缀,对付董慈这点三脚猫功夫,绰绰有余。

    再说,就算她武功比赵小政高,她还真能弄死他不成,这念头真是可怕,只是想一想,就足够让她腿软了。

    当下也没工夫耽搁,董慈一边往后躲一边告饶道,“殿下,殿下你听我说……”

    “殿下…殿下有话好好说…殿下稍安勿躁啊……”

    赵小政不为所动,董慈心里哀嚎了一声,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她这才来多久呢,难道真要挂在这了,感情埋尸的坑还是她自己给自己挖好的。

    董慈挡开斜里刺出的匕首,突地想到殿下这词这时候还没有呢,心说自己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忙改口道,“公子……我是来帮你的,你相信我………”

    “是子楚公子派属下来保护公子的………”

    这话由不得赵政不变色,赵政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但赵姬为了活命,这三五年有关秦国的事一个字也没提起过,董慈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再者倘若董慈当真只是个普通的八岁小童,遇到这等杀人埋尸的事,恐怕早就吓得大喊大叫了,哪里还能这么镇定沉稳的与他来回周旋。

    赵政就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董慈成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经过特殊训练又身兼重任的小斥候,赵政眼里寒光更甚,人却是站定了没再挥刀相向,似乎是打算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董慈心里舒了口气,忙接着胡说八道,“斥候大人让属下保证好公子的安全,公子明日便可出邯郸,回秦国了。”

    董慈这是在打赌,好在她赌对了。

    赵政好歹是收回了匕首,董慈腿一软差点没坍塌在地上,扶靠着背后的松木才堪堪站得稳,不是她丢姐妹们的脸,实在是生长在红旗下过惯了太平日子,学个武艺也是为了强身健体,没遇到过这濒死拼命的。

    赵政面上神色难辨,目光幽森阴鸷地看了董慈好一会儿,看得董慈脸上的假笑都挂不住了,这才将手里的匕首收回了刀鞘,金铁相击,又划出了一阵阵寒意,赵政道,“把人埋了。”

    不管方才赵政眼里的寒意是不是董慈的错觉,至起码此时此刻她这条小命是保下来了。

    此时也不容多想,董慈忙把土填了回去,踩实,又把多余的土全倒进河水里,正是盛夏水涨的时候,河水流得急,这点土搁在里面,不一会儿就融进河床里,再看不出什么分别了。

    原先是埋葬不用多费什么心思,现在是毁尸灭迹,性质就不一样了,董慈铲了些草皮盖在上面还不放心,想去远处弄些松草过来,好把这片地伪装得跟周边一模一样。

    她这才站起来,便听赵小政沉声道,“干什么蠢事,还不快走。”

    董慈一想觉得男神陛下说的也有道理,赵姬今晚宴请了赵安,人在他们院子里出了事,横竖他们脱不了干系,再说马上就要离开赵府了,掩藏也是多此一举。

    自长平之战以后,赵国与秦国仇深似海,也不差这一桩了。

    两人就一前一后的出了林子,董慈作为一名称职的奴婢,虽然心里好奇得要死,但依然死死的守着奴婢的本分,一句话也没多说,随赵政回到了合心院。

    赵政站在院门外没有进去。

    里面男娼女盗的嬉戏调笑正如火如荼。

    院子里的声音若隐若现,流出来的只有破碎的只言片语,听了一会儿,董慈大概也明白过来,赵姬请赵安过来做客,一来是为了见最后一面,二来是想要些钱财。

    热烈粘稠的酒香伴着污言碎语随风散了出来,赵安笑得爽朗舒怀,最销魂的风莫过枕边风,人高兴了什么事都好办,很快赵姬就如愿以偿了。

    院子里的动静这才慢慢小了些,董慈落后一步跟在赵政身侧,她方才表了忠心,主子没发话,她自然不能走开,就只能不尴不尬随赵政在院子外痴站了两个时辰。

    赵政不言不语,周身的寒意却越来越深,董慈作为一个围观者,纵然觉得赵政不该站在这自找难堪,也没有开口插话,史书上有关赵政童年时期的事记载得少之又少,这兴许就是历史这条长河中应该有的步骤,不是逼不得已,董慈不想挑起任何多余的波澜。

    夜至三更,赵小政的眼睛又黑又沉,董慈看得心里发毛,里面先是有开门的咯吱声,接着有踉跄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想来赵安是玩够乐够,要回去了。

    赵政堵着院门不动,董慈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便听赵小政低声吩咐道,“你去找根绳子来。”

    董慈脑袋一懵,抬头对上赵政看过来静如死水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低低应了声是,猫着腰窜进偏院里,很快就找了截麻绳来。

    恰逢赵安嘟囔着跨过院门出来,他似乎喝了许多酒,神志不清脚步踉跄,董慈正琢磨着赵安还能不能分清东南西北,就听得闷响一声,赵安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这么个半大的孩子,闷不啃声一棒子就把人打晕在地上,可见出手时力道又准又狠,董慈懵在了原地,赵政想干什么?再过两个月他才满九岁,他这副杀人越货的样子是想干什么!

    赵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拿过绳子将赵安手脚都捆了起来,接着往赵安怀里袖子里塞了许多石块,这时候的风流雅士多宽袍广袖,两个宽大的袖子里就能装下不少,赵安的尸体滚进了荷花池,一眨眼就沉了下去,碧野荷花遮掩之下,雁过无痕。

    赵政一直十分冷淡,仿佛他往湖里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玩闹间踢进水里的石头块,轻松自在又习以为常。

    赵政在荷花池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在董慈面前站定,看着她脸色寡白强自镇定的模样,忽地笑了一声,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么?”

    晨光透过云层射向大地,暖意融融,乌云散去,极尽盛世之美。

    赵政问什么董慈压根就没听清,她在看见赵政笑的时候就呆在了原地,她一直知道赵政长得好,但从未想过他笑起来如此的普度众生,董慈看了一天阴沉沉的恐怕片,积攒了无数的怨愤和压抑,被赵政这博施济众的一笑完全驱散了,她心里若有所悟,心说一个上好的颜值,确实足以撑起一步电视剧。

    董慈被治愈了,又恢复了些神志,回想起赵政的问话,装作愣了一下,费力的想了半天,才摇头回道,“公子这般做,自然有公子的道理。”

    若说一开始不明白,现在也该明白了。

    赵姬与赵安关系混乱,倘若与外人知晓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若有心人挑唆利用,就算赵政的皇室血脉不会遭到质疑,其母也难逃淫[乱不忠之名,赵姬不会有好下场,赵政也不会有好下场。

    自九年前长平之战,白起坑杀赵军四十万人起,秦赵两国就结下了血海深仇,若有一日赵安得知自己曾享用过秦国一国王后,秦国必定倾国受辱,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安必须死,知情的人也必须死。

    可做这件事的人该是赵姬,而不是赵政这个还不足九岁的孩子。

    多智近妖。

    董慈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足足比她高了一头的赵政,一副浑然不觉自己离死神也特别近的模样,二十五岁的老青年装在不足八岁的壳子里,要装天真无邪简直是小菜一叠,董慈这一刻又感谢起苍天来,因为赵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片刻,转身往院子里走了。

    赵政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董慈心头一跳,后背湿淋淋的,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紧绷起来,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万般念头一一闪过,她不想死在这儿,虽然死了也许能直接回去,但只是也许,说不定死了就死了。

    赵政却似乎再没动过杀意了,稚嫩的童音虽然依旧沉沉的,但比往常温和多了,“父亲可曾许过你什么赏赐?”

    董慈心下一松,答得有条有理,“奴婢并未见过子楚公子,吕大人只说让奴婢照应公子吃穿住行,待公子回秦国之时,可帮奴婢脱离奴籍。”

    董慈说的话中规中矩挑不出任何错处,一来现在的赵政根本不了解吕不韦,自然是董慈说什么像什么,二来赵姬这些年自顾自过活,赵政的吃穿住行,全都是董慈打理的。

    这些年董慈虽不曾与赵政有交流,但在赵政的吃穿上她默默用了十足的心,她编的这个理由,可信度极高。

    董慈垂着的视线能看见赵政的袍角微微动了动,接着两道竹简就递到了董慈面前,只听赵政道,“这是你与李南子的奴契,你可为庶人,明日可回乡寻亲。”

    可这个字听起来十分微妙。

    赵小政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悲天悯人,董慈却毛骨悚然,她敢肯定,她现在倘若当真接下这两片竹简,离死就不会太远了。

    如此可怕的心机boy,难怪连精明老道的吕不韦都会死在他手里,董慈心里狠狠的赞叹了一声,接过了那两张竹简,没有错过赵政越发深邃的目光,心说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董慈抽出了李南子那张掰成几截,直接甩进荷花池里一了百了,又把自己那张掰成两断,恰巧将吾主赵姬四个字掰掉了,将剩下刻着李丫的那一截竹简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赵政面前,垂首道,“吕大人于奴婢一家有再生之恩,大人既将奴婢赠于公子,奴婢请刺公子之名。”

    一个谎言,就得用一百个谎言来支撑,董慈心想,正大光明的变成庶人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此去咸阳路途遥远,还是找机会逃跑比较合算,先保命要紧。

    赵政神色淡淡,嗯了一声,也没跟董慈客套,匕首现成的有,三两下就刻上了赵政两个字,董慈在一边看得嘴角抽搐,心里不住呐喊,陛下我自愿为您肝脑涂地,您相信我呀!

    赵姬毕竟在邯郸过过一段担心受怕的日子,见过的风浪多一些,缓了一会儿气,脸虽然还白着,人却镇静了许多,闻言忙伸手虚扶梅州,哑着声音道,“此事也不怪你,快起来罢!”

    梅州摇摇头,转而朝赵政叩了三首,郑重道,“梅某这条命是公子救的,往后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某唯公子马首是瞻,还望公子不弃,受某这三拜。”

    梅州心意拳拳,当真在地上拜了又拜,董慈看在眼里,心说梅州这衷心表得及时,他这么一说,两人就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罪一起受,仇当然也一起报了。

    赵政盯着那艘沉船出了一会儿神,脸色晦暗不明,听梅州这么说,便让他先起来,“一招不成必有后招……“

    赵政顿了顿,吩咐道,“晚间上了岸,速让人往咸阳送信,将此事禀明父王,前路艰险,我等先去上党郡,等父王的回信到了,再做起程的打算。”

    梅州应了声是,赵政不再发话,船上的气氛就凝滞下来。

    董慈瞧了瞧天色,视线一转却对上了一双热切得发亮的眼睛,是那个叫秦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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