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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揪着陈淮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的时候,十三班不少男生围了过来。
几个声音此起彼伏地说:“别以为你是女生我们就不敢动你了。”
“这不是新转来那妞吗?很嚣张啊!”一个瘦高的男生过来扯春和,“疯了吧你,我们班的人,谁不知道陆知夏是个什么货色,你谁啊,替她撑腰呢?早干嘛去了,人都死了,嚎丧嚎的再大声,有个屁用?”
“别找事啊,就算程景明护着你也没用,该收拾照样收拾你。”
春和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卡着陈淮的脖子,把他往墙上死命摁,“我要你再说一遍!”
陈淮个子在同龄人中还算高,一米七五左右,而春和身高不到一米六,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悬殊的情况下,她能这样压倒性地把陈淮摁趴下,全靠胸口憋着的一股气和一身不要命的冲动。
陈淮没有挣扎,只是仔细地看着沈春和,那双眉眼看起来熟悉的很,和陆知夏有着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只是少了点儿温善,多了点儿冷厉。
没想到,那样一个落单的可怜的雁,竟然也会有家人回来寻。
他笑了笑,“我说陆知夏是个台姐儿,你要是不信呢,去皇庭的柜台查一查,看一看监控,这谁要是说一句谎,叫他出门让车撞死。”
“你放屁!”春和骂了一声,残存的理智彻底拿去喂了狗,直接甩着胳膊把他掼出去,抬脚往上踹。
她打架动作向来快,又准又狠,看得人发愣。
有人去扯她,有人在喊叫,她固执地不停手。
终于也有人对她动了手,硬底的鞋子踹在她腰上、腿上、小腹,疼痛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已经辨不清方位。
那些她都不管,只死死地盯着陈淮,把拳脚往他身上招呼。
程景明带着人过来的时候,看着这架势,默默把眼镜收了,然后走过去,意图扯开围在沈春和身边开打的男生,但是扯了几下都没有人理会他。
作为一个脾气温和的校霸,他向来秉持的原则是动手不动口,于是直接一脚踹到对方肚子上,把人踹得后退三米远,那人跌坐在地上反应了半分钟,才悻悻地骂了句,“操!”
春和已经完全打红了眼,只恨不得一巴掌把陈淮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人给扇昏死过去,程景明过去扯他的时候,她无动于衷不说,还差点儿回身一脚踹在他裤裆。
这要是被她这种大力女金刚来一下,估计不残也得断命脉,为了后代着想,他觉得自己还是旁观比较好。
对于八班的人来说,明哥向来懒得要命——懒得和人计较,懒得发脾气。哪天要是动起了手,那特么绝对是火大了。
这上来就是一脚,可见火气有多大了。
于是胖子急明哥之所急,一声“去他妈的”吼完就直接上了手,其他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看见大家上也一股脑涌了上去。
场面顿时无比之混乱。
男生们打架不像女生,没那么花式,都是干脆利索往身上招呼,看得人害怕,一些胆小的女生吓得直哆嗦,几乎是跑着去叫了老师。
这场战役以教导主任一声吼和朱朱老师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结束。
虽然是一群混球,但毕竟都还是半大的孩子,老师都被气哭了,这架自然也打不下去了。
差不多都挂了彩,最先去挑事的春和却几乎没什么明伤,倒是程景明,不知道被谁手里的铁条给划拉了好几下,脖子手臂上的血都流到指头尖了。
朱朱一边扯着程景明往办公室去,一边哭着给校长打电话,直言自己管不了这个班了。
八班和十三班对昭阳中学来说就像是烫手山芋,丢不掉,但谁也不想接手。
一群没有前途的渣滓,任他们自由生长就好,如果侥幸有一两株奇葩生长的旺盛,那大概是上天眷顾,但若是一路平庸或者坎坷,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都是一群只会打架和找事的烂学生。
春和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红着眼四处乱蹿的兔子,不是想追求什么真相,也不是想要报仇,她只是无法忍受自己像个无能的废物一样,在所有的结局都出现之后,面对着这一切,回想自己过去,发现自己该做的都没能做。
那种懊悔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底最深处,每每回想的时候,都会告诉她,如果妹妹的死是一场合众谋杀,那么她就算不是拿刀的那个,也是视而不见者,同罪!
她从知道妹妹死讯的时候就像是疯了一样,四处乱窜,乱发脾气,好像难过的要死了。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俯身去反省自己的时候就会发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惶恐和卑怯,她自私地以为长大了一切都会好的,可是谁知道灾难临的这样近,那些没来得及做的事,都成了深切的遗憾。
她曾经闹着转学,父母以江县教育条件不好为由拒绝了,她最后屈服。
她寒暑假曾要求长住在江县看望妹妹,但父母以要补习功课为由拒绝了,她最后屈服。
她曾经攒了很多钱,买了各种礼物给妹妹,但父母以邮费太贵等见面再送为由拒绝了,她最后屈服了。
刚刚打电话听见母亲说“既然你坚持,爸妈也不是不开明的人”的时候,她眼泪差点儿出来,很多时候,不是父母在阻拦,是她立场不够坚定。
这一年的暑假,知夏寄信来,问她暑假会不会来江县这边,她想了想,似乎还有很多事情没做,钢琴考级、散打班、还要提前回校复习,于是回信说:“我可能没空,等高三毕业了,我们一起出去玩。”
知夏说了好几遍想她了,她说我也想你,可最后也没能说出“我放假就去找你”这样的话。
当一个人活的幸福的时候,是无法对其他人的悲惨遭遇真正感同身受的,哪怕那个人是自己亲妹妹。
以至于现在很多时候回想起来的时候,春和都会想起知夏信上的那句话:“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特别想念你,如果我有钱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去看你了。”
那时候即便她不回,但哪怕说:“我帮你买票,你来吧!”一切会不会就不同了?
她不知道,但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口就绞着疼。
如今挨了一顿打,终于清醒了。
她知道,她接受不了的不是知夏的死,是原本知夏可以幸福的,而她没有努力。
这会儿看着程景明身上颇深的伤口,顿时觉得自己很可笑。
那些人说的对,如今人都死了,她发这些疯有什么用?
还连累了别人。
春和跟着朱朱和程景明往办公室去,其他人被教导主任堵在走廊里挨训。
朱朱把药箱拿出来,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程景明,然后去了校长办公室。
春和开了药箱,从里面取出来棉签和药水,比划了好几下也下不去手,最终放下了,看着他,“要不还是去一趟医务室吧!”
“不用,”他笑了笑,“小伤,没那么娇气。”说完从她手里接过纱布,胡乱把血擦干净了,打算自己处理。
春和没给他棉签,拍了他手一下,让他老实点,低着头蘸了药水给他涂,然后洒了些药粉,把手臂的伤口包了纱布,末端撕开绑了个蝴蝶结。
“手法还挺娴熟。”
“是啊!”春和点点头,“唯孰能尔!”
小时候经常受伤,爸爸都会让她自己处理,说人生路短,谁也不能仗着谁一辈子,早一点儿独立,早一点儿在这个世界上能有立足之地。
没想到,一语成谶!
“其实你今天不用来的,”春和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看不出来吗?我只是在发疯。”
程景明点了点头,“那你看不出来吗?”
“嗯?”
他眼睛里洇出笑意,“我在陪你发疯。”
他帮她把药箱收好塞进抽屉里,扯着她往外走,“好歹是新认的媳妇儿,这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走廊上都是人,春和被他牵着手,有一点的不自在,却没挣脱开,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问他,“你和知夏应该很熟悉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你替我出头,也是因为知夏吧?”不然,别的理由她也想不出来。
程景明扭头看着她,笑了笑,“一半是,一半不是。”
回到了教室,挨训的都已经回来,吵吵闹闹为了临行前的赌局在闹腾。
“我就说我们明哥会挂彩吧!”
“那小白脸也挂了彩,卧槽啊,嫂子厉害,一拳下去,鼻血横流啊!这手法,绝了。”
“嫂子挂彩了没?”
“挂了吧!脸上好像有一点儿。”
“……”
最后讨论到底是谁赢了,叽叽喳喳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一群糊涂蛋打算合伙买冰镇西瓜大家分着吃。
一起乐呵!
程景明进门的时候,一个个扭过头来嘲笑他,“哥,这蝴蝶结绑的有点儿骚啊!”
“满足一下你们嫂子的少女心。”他一边回答,一边把春和塞进座位,然后从前排胖子那里拿了个镜子过来看脖子上的伤口。
挺深的,血把白色半袖都弄脏了一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叉着腰叫了声,“谁有多余的短袖,借我穿一会儿。”
一个男生扔过来一件黑色的,他拿在手上,问胖子要了肥皂,把衣服搭在肩膀上起了身。
胖子在身后问,“哥你洗衣服去啊!”
他“嗯”了一声。
胖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会洗吗?”
他伸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哪那么多屁话。”
春和也站起了身,叫了声,“程景明!”
他回头。
她说:“我帮你洗吧!”谢谢你今天帮我。
不过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他也没问原因,最后只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追出去,跟着他,“怎么,怕我洗不干净?好歹我是个女生。”
他侧着头,好笑地把手臂上的蝴蝶结伸给她看,“我知道你是个女生。”
昭阳中学是半封闭式寄宿学校,学生公寓在教学区外,白天学生们是不能进公寓的,出入需要批条,所以衣服只能在教学楼洗,洗了以后也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晾着。
他最后也没让她帮他洗,去卫生间换了衣服,拿出来自己洗。
春和就坐在卫生间门口男女生公用的水池台上,看着他洗衣服,然后和他随便聊着。
“你相信知夏是台姐儿吗?”春和歪着头问他。
台姐儿是江县这边儿的说法,就是坐台女。
程景明搓洗着衣服,“你信吗?”
春和低下头,又抬起来,坚定地摇摇头,“不信!”
“那就别管别人信不信,如果你觉得难过,就想方设法说服别人。”他笑了笑,“不过我也不信。”
“那件旗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春和想起来,那件旗袍的收件地址,写的是皇庭俱乐部332包厢。
程景明的手顿了一下,回说:“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春和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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