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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匆匆一周过去了。临考前一天, 老师开始最后的押题。
李老师的押题全部关乎古诗词:“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 白居易用“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描绘了贫妇捡拾麦穗的场景;李白用“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风直到夜郎西”表达对王昌龄的思念之情;下面, 默写这两首古诗……”
1 她默写完毕交了上去,然后在纸上写了六个字:“捡拾幸福碎片”——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就是本次中考的作文题了。亏得前世中, 中高考的大作文实在是印象深刻, 所以才能回忆起来。那么,写议论文还是记叙文比较好呢?
老师说议论文比较好些。先找分论点, 然后举例论证, 一篇大作文就成功了。但想想吧……幸福有何可议论的?托尔斯泰都说,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如果写议论文, 那么关于“幸福”的讨论简直是千篇一律。
仔细想了想, 提笔写了两个字:“散文。”散文如何呢?形散而意不散。试试看吧——
“……要说谁最幸福, 莫过于孩童了。他们无忧无忧,没有时间匆匆而过的烦恼。所以每个人都说, 童年是幸福的……”
好……好矫情啊! 她无语了一下,这就是不瞎扳故事的后果。记得以前有个同学写作文,为了“真情实意”今天写奶奶去世了, 明天写爷爷去世了, 后天写外公病危了……一年以后, 还是如此循环。好像他们家天天在死人。
算了……就这么凑合吧!反正才中考,写得太成熟也太夸张了点。= =
准备好大作文以后,课程也上完了。老师做了最后的总动员,然后,大家就各回各家去了。
隔日,中考开始了。
出门之前,她喝了一杯蜂蜜水,吃了一块夹心蛋糕,外加三块巧克力,算是给自己补充营养。走到了考试地点,时间还未到,红线拉了老长老长,一排学生还在低头看书。等到哨子吹响了,学生们都进入了考场。她也随着人流踏入了考场。
第一项考试是语文。她翻开了大作文的稿纸,题目果然是“捡拾幸福碎片”。拿出上辈子苦练四年的公务员行楷,一气呵成。前面那些题目嘛都是小儿科了。下午的考试是数学,用心一点,倒也没什么难题。连思考题都不在话下。
到了第二天中午,她留在了学校里吃饭。这个实验中学的考场不甚熟悉,就在小卖部买了点面包。
下午,物理考试也很快写完了。休息二十分钟,就迎来了最后一场考试——化学。
其实化学是她的弱项,不过100分得个80分还是没问题的。就刷刷刷开始答题。
填空题最后一道题:沼气的主要成分,她写下了甲烷。但是烷最后一划写完以后,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平常闹肚子是家常便饭了,上个厕所,咬一咬牙也就挺过去了。但今天很不一样,不一会儿,疼得她冷汗直冒。
不,不成了……好像整个肠子都打了一个结,又有谁在不断地拉扯,拉扯……
填答题卡的时候她几乎哭了出来。
监考老师走了过来:“同学,你身体不舒服吗?”
“老师……我去上个厕所。”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但肚子就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眼前又是一黑,简直要昏倒下去。好不容易上完厕所回来,才提起了笔,忽然间她就坚持不住了,闷哼了一声:“痛!”就昏倒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医院里面。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床单。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动了动手脚,麻麻的,胳膊上还插着管子挂着糖水——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白大褂医生走了进来。她抬手挡住直射下来的探照灯光。医生告诉她:“小姑娘,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你得了急性肠胃炎。”
想起来了,忽如其来的疼痛,最终让她的毅力在那关键的时刻崩溃了。那个化学答题卡,她只填写了几个选择题,其余都是空白一片。这该怪谁呢?急性肠胃炎,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她平日节食,暴饮暴食,加上催吐的……结果。
医生走了以后,她开始沉默地睡觉。现在好了,重点高中已经完蛋了。
下午的时候,徐老师第一个赶到了医院来探病。她很抱歉:“老师,我考试没考好。”
徐老师摆了摆手:“先别谈考试,身体最重要。”又自责道:“也是怪我,当初没好好关注你的事情。”
徐老师走了以后,班长和副班长都过来探望她。她还跟他们开玩笑:“这下好了,考不好也不怪我没好好学习。”
班长谷雨菲叹了一口气:“医院已经通知了你的奶奶,她马上到医院来。”
“不用麻烦她老人家了。”她看了一眼挂着的点滴:“这是最后一瓶水,挂完了就好了。”
最让人无语的是,宋楌的父母居然也赶到了医院来。这会儿,她才知道自己考场上昏倒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全校。老师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替她可惜。知道的内情的同学,有的说她是减肥过度咎由自取,还有的人说,她是好心没好报。
宋楌的妈妈尤其觉得愧对她,阿姨还亲自给她削了一只苹果。
“谢谢阿姨。”
“不用谢,你这孩子太客气了。”宋阿姨是真的心疼她的:“是我们宋家对不起你。当初为了救小楌,就让你赶紧减肥,没顾忌你还是个孩子。结果成了这样。”
“不,阿姨,这和你们无关。”救人是自己的意思,不管病人是不是宋楌她的选择也是一样。所以:“其实肠胃炎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发作的不是时候罢了。”
“唉,小唐你别担心。有什么困难就跟阿姨说,阿姨能帮就帮你。”
她摇了摇头,不想道德绑架任何人。
送走了宋家伯父伯母。她已经累了,不太想接待什么人。但不一会儿宋楌到了。宋大男神走到了她的床边,也放下了一个水果花篮子。
再看看宋楌,他清澈的眼眸里有着白色床单和自己的倒影。不愧是经历过生死大关的少年,眼中的这一份沉稳就和其他同学很不一样。她到底没有抵抗住这样长时间注视的诱惑,在心底鄙视自己怎么沦落成了一只颜值狗。
“宋楌。”她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今天的中考难不难?”
“不难。”
呵呵哒:“你说得轻巧,那你估计自己能考多少分?”
宋楌告诉她:“晚上跟老师他们对了一下答案,大概有540。”
540分!这个成绩肯定能进入全校前三,说不定还是本市前几名!
“那恭喜你了。”她笑着道:“没想到,你缺席了一年学习成绩还是这么好。”
宋楌没说话,他经历过疼痛的极端,现在看到了另一个极端。他疼了还能知道哼哼,有些傻女人连喊疼也不会。转过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转过身的时候,看见她已经泣不成声。桌上有几盒药,她随手扒拉了两颗药丸吞服了下去。
她很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真是发自肺腑的哭泣——
“宋楌,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我考砸了,今天所有人都过来说让我不要想考试的事情。你倒好,跑过来告诉我说你考得很好。你存心的吗?!”要不是宋楌说540,她也不会情绪崩溃。然后在人家面前直接把眼泪给流了出来。
宋大男神回应说:“是你先问我考的怎么样。”
“你不会说自己也考得不好啊。”
可宋楌他人就是这样的。他是优等生,富家子弟,从未放低身段说谎话哄女孩子。相反,优秀的女孩子展示各种魅力哄自己的时候比较多。对于唐释心,想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也不等于凡事都处处迁就她,处处说她的好话。
不过,宋楌也知道怎么安慰人:“三年后,高考考好了也就成了。”
但宋楌话没说完,房门忽然打开了:“阮阮!”却是自家奶奶终于赶到了。她赶紧要下床去搀着奶奶,却被奶奶摁在了床上道:“阮阮,你别伤心啊,今年考得不好还有明年。这个身体才要紧,回家奶奶给你做鸽子汤补补。”
她点了点头,全世界真的不在意她的考试成绩的只有奶奶了。
奶奶又笑眯眯地看着宋楌:“阮阮,这是你朋友?”
宋楌也来打招呼:“奶奶好,我叫宋楌,是小唐她的同班同学。”
“哦……阮阮的同学啊……”老人家本来觉得这小伙子长得斯斯文文很是可爱。忽然间想到“宋楌”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目光,转到了自家孙女身上。然后,慈祥的笑容就无影无踪了,她真的没想到,没想到——
孙女居然背着自己捐献骨髓给同学!
回到了宿舍,她才发现江晓的衣服还披在自己身上,上面落了不少灰尘。
她呆呆地望着一片叶子黏在洁白的领口。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唐释心啊唐释心,你上辈子是多缺男人来疼?!一件衣服,可以让你感动到睡不着。
是啊……很缺乏。三十岁了,那个肥胖的“老女人”连男人的小手都没牵过。最后更是自欺欺人,说其实我爱的是女人。不,她知道的,一旦有合适的对象追她,她会死心塌地地嫁了。结果是没有。所以,一直骗自己骗到了生命的结束。
这辈子能不能找回来爱呢?她不清楚,却依稀间明白,当江晓把衣服让给自己的那一刻开始,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开始萌芽了。
半个月后,当第三场月考结束的时候,本市又下了一场大雪。
雪下的时候不太冷,但是融化的时候很冷。她本来吃的就少,到了冬天身体无法保温,全身都冰凉冰凉的。想想,动物到了冬天都储存脂肪呢!只有她这种大傻瓜,选择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减肥。结果弄得算是“饥寒交迫。”
幸好,身体上的不适应没有影响到她的成绩。
月考的布告栏上,她的名字仅仅排在江晓,谷雨菲之下。年级排名第五。
几个老师乐得合不拢嘴。一班,二班两个奥赛班一直在暗搓搓较劲,看哪个班的平均分更好。但自从宋楌走了以后,一班的平均分就拼不过二班了。现在她强势加盟,一下子把全班的平均分都拉了不少。足足超了二班0.8分。
她看着鲜红的成绩,心想三个星期以后的期末考试肯定没问题了。
不过和成绩比起来,她更关心自己的体重。好在,已经度过了减肥的平台期,体重正在逐步下降。
她又上网找了不少减肥的偏方。什么中药鱼腥草加红枣,生山楂,干荷叶……轮流煮汤喝。又买了一大袋子的魔芋粉来当代餐粉。但是这种粉末,一泡就涨成了一碗浆糊。没有一点点脂肪,也没有一点点的味道,作用只是让肚子不那么饿而已。
还有什么酵母生吃,喝醋,红酒加奶酪……所有的方子,都往自个身上砸过来。
很快,她就把主食全部置换成了减肥餐。体重也保持着降落的趋势,165的大关即将看到希望。
到了临近期末考试前一周,班长又代表学校前去探望宋楌。顺便把移动骨髓库她也带上。
但这一次,她们来的很不巧。因为宋楌正在做骨髓穿刺。
所谓的骨髓穿刺术,是采取骨髓液的一种常用诊断技术。但凡是得了白血病的人,都要做这个。做了骨髓穿刺以后,才可以知道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数量增多或减少及形态学异常。为接下来患者的进一步治疗提供方便。
可是什么叫骨髓穿刺呢?就是先选取病人的穿刺部位,进行局部消毒、麻醉,然后将穿刺针刺入骨髓,抽取骨髓液。
当宋楌被推进去的时候,她目送着,好像看着一个人被装入了骨灰罐子里头。
可骨髓穿刺的床比骨灰盒可怕多了。宋楌脱掉了上衣,清瘦的腰部用一条蓝色的毛巾盖住了。医生用锥子一样的针扎入了他的背后。一瞬间,少年就紧紧闭上了眼睛,手指死死抓住了身下的床单。手背上更是凸起了一根根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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