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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订阅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12小时后恢复。 萧泽盯着一点点变长的烟灰,手指僵着没使其抖落。如果刘主任所言非虚,那立春就的确是走到死路了。
也未必,萧泽又推翻, 哪怕是罪有应得,但真的罪过至死吗?
另一种情况,刘主任说得并非事实,唬弄人也好, 立春含冤也罢,但临死前已经戴上了“有罪”的标签。所以这两种情况算下来, 立春这“畏罪自杀”的名头铁定是有的。
萧泽迟疑的就是,到底要不要弄清楚真实情况。
烟燃尽了, 长长的一截烟灰不用掸就自己掉了。他起身进门,经过一层, 经过楼梯,还是没做好决定。走到二楼客厅停下步子, 见林予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仰面朝上,一只手臂垂着,指尖都碰到了地毯。林予一夜没有合眼,这会儿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其实听见动静的时候脑子已经醒了, 但眼皮沉得睁不开。
“好香啊……”五感也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翻身, 直接从不宽敞的沙发摔到了地毯上。吃痛睁开眼睛, 但圆眼只睁开条细缝, 说话哼哼唧唧的:“哥……摊煎饼啦。”
萧泽忽然想起前一天在高速路上,这家伙扒着车门,整个人弥漫着忧伤。又想起对方闷在阁楼几个钟头,为立春的伤心事发呆。
算了。
不说了,也不问了。
人已经死了,知道详情没任何意义,无非是满足活人的好奇心,但是萧泽并不怎么好奇。也许之前的同情和愤慨给错了对象,也许立春值得更强烈的同情和愤慨。
可有什么价值呢?
如果忽悠蛋去问,两种结果之后都是心里更难受。
所以狗屁意义都没有。
萧泽走到沙发前坐下,把煎饼塞到林予手里,然后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节目。林予打开就吃,坐在地毯上也不起,睡醒懒懒的,还直往萧泽的小腿上靠。
他没注意萧泽的状态,吃得兴致勃勃:“哥,看个武打电影!”
“大清早哪给你找武打电影。”萧泽又随便换了个频道,里面是重播的新闻。林予不提议了,吃人家的嘴短,换什么就看什么吧。
新闻里说最近几天晚上有流星,大概在十点半到凌晨之间。“哥,真有流星吗?我还以为电视剧瞎编的呢。”他扭头看萧泽,“但许愿肯定不灵,求保佑这种请到专业寺庙咨询。”
萧泽用膝盖把他顶开:“赶紧吃完下楼干活儿,别磨叽。”
林予立刻放慢咀嚼的速度:“我还想去摆摊儿呢,我不干。”
他以为萧泽会教训他,或者踹他两脚,不料萧泽直接说:“不干拉倒,要去赶紧去。”好像有些心烦。
林予不清楚什么情况,反正这人一个月有二十来天都不怎么温柔,他早习惯了。吃完收拾妥当,直奔公园准备上班。
他今天没带什么东西,找发传单的要了两张广告纸,把纸往花圃旁的台阶上一铺,坐下就开始裸算。四处望一望,不知道立春会不会来找他聊天。
周末人多,而且不少去公园锻炼的老头老太太都已经认识了他,不用吆喝就来了生意。他兢兢业业地工作了半个钟头,抬头看见了小花奶奶。
但是小花奶奶旁边的是立冬还是立春呢?是立春的话,那是真的立春,还是立冬假扮的立春呢?转念一想,在老太太这儿,立春已经回老家了,所以只能是立冬或者真的立春。
总之这哥俩太令人费脑细胞了。
待对方走近,他仔细一看,发现男人的脸上挂着俩黑眼圈,于是立即确定这是立冬。人和鬼到底是不同的,立春的皮肤根本没有一丝纹理毛孔,也无丁点血色,像蒙了层虚无缥缈的白烟,连面相都看不了。
“奶奶,来锻炼啊。”林予主动打招呼,“立冬大哥,周末好好休息,你脸色不太好。”
小花奶奶笑着说:“他忙啊,整天回来得晚,我说自己来公园转转,他还不放心。”
“大哥孝顺您。”林予不动声色地看看四周,想找立春的身影,“其实您可以和小区里其他奶奶作伴,她们每天都来公园锻炼。”
立冬真的挺累,小花奶奶和林予说话的工夫,他一直在旁边打哈欠,估计等着散完步回去睡回笼觉。
“立冬大哥,我最近开展了上门看风水的业务,你需要吗?”林予还没忘给对方旺财运的事儿,说得特诚恳,“看得好了,能在你家吃碗打卤面吗?”
立冬边打哈欠边乐:“看得不好只能管一碗卤,咸着你可不负责。”
聊了几句,立冬陪着小花奶奶进去了。林予四处张望,终于在街对面看见了立春。立春在太阳下不怎么明显,仿佛走走就蒸发了。他穿过马路,神情恹恹地走到了林予的面前。
林予关心地问:“立春大哥,你心情不好吗?”
“我心情挺好啊。”遛狗经过的王大爷以为林予问自己,“中午吃红烧鱼,吃完去下象棋,美得我哇。”
人来人往,此地实在不适宜聊天。林予干脆扔了广告纸,和立春也进了公园。他们上了最高的那座假山,坐在亭子里能望见沿着湖散步的人们,仔细寻找还能看见立冬和小花奶奶。
立春终于开口:“昨晚凌晨我哥还没回家,我去他单位找,见就他一个人在加班工作。他偷偷赚外快,忙得都快没休息时间了。”
林予安慰:“这儿竞争比县城里大太多,大家都不容易。立冬大哥要给小花奶奶养老,还要还贷款,肯定辛苦。”
他说完觉得什么安慰作用都没有,还有感而发加了句:“唉,我们外地人为了生活真不容易啊。”
其实他有点心虚,他去网吧嘚瑟了一宿,回来眯一觉还吃了现成的煎饼果子,好幸福嘛。
立春笑笑,却没多开心:“以后他要一个人给我妈养老,一个人照顾我妈。我什么都不能替他分担,还把我那份责任扔给了他。”
林予望向湖边,那次半夜遇见立冬搬家,他知道对方过得有多辛苦。可生活的辛苦也就算了,还要假扮自己死去的弟弟,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秘密,心里只会更苦。
他不禁想起萧泽问的,立春会不会后悔?
萧泽为不适当的提问而道歉,那他自然不会再问一遍。
林予依旧是尽力安慰:“立春大哥,你别再想这些了。立冬大哥肯定不会怨你,他肯定还会希望你到了另一个世界能真的开心。”
立春攥着拳头,还是很沉重。林予又说:“你之前不是看了《南京旅游攻略》吗?有没有打算去旅旅游?其实之前为了找你,我差点就坐火车南下了,结果车票太贵,我就没去。”
立春终于露出了笑容,被逗笑的,但眼里是很浓的感动。他没想到萍水相逢能被这样细心地安慰,从孝水相遇,到一路的陪伴,再到眼下。
他越来越觉得……抱歉。
“林予。”立春终于松开了拳头,好像如释重负,“其实我隐瞒了一些事实。”
林予下山时觉得轻飘飘的,每一步都有踩空的危险。立春在后面没有脚步声,不知道是落下了,还是在紧紧跟着自己。
他没回头,只想立刻回猫眼书店。想抱抱陶渊明,想看看萧泽在做什么。
玻璃门关着,生意还是那么冷清,萧泽正坐在吧台后面看一本小说,听见动静也懒得抬头。直到熟悉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对方隔着吧台盯着他,他才纡尊降贵似的抬了头。
林予哭丧着脸:“哥,我下班了。”
整天也就三小时工作时间,还有脸说成上班下班。萧泽轻轻点头:“给你留了一架书,去擦干净。”
林予无动于衷:“我不去。”
“我发现你最近有点不知好歹。”
林予捶打桌面:“……我没有,我憋屈!”
“你有什么好憋屈的。”萧泽的语气满是不在乎,低头继续看书,翻页,三两行一眼,偶尔眨一下眼睛。
林予跑到门口挂了“休息”的牌子,又跑回来绕到萧泽的身边。
他用手掌盖住书,然后不请自来张嘴就讲:“哥,你知道吗?在车上的时候你问了立春大哥有没有想过换一条路走,其实他后来回答了,他说他没路可走了。我当时只是替他难过,现在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萧泽似乎有些预感:“他对你说了什么,是么?”
“嗯。”林予倚靠着吧台,整个人十分丧气,“他说他是罪有应得。原来调到整治中心以后,他接触各方的人多了,机会也就多了……违法乱纪的机会。”
“你直接说吃回扣不就得了。”萧泽打断。
级别高的才叫收受贿赂,级别低的只能叫收回扣。
林予平静地转述:“头一年他始终在拒绝,除了工作,他的心思都在怎么往回调上。但是希望渺茫,后一年他就不费劲申请了,也开始了违规操作。”
“他说他很懦弱。”林予抓住萧泽的手臂,“哥,可是他敢干违法的事儿,还敢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他真的懦弱吗?”
萧泽没立即回答,反问道:“你心里现在怎么看他?”
林予犹豫不决,怕看得不对令萧泽觉得自己不成熟。
“我本来特别替他难过,觉得他活得太委屈了。所以当他告诉我他是罪有应得的时候,我应该生气的。”他停顿好久,“可是……我好像没生气。”
萧泽有点想笑:“你不是憋屈么?”
林予点头:“因为他都亲口承认了,我居然还不想相信,我真的感觉他不是做那种事情的人。”
“忽悠蛋。”萧泽抽出被抓着的手臂,“其实我早上就知道了,听刘主任说的,但我没告诉你。比较一下刘主任和立春的说词,大概能知道真实的情况。”
林予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哥,你快告诉我!”
萧泽拿起小说:“把书擦了去。”
“……”林予真是服了,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让他干活儿。他迅速跑书架前开始擦,几乎使出了平生最高的工作效率。
擦完手都没洗,直接蹿回萧泽身旁,瞪着眼睛等着听。
萧泽不紧不慢地说:“刘主任说立春是畏罪自杀,收回扣、文件造假、唬弄村民、和合作方私下签协议,好多条。”
林予听懵了:“不会吧?”
的确不会。
立春胆子很小,只想过稳定的生活,一套单位宿舍,和一份养得起家的薪水就够了。他给自己的评价没错——懦弱。
懦弱又老实,根本没人主动质问,但自己因为别人的帮助而愧疚,主动就坦白了。所以老实到这份上,能指望他干那么多胆大包天的事儿吗?
他吃回扣,自杀。正巧赶上工程出事儿,所以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替死鬼”。
他是罪有应得吗?算是吧。但绝对罪不至死。而且他犯罪的动机也未必是为了钱。
如果说土勘院的八年,每天都积累一分不快,那在整治中心的两年,他终于把不快加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萧泽说:“违规是他的爆发方式,但同时他也彻底放弃了。”
林予没懂,萧泽补充:“他梦寐进入一个地方,进去了发现里面其实很烂,但是又没有离开的勇气。然后挣扎到力竭的一天,他爆发了,也放弃了。干脆一起烂吧,不妨烂个透彻。”
林予一时间消化不完,很多种情绪像乱麻一样缠在一起。他低头抵住萧泽的肩膀:“哥,人都是活着,怎么会弄成那样。”
陈风和立春是际遇相似但选择不同的两个人,陈风在意外中离开了,立春也在死亡中得到了解脱。像陈风的人有很多,他们在努力地活着;像立春的人也有很多,困在原地,没勇气逃脱,只是得过且过,忍耐地活着。
各人选择而已,只要不是当事人,似乎就没有指指点点的资格。
萧泽翻过一页:“还憋屈么,我能继续看了么?”
林予知道,这件事儿也该彻底翻篇了。他抬起头:“哥,晚上有流星的话,咱们一起给立春大哥许愿吧,希望他来生能真的快乐。”
萧泽盯着书:“不行,我要许愿书店生意兴隆。”
林予气死了,他看这店迟早关门大吉!
有的人天生缺根弦儿,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林予早上只眯了俩钟头,折腾完立春的事儿以后,回阁楼睡了个昼夜相连。
再睁眼又是一条无忧无虑的好汉,坐在床边收拾自己的书包,装上风水阵,装上八卦图,再装上笔记本。他步伐轻快地出了门,路上还买了一袋子苹果。
头一回串门,按门铃的时候甚至有点紧张。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到了,林予扒拉扒拉头发,待门一打开立刻笑起来:“立冬大哥!”
“你还挺早,正好我买了油条。”立冬应该也是刚起,“真要看风水啊?我看啊,你就安生玩会儿,再吃顿中午饭就得了。”
林予否定:“那不行,你相信我一下,虽然我算命不太准,但是风水我看得还行。”
房子不算大,但是采光不错,林予捏着根油条参观房间,在阳台上看见了晒太阳的小花奶奶。立春守在小花奶奶旁边,被阳光照射着,若隐若现。
“奶奶,热不热啊?”他走过去,“我一路走过来都出汗了。”
小花奶奶马上回头喊:“小冬,给孩子拿个饮料。”
林予起身:“我自己去!”他走出阳台,回头见立春跟在后面,转身站定小声说道,“立春大哥,你不用觉得抱歉,反正都过去了。”
这一上午又吃又喝,但林予没忘正事儿,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房子的格局,在笔记本上写了好几页。他夸下海口,要是按他的规划摆置没效果,他还管上门售后。
中午一大碗打卤面下肚,想走也走不动。他扶着小花奶奶回卧室休息,见床上搁着一个大布袋。袋子里都是手工缝制的虎头鞋,得有好几十双。
“奶奶,这都是你做的吗?”
“以前在老家做的,现在眼睛不行了,想做都做不了。”老太太拿出来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在上面抚摸,“我年轻的时候臭美,正好他们都管我叫一枝花,我干脆就在鞋上绣花。后来谁结婚都找我绣,我表面乐意,其实觉得麻烦死了。”
林予趴在布袋上乐:“奶奶你真逗,那这些鞋是怎么回事儿?”
“这些啊,做了卖。”小花奶奶捂着手里那双,“他们哥俩小时候就穿我做的虎头鞋,老了干不动活儿,就做做鞋在街边卖。县城物价低,卖几双就够买菜了,还能打发时间。”
“小冬把我接过来以后卖不出去了,城市的孩子不穿这种,我就自己收着了。”
林予把布袋抱紧:“奶奶,我帮你卖,买一双可以免费看手相,买两双免费看面相。”
小花奶奶乐得合不拢嘴:“那你不是亏了?你算得那么准,应该涨价了。”
林予跟着乐:“我都给您算错两次啦,给您终身会员价。”
正说得高兴,立冬进来催老太太午睡,林予也准备走了。他走之前想起那条新闻,说:“奶奶,大哥,晚上十点多到凌晨有流星,可以许愿!”
立冬坐在床边笑:“你都看好风水帮我转运了,还许什么愿啊。”
林予有点不好意思:“你也别太信赖我,我心理压力好大的。”
他背上包走了,门关上,但立春跟着他,把他一直送到了小区门口。他跑远几步,回头见立春还站在原地。
林予没说话,立春也没吭声。
不正常的人和很忧郁的鬼对视了半晌,人先挥了挥手,鬼忍不住笑了笑。
夜里,全国不知道多少人仰着头等流星划过。萧泽搬着藤椅坐在二楼露台,叼着烟,抱着猫,等到快十一点彻底失去了耐心。
爱他妈有没有,不看了。
楼上的小阁楼,林予扒着斜窗连呼噜都打起来了。
立冬家的阳台上,小花奶奶却睁着不清明的眼睛死等。她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流星呢,说什么也得看看。
“妈,你那眼神又看不清,别费劲了。”立冬明天上班,想早点睡。
“瞧你说的,那么大的星星呲溜掉下来,就是瞎子也能晃见个影儿。”老太太望着天,“愿望我都想好了,让你工作顺利,早点结婚。”
立冬急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老太太不当回事儿:“心诚则灵。”
立冬说不过只好闭嘴,刚闭上就看见一道流星划过,赶紧扶着老太太上前一步:“妈,呲溜掉下来了!你快看!”
母子俩身后,立春靠墙而立,带着笑,似乎格外满足。
“菩萨……不是,流星。”小花奶奶把自己都逗乐了,慈眉善目舒展开,“希望小冬工作顺利、身体健康、早点结婚、开开心心。”
立冬抿了抿嘴唇:“妈,那小春呢,直接复制粘贴我的吧。”
小花奶奶姿势没变:“也不知道小春现在干吗呢。来,一块儿给他许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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