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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我一直在担心着上阳宫的事。四月之前,旱情未显,太子不敢提前议论灾异,倒是无事,如今灾情已经明朗,吐蕃又俘虏了扶州镇将杜孝升,却正是他上书的好时机。不过,我的担忧并未持续多久。
四月望日,我正在丽春台临书,忽然看见几个贞观殿的内侍慌慌张张过来,一叠声道“娘子宣公主”,问他们“怎么了”,却只听他们道“公主去了就是”,因在练字,还穿着去年做的短了一截的衣裳,去见母亲未免不敬,便唤人更衣,那几人却道:“公主快去罢,圣人发怒了,娘子急召呢。”
我不觉看了韦欢一眼,她走来替我检视了一下袖口与衣襟,将下摆褶皱处抹了一抹,道:“去罢。”我点点头,把笔札都交给她,一路随这几人过去。到前殿时只见太子与跪伏在地,几个侍从因太子跪着,全都躬身低头退在一侧,父亲难得地露了面,扶着母亲站着,满面怒容。
不等内侍通报,母亲便已经看见了我,对我招招手,道:“进来。”父亲也瞧见我了,眉目舒展,扶着母亲的手坐了回去。
我小心地进了殿,经过太子时停了停,想要随他跪下,母亲却径自道:“你过来。”
我只得上前对父亲、母亲一礼,起身时母亲想摸我的脑袋,手一伸,却搭在我的脖子上,便笑道:“三郎,兕子都长高了这么多了。”
父亲的神色更舒缓一些,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我看母亲的意思,倒是不想让太子太难堪,而是想叫我从中转圜,便厚着脸皮笑道:“都是托阿耶阿娘的福。”
父亲严肃地瞥我一眼,道:“越来越胡说八道了,怎么这还能托到我和你娘头上?”
我偷偷瞥了太子一眼,轻声道:“阿耶阿娘高,所以我也长得高,要是阿耶阿娘生得矮,我却长得高,那不是奇怪么?再说了,阿耶阿娘乃是圣人,教化之所在,草木皆为之开化,掌人高矮,也不是什么奇事。”
父亲被我说得嘴角一扬,笑骂道:“瞎说。”顿了顿,方道:“见过你阿兄。”
本来我见太子不必跪拜,如今他跪在地上,我便也只能伏身一拜见过,太子苦笑着唤“兕子”,等我退到一边,又向父亲、母亲一俯首,道:“臣告退。”
母亲点点头,等太子退出去,方在父亲身边坐下,笑道:“你阿耶听说你近日勤习篆书,颇有长进,所以召你来看看,你写一幅字献上来罢。”
我还道是如何火急火燎的事,却是考起我的书法来了,我便拿眼看母亲:“若是写得好,有赏么?”
母亲道:“写得好本是应该的,写不好,叫你阿耶罚你。”父亲这会儿心情好了许多,也笑眯眯地补充道:“你娘说得是,写得好应该,写得不好,以后天天来写,写好为止。”
我吐吐舌头,等人拿了笔墨,略一沉吟,写了“千秋万寿”四字篆书——韦欢知我懒惰,一开始便建议我将几个吉祥话多练几遍,预备万一父母考试,如今果然用在了这里。
写完自己先看一遍,倒比我平常写得还好,请父亲看,他只看一眼就笑了,摇头道:“黄口小儿手笔。”
母亲笑道:“比起三郎,当然是不如了,这个年纪,也算她过了罢。”
父亲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书案,我知几地让开,笑嘻嘻道:“兕子替阿耶研墨。”装模作样地搅了几下,拿笔蘸好墨,两手恭恭敬敬地捧给父亲,父亲接过笔,对着笔尖看了一眼,在砚上又抹了一遍,才提笔勾勒,写下两个字,问我:“你可认得?”
我偏头一看,却是篆书的“太平”两个字,立刻便笑道:“是我的名字——谢阿耶赐字。”
父亲一怔,摇头一笑,叫人把那一札给我,提笔想了一回,却换飞白书,写下四句:
尊浮九酝,礼备三周。陈诚菲奠,契福神猷。
写完提笔侧头问母亲:“七娘以为如何?”
母亲从他身侧看了一遍,却不评字,只笑道:“兕子也十三岁了,记得她出生前几月,三郎与我还在泰山同赏云海,一转眼都已经这么久了。”
父亲笑了笑,携母亲的手道:“今秋若我身子好些,我们再去一次罢,把孩子们都带去。”
母亲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我忙卷了父亲赐的字告退,母亲叫婉儿送我,一出门,我便挽住婉儿的手道:“上官师傅,今日…阿兄怎么了?”
婉儿低声道:“节略都在匣子里,公主自己去看罢。”
我便知这是母亲授意,谢过她,匆匆去了偏殿,那里有宫人捧给我两个匣子,一个里面有三封奏疏,上奏的都是低品文官:一封说古来天子的富贵都是在深宫内苑,不叫百姓看见,以免损伤天子名声,如今天子却在洛水上建起长廊,往来民人都能看见,知道是皇帝为享乐而建的离宫,未免伤君王之德望;一封说,皇帝带头围水造离宫,王公之家争相效仿,恐怕开奢靡风气;还有一封说,如今战事纷繁,又有大旱,请天子做出表率,下诏停三年内的宫室营造——这三封奏疏上都有东宫属官做的节略,我便知是呈送到省中,太子先行阅览过,再呈递给父亲和母亲的。
另一个匣子里有两封奏疏,却是未经太子,直送到母亲面前的:一封是侍御史狄仁杰的上书,说韦机为父亲营造的宫室太过壮丽,导天子为奢泰,请从重处罚;一封是我的师傅苗神客的奏疏,却说天下大旱,又起兵灾,必是宰相不贤,要追宰相的责任。
我见到狄仁杰这样鼎鼎大名的名字,不免有些激动,将他的奏疏特地挑出来看了看,只觉字写得特别漂亮,用词遣句,倒也无甚特别之处。且上阳、宿羽等宫都差不多造好了,他才来上这道奏疏,未免太晚,再一品,便觉出此人的狡猾来了——上阳宫是给父亲养病用的,不可能停建,然而他身为侍御史,职责所在,又不能不进谏,所以就选这造得差不多的时候来上书,也不说父亲不好,而说韦机把宫室建得太壮丽,既劝了父亲,又给父亲留了面子,而后人忌惮弹劾,也未必敢如韦机这般接这样的差事,亦是一项警诫。另外一个上书说请父亲停三年宫室营造的则完全是废话,最重要的几宫都已建好,以后哪怕不营造宫室,修葺总可以罢?至于修葺的规模,以及修到何等程度,还不是父亲和母亲说了算?这人要么是个书呆子,要么是个老滑头,他又不是御史,进谏本非分内事,却又要上这样不痛不痒的奏疏,内中实在值得玩味。
我怕父亲出来看见,只记住这几封奏疏大略,便匆匆回去。因实在是被母亲的手段震慑过,连在路上也不断琢磨这几封奏疏的深意,分析上书人的身份背景,可惜我对朝务实在是不了解,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结论,倒是回寝殿时看见韦欢,倏然想起一事,拍掌道:“阿欢,韦机是你从祖父,上回太子带我出去时,他也在的!”
韦欢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接过我怀里的御笔卷札,仔细检查一遍,方叫人用匣子收好,我拽住她的手,低声道:“去年阿耶派太子来洛州督造宫室,所以太子才与韦机有往来,一旦有谁弹劾上阳宫的不是,韦机固然要受责难,太子却也讨不了好。狄仁杰抢先弹劾韦机,看似牵连太子,其实只要韦机把锅背了,太子也就安然无事了。”
韦欢抽抽嘴角,道:“二娘又说怪话,什么锅不锅的,是要做爨炊之事么?”
我才察觉自己一不小心又用了前世的口语,讪讪笑道:“阿欢,我渴了,你泡杯茶给我,不要那些盐啊什么的,你就拿热水给我清清的煮一杯,你若不会,我教你煮两杯,我与你到湖边去坐着品茶去,有事想同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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