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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的场景一直在不停地变换着。
“打网球还总是带着脚链, 跑来跑去一点也不方便啊。”
熟悉的球场内,白石把球拍轻轻地压低, 指着我脚上的链子,发出了无奈的声音。
“因为走起来有声音啊, 这样你才能第一时间发现我噢~是不是很聪明?”
是谁?
是我在回答他吗?
接下来的场景一直在不停地闪动,在我眼前以极快的速度划过, 有难波公园里的通道,有学校里的走廊,还有万博公园的红色枫叶, 这些都是我曾经生长过的东京,或者京都所没有的具有强烈色彩的大阪城的建筑。
“美月,我喜欢你, 和我在一起, 怎么样?”
“阿藏你,你是个笨蛋, 哪里有人在迪士尼乐园告白,这样不是就注定了我们一定会分开吗?”
这些对话根本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
眼前的景象最后融合在一起, 变成了一片惨白色的医院的走廊, 空阔寂寥, 只能听到在走廊尽头那几个护士的交谈声。
“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病人,男朋友也很帅, 真可惜……活不了多久了啊。”
“年龄还那么小, 就这样放弃, 哪怕是我也会觉得不甘心。”
“对啊,每天还是那样活蹦乱跳的样子,一点也不看不出来是连这个夏天都活不下去的人呢。”
她们是在说谁?
我惊慌失措地在走廊里奔跑着,身边一个又一个病房的大门不约而同的紧闭着,里面或许躺着许多濒临死亡的病人,可我已经顾不得这些,我沿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走廊在奔跑,最后终于看到了那间病房前长椅上坐着的白石藏之介。
他把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了比寻常男孩子还要纤细点的手腕。
阳光健气的五官与温暖的笑容才是最般配的,此刻却紧抿嘴唇,侧脸看上去严肃极了,这种感觉……
我看向了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惨白色的皮肤,纤瘦的手腕,眼下还有浓重的阴影,尽管她的模样仍旧是美丽的,但却被病痛带走了大部分的生命,哪怕是呼吸,听起来都像是有气无力的喘息着。
这样丑陋的人……
这是我吗?
不,这是一个靠着仪器和药物才能苟延残喘活下去的病人。
我的心脏仿佛也停顿了下来。
白石在屋外整理好了笑容,推开病房的门,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勾起笑容,“美月~”
与他同样擅长伪装的还有立刻从病床上起来的‘我’。
我能看到汗水顺着‘我’的下颌一路滚落到脖颈,最后在宽大的病号服的领口处彻底消失。尽管连张口说话都会让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但‘我’还是同样开心的朝着白石挥了挥手,“小藏~你怎么从大阪来这里看我了?”
“因为担心美月不接受治疗会到处乱跑嘛。”
白石修长利落的指节落在‘我’的额头上,那里的刘海早已被汗打湿,狼狈地紧贴在额头上,他眼神黯淡不少,但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温软,“对了对了,谦也昨天在医院的搞怪比赛上拿到了第一名,我也模仿给你看看吧。”
说完,白石熟练地把手指抬起比在眼前,做出了一个和他此刻长相完全不符合的夸张又搞笑的动作,‘我’也很快地发出了笑声,但这笑声没能持续多久,距离的喘息和咳嗽便把它代替,如同破旧风箱似的肺部也在不停地颤抖着。
我看着白石,忽然觉得非常于心不忍。
为什么还要固执的假装呢,假装着自己完全不知道她就要死掉的这件事。
干脆地告诉她,你马上就要死掉,不是会让她走的更心安理得?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几十秒后,我睁开眼睛。
*
白色。
就像是酒店总统套房的特护病房,连天花板都是白色。
空气中还漂浮着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艰难地转过头,右手手背正接受静脉注射,透明的药水透过导管输送,顺着血液到身体各处,这本来用于治疗的药物对我来说毫无作用,我立刻就把针头拔下来。
我从床头柜前取下眼镜重新戴上,视线恢复清晰,浑身酸痛又僵硬,脑袋也是沉重的不得了。
白石那张帅气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虽然却是毫无缺陷,但距离太近,我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你醒了?”他举起右手在我面前挥了挥,然后放松一口气似的,“哇,刚才让我相当苦恼啊,你忽然就晕了过去,所以就慌忙地把你送到医院来了。”
他脸上的神情平静,淡淡的笑容在嘴角荡漾开来,只有我最清楚,每当他想要安慰别人就会下意识露出这样的笑容。
“我……没事。”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着,“谢谢你,我最近在减肥,所以有点营养不良啦。”
我同样也不想再让身边这人为我担心,于是只能让自己看上去一点点问题都没有,白石的目光落在了我还穿着的线衫上,宽大的衣袖一直到手指处,手腕以下都被牢牢地藏了进去。
这样的天气,穿着厚重的线衫实在太奇怪,我把手往身后缩了缩,试图向白石解释前,他眼里游动着了然的光芒,“我明白了,你是担心被晒黑对不对,所以才会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女孩子果然都很在意自己的肤色,唔。”
明明已经看到了手臂上那些蔓延的伤口吧,还要用这么笨拙的口吻替我解释。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白石一愣,然后笑了,“怎么会,因为我平时训练时候也喜欢把外套穿上……”
他摆出了从容的口吻,咖色的眼眸也因为他忽然认真而变得有些犀利,“不然一定会晒得像是立海大的真田君那么黑。”
我看着他刻意模仿从而抬起的眉毛,忽然笑出声。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白石对我……
让我在被他逗笑的时间内,从来不会去想那个其实已经距离我很近很急的字眼,死亡。
*
我是长濑美月。
在成为并盛中学一年级学生之前……
不,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还不是什么从意大利转学到日本的留学生,也不是常年在科幻杂志发表作品的长濑老师,更不是一个常常以男性身份自居的家伙。
出生于埼玉县,因为父母工作变动先后在东京和大阪两所城市生活的我,继承了作为东京警视厅副总监父亲的运动能力,不管是网球还是棒球,哪怕是排球都能做到游刃有余,不管去哪所学校,我的第一选择永远都是运动社团,并且能很快地成为这个社团的主力成员。
至于长相大概是来自于我早逝的母亲,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演员,但是因为身患重病,在我出生后没几年就离开了我和父亲。
从小失去母亲的我,又要面对父亲终于不归家的忙碌,潜意识地把母亲去世的原因统统归结到过于男子主义的父亲身上,进而连身边那些总是追求着我的男孩子们也统统看不上。
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对白石藏之介绝不是一见钟情。
国中毕业后高中进入四天宝寺中学就读,我不太喜欢学校的氛围,就连遇见白石藏之介都觉得,就算长得很帅也不能这么夸张吧,每天都在走廊里跟着网球部那些家伙吵吵闹闹的,真烦。
总而言之,讨厌。
讨厌他笑得很灿烂的面容,也讨厌他不管我怎么针对他都仍旧无动于衷的老好人一样性格。
所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呢?
我努力地回忆着。
大概是我在全国大赛上输掉了比赛,害的网球部的其他人也被我连累,最后失去了冠军的奖杯这件事,我躲开了所有人,偷偷跑去了学校的天台,哭的毫无顾忌,一直以来加强训练得到的却是失败的结果,让我无法再用其他的借口安慰自己,强烈的负罪感让我没有办法去面对社团内对我抱有期望的前辈还有对我憧憬的后辈。
天台传来了踏步的声音,紧接着厚重的铁门被推开,我听到了有人放轻了步伐,悄悄走过来坐在了我身边。
“别哭啦。”
那个人抑着笑,声音倒是像落雪一样簌簌而下,让人觉得惬意极了。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抽泣着,紧接着,包括着绷带的手指出现在我眼前。
“看这个。”
他摆出了前几天校长摆出的那个模仿蝉的搞笑姿势,距离我更近了一点,双手以搞怪的姿势在头顶,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我。
“笨蛋。”我被他傻乎乎的模样逗乐了,“这样做不会觉得很浪费你那张脸吗?”
“那你在这里哭的话不也是很浪费这张脸嘛~”
白石绽开了笑容,比远处夕阳还要更加淡薄而光辉,令人觉得赏心悦目,“也学着向其他同学一样来感受搞笑的乐趣怎么样?”
“你以为你自己很了解我吗?”
“不了解啊,不过可以的话,我想了解你。”他顺势在长椅处的另一端坐下来,“我是隔壁班的白石藏之介,也是你所在的女子网球部隔壁男子网球部的部长。”
“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还要特地介绍一遍,你好无聊呀。”
“但是,这种无聊的玩笑话不是也让美月同学不再难过了,嗯—— Ecstasy~”
他奇怪的口头禅和下意识喜欢玩弄翘起的发尾的动作让我笑着蜷成一团,原本失败的阴影好像也因为他的出现,渐渐消失。
白石对女孩子的态度有点奇怪,他好像不太擅长应对那些主动靠近他的人,但是通过观察我又发现他是个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的少年。
在网球部的他,除了惊人的天赋,更令人钦佩的是超乎常人的认真与专注,更别提跟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太符合的责任感满满的队长意识,还有他对待每一个人的温柔和细心。
明明看起来也不是个搞笑的人,但总会在学校的比赛上尽力地去做,尽可能把气氛做到最好。
是那么温柔又有趣的人,接触后才发现,我被这个人深深的吸引了。
被告白是在四月份即将升入大学的假期,白石带着我来到了大阪的植物园,忽然坦诚又认真地宣布,“嗯,其实,我很喜欢你,美月同学,和我一起去东京念书怎么样?”
我想,当时面对着我的白石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傻,我一眼就看到了他隐约发红的耳垂,索性转身对他开玩笑,“小藏,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这次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那你一定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你是不是从之前就开始喜欢我了?”
“被你看出来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修长纤细的指关节在脸颊处不安的抚动,最后他走过来,安静地打断了我,用轻柔但却坚定的声音对我开口:“我喜欢你,美月,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交往,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怎么样?”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特地避开了他专注的视线,摇了摇头。
“不行?”
白石的嗓音急转直下,还有点委屈,“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么?”
“是不用。”我本来端好了表情,看见白石鼓囊囊的脸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因为……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高中毕业之际,我有了一名叫做白石藏之介的男友。
想要展开全新的人生,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生下被爱着的孩子。
然后,这样的我被现实狠狠背叛了。
几年后,已经在电视台实习的我某天忽然晕倒,对此我并没有当回事,只是把它解释为最近太劳累的缘故,但身体却偏偏在和我作对,接二连三的发生着问题,本来还算健康的身体如同被拆卸的机器,在缓慢地运转中终于发生了意外,再次从楼梯摔倒后,我被送进了医院。
一个人茫然不解、彷徨四顾的拿着诊疗书,我明白了母亲死亡的真相。
现在的医疗技术还无法治疗的病症,一开始不过是四肢僵硬短暂失去控制,再接下来就是无法独立生活,神志也会随着病情的加重变得恍惚不清,总有一天会伤害到爱护自己和照顾自己的人。
这是一个能够预测到,却无法避免的病症,而且很有可能遗传到孩子身上。
怎么办呢。万一我真的会突然死亡,要怎么对白石说呢?
黑暗中我忽然被恐怖攫住,流下了眼泪。
无论如何,我也不想死掉。
尤其是,更不想伤害到我和白石的孩子。
想到这里,我的泪水更加难以停止。
神啊,请不要夺走我的生命,不要夺走我的孩子的生命。
刚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小女孩,被白石取名为‘樱’,很普通很常见的名字,但是却包含着无限的希望,白石经常说,妈妈的名字叫做‘美月’,是温柔漂亮的月亮,女孩的名字就是灿烂温暖的樱花,作为父亲的他会一直保护着月亮和樱花。
我尽可能的隐瞒着自己的病症,但是时不时会从鼻腔流血,脚踝的突然错位,身体的疼痛一天比一天还要明显,大概是某天加班后的深夜,我背靠着墙壁阖上眼,脑海中那个披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便出现在我眼前。
——你会死。
对方肯定的对我说着,在安静地,万籁俱寂地的黑夜中嗤嗤的笑了几声,“但是你跟我一起玩个游戏的话,就放过你,怎么样?”
我怔然。
他口中所说的游戏便是让我重新回到十六岁,用自己的容貌来获取别人的喜爱,准确来说,我要靠着这些与我完全不相关的人的爱意才能继续活下去。
我被他口中荒诞的事实惊吓到,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离,但他却始终抓住我的手,笑得促狭又充满了最深的恶意,他只是挥了挥手,便让我看到了在我死亡后的情景。
“爸爸,拓也总是欺负我,今天还把我的牙膏抢走了。”
扎住马尾辫的小樱抓住了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在工作的白石,我看到了他的手指上的婚戒,只是,身边的我大概已经死掉了。
“你再去买新的不就好了?小樱,乖一点,拓也的爸爸妈妈总是出差,他很寂寞才喜欢用这些事吸引你的注意力。”白石宽慰地抚摸着女儿的发顶。
小樱很快地抽泣起来,“我也没有妈妈,我妈妈去了哪里呢?”
“妈妈只是出去旅游了,很快就回来,回到我和小樱的身边。”白石拉起小樱的手,勾住她的小指,和自己的拇指贴在一起,“拉钩,说谎的人会变成猪鼻子~”
白石……
我看着正在得意的笑着,皱着鼻子的他。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淡白色的皮肤下是数条青色的血管,这些在身体内不断流动着的血液,证明着我还活着的这件事。
如果我不去做些什么……
哪怕是依靠药物拖延病症的发展……
我想和白石在一起。
于是,我答应了他,作为那个荒诞的攻略者,进入了他所说的世界。
*
此刻的病房,白石站在我的病床边,在得知了我身体没有事情后,他立刻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和几年后已经成为一名医生的他完全不同,此刻的白石还是那样对女孩子感到为难,他一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更加有趣的事情,宁愿仰头看着它都不愿意看向我。
我们——
我与白石,此时此刻,只是连交谈都没有几句的陌生人。
我清楚他的性格,他不喜欢女孩子过于主动,同样也不会因为简单的把我送进医院这件事就对我萌生太多的情愫。
在这个世界中,白石藏之介仍旧是那个认真的部长——
我对他来说,不再是隔壁班的长濑美月。
只是一个,被他好心送来医院的,陌生的长濑美月。
病房内的沉默让白石有些坐立难安,他深深吐出口气,眼睫飞快地翕动,最后他看向我,“我该回去了,刚才我把你送到这里的时候碰到了你朋友,冰帝的迹部君。”
“好。”
我的回答也好像被什么梗住了一样,连眼睛都开始变得酸涩起来。
就在白石的手已经在把手上准备拧开,我顺势撑起了身子,看着他,“我是并盛中学的长濑美月,国中也是网球部的部长。”这句话说着的时候,我也从床上坐起来,对着他伸出手。
这是曾经他对我说的那句话。
白石漂亮的褐色眼睛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又仿佛看向了遥远的我身后的位置,他很快掩饰自己的失态,握住我的手。
手指不由地颤了一下,他眨眨眼睛,“四天宝寺中学的白石藏之介。”
嘴角的笑不由得因为他轻松的嗓音变得向两边更加牵起一些,尽管我知道此刻我的脸色或许还是很差,但我保证,绝没有哪一天比现在得我看起来更好了。
*
白石离开了。
尽管在临走前,他仍旧用着平静的表情和声音告诉我要早日康复,但是眼睛里只是保持着客气,那不是曾经他会看着我不自觉绽放的温柔的样子。
我仰着头,拼命想要把眼睛睁开到最大,眼眶的酸疼和鼻腔那里生理性的涩都让我无所适从。
再也不会存在那个会温柔的说着玩笑安慰我的人了。
门开了,迹部带着一直跟随着他的桦地走了进来。
“有这么疼吗?”迹部挑眉,虽然口气是浓浓不耐烦,他还是走过来按住我的额头,我胡乱擦了擦眼眶,迹部从桦地手里接过手帕,细心地抹去了我眼边的泪水。
许多话在脑海里打了转,我从来不是喜欢用自己的事情来麻烦别人的家伙,所以我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不疼。”
迹部已经让桦地离开,他取出旁边桌上的苹果,很快在他纤长的手指与闪亮的银刀中,果皮不断向下落,只是迹部的手法显然很生疏,苹果由一开始拳头大小,被他已经快削成鸡蛋差不多大。
我在看着他,他却没有看我,只是认真专注地在做这件一点都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忽然,就有预感从心底攀升上来,我看着迹部,开口,“我们以前认识吗?”
迹部好像对我这个问题非常嗤之以鼻,本就线条完美的侧脸也带着几分不耐,“本大爷是不是可以怀疑,你是头撞坏了?”
“我说的是……那种关系。”
他耸肩,连眼神都不屑于给我:“啊嗯?什么关系?”
我犹豫半晌,“比如,我和你以前是不是交往过?”
迹部笑了笑,我被他这个看上去一点就炸的危险的笑容吓得不轻,迹部放弃凌迟那颗苹果核,我以为他要拿那把刀捅过来,他却把刀放下,款款撑起下巴,“你凭什么觉得本大爷会喜欢你?”
我更楞,“你不喜欢我的话,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本大爷,咳,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今天就算是桦地变成了女孩子,我也会尽心尽力照顾他。”
“换句话说——你,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你知道吗?”迹部大步走来,怜悯地抚摸着我的头,顺便也把手上那苹果汁抹在了我的脸上,“因为本大爷是一个非常大度的人。”
“混蛋,离我远一点,黏糊糊的恶心死了。”我拍打着他的手,迹部抽出桌上的纸巾,猝不及防地抬起我的下巴,轻叹口气,轻柔细致地为我擦拭着脸颊。
他为了防止我乱动,另一只手伸到我的脑后按住,这样的距离,足够我捕捉到他眼底的每一寸。
暗灰色的眼睛好看地微迷着,眸子深处似乎闪烁着别样温柔的光芒,与平时锐利地视线一点也不相同,迹部的力气也不算大,在擦拭的过程中小心翼翼又彬彬有礼,好像怕我痛到一样。
“美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我?我喜欢温柔一点的……”
“像本大爷这样的吗?”
“怎么会?你哪里有很温柔的样子呀……不过,现在勉强算是很温柔。”
迹部的动作因为我的话语停了下来,似乎是触动了什么,他抬起头,“如果你碰见了比我还温柔的人,就去牢牢抓紧他,听到没有?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我忽然被一股莫名的愧疚感所包围。
为什么会觉得愧疚?
我摇头,有点不太理解此刻自己的心情,没有选择等我继续消化,迹部开口。
“等会陪本大爷去个地方。”
“哪里?”
“少废话,跟着来就对了。”
*
奢华的水晶吊灯自空阔旷的天花板高垂而下,折射出的光芒也在镜面般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得到了完整地还原,迹部把我带到了某个看上去就非常正式的派对上,在这个巨大又豪华的宴会厅内,侍应生们穿着呆板整齐的制服,带着礼貌性的职业微笑,周到的服务着。
一眼望去,站在中间位置和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女孩谈笑风生的正是眉眼到装扮都相当咄咄逼人的迹部。
所以说,他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我下意识地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在宴会角落处坐着的我仍旧不知道迹部真正的心思是什么。
周围穿着昂贵礼服的人正在来回走动着,估计也没有人会把此刻闪耀着的迹部和我联系到一起。
“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这位小姐。”
眼前递来一只手,我顺着保养得当的手指,视线小心地向上看着,穿着暗蓝色西装三件套的少年留意到我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勾起一个散发着无懈可击的魅力的弧度。
如果忽略他眼瞳里自带的凉薄感以及那副银边眼镜,我会下意识认为这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
“啊,镜夜君。”
我连忙站了起来,眼前的少年是国中我在附近花店打工认识的贵族学校樱兰高校的学生,作为男性来说,他纤细高挑,皮肤白皙,很容易给人造成弱不禁风的错觉,但是这个人却在学校的社团被誉为魔王,是个绝对恐怖的存在。
凤镜夜的家室与迹部景吾相比几乎持平,而这场聚会又明显是他们这群有钱人的狂欢,所以他出现在这里我也不会太意外。
“那个,其实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想要解释自己其实是女孩子的身份,但凤镜夜只视线瞥过来,望了我一眼,“长濑美月同学,很久不见了。你最近在做什么事情,仿佛很忙的样子。”
他语气淡淡,没有气愤,我沉默地拽住裙摆,“嗯,发生了一些,就算我解释给你,你也不会相信的事情。”
“哦?”他的口气带着点好奇,“你还没说,就这么确定我不会相信,倒是有点意思。”凤镜夜解开西装外套的衣扣,以挑不出端倪的优雅姿态坐在我身边,“最近一段时间,我还没有好好和你聊过,你觉得新环境如何?”
新环境?
也许他指的是我转学进入并盛中学这件事吧。
有钱人通常是神通广大的,能通过任何手段轻易找到他们所想找到的人。
“还行,比想象中顺利,同学都是些热心开朗的人,相处得还不错。”
“是吗。”凤镜夜不在意似地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他顿了几秒,转了话端,“我倒是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问你。”
“问,问我?”我不自在极了,要说学习成绩,自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他可要比我好上千万倍,什么问题是我能够回答他的吗?
“过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很久了,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开口。”他没有一丝犹豫或思考的停顿,很快抛出问题,“有很多人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怎么办?”
我的目光凝住了,心急跳了一下。
他平淡的语调虽然听不出什么感情,但这个问题却是我正在经历的事情,以致我对他的提问无法不抱怀疑。
“我……”
无法说出口的话一直在我的嘴边停顿着,他露出全然了解的笑容,再次牵起我的手,“虽然这次的造型一看就是某个人浮夸的风格,不过,勉强还能看下去。”
我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装扮。
浅白色的宫廷长袖衬衫,墨蓝色的绒质百褶裙,脚下是普通的平跟芭蕾鞋,本来这身勉强还算的上中规中矩的打扮,搭配我的眼镜和用发绳扎起的马尾,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了。
镜夜把我带到了宴会右边的落地窗附近,他反常的热情让我吓了一跳,此刻抓住我手臂的力量也让我有些透不过气。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看了我一眼,再次低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我大概没办法接受很多人都喜欢我这件事吧,会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那索性就装作不知道?”镜夜狭长的眼睛藏着冰棱一般的冷锐,他的动作依旧矜持又优雅,这句嘲讽的语句自他口中说出,居然也像是情人间那样缠绵的暧昧。
“倒也不是,只是,”我低头解释着,“这种没有办法回应的感情……就算说出来也没办法给出想要的答案,所以,假装不知道会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声音落下后,就陷入一段漫长的沉默,镜夜握住我的手腕,摘去了我的眼镜。
“镜夜君……?要做什么?”我很不安地试图拽着他的袖子,失去了视线聚焦,让我有些畏惧。
“想一件事情。”
“什么?”
“很无聊的,关于你。”我从他低落的尾音里听到了别样的情绪,“你对待感情的态度,果然让我讨厌。”
我能感受到他把我往右边推了一把,眼前只有模糊的一片轮廓,我变得相当不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之际,有人从身边抓住了我。
“小心。”
声调听起来有些焦急,他个子也比我高,接近十公分的身高差让我根本看不清究竟是谁帮助了我,眼前模糊着的只是过于吸引眼球的金发,从恰到好处的下颌地轮廓可以判断至少是个面目清隽出色的青年,半隐在阴影中,穿着酒红色的三件套西服。
也许是很好看的人。
只是声音却带着不安与担忧。
一束刺眼的光芒落在我们两个人身上,站在宴会厅正前方的主持人发出了兴奋的嚎叫声:“角落里的那位先生以及他身边的舞伴——!你们被选中成为这次宴会开场的领舞搭档,快点到我们的舞池中间来吧!”
“什、什么?没有人跟我说来这里要跳舞,而且她不是我的舞伴。”在我身边的青年焦急地解释着。
“不用担心,迪诺先生。”
这个声音……是迹部吗?我努力辨认着,只能从他闪耀着的袖扣隐约分辨出,迹部大抵上来到了我的身侧,“你身边的这位小姐,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直到脑海中的声音提醒着我,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同样也是需要我攻略的目标。
——奇怪,你们相遇的场合不应该在这里的,并盛中学,才是你们的第一次相遇。
脑海中的声音也发出了质询,我好像已经能够看到它摇头晃脑地对我说着。
是谁?
谁改变了这场游戏的进程?
心中有片名为不安的藤蔓在疯狂地生长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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