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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时许,各阁。刚处理完一拨公务的内阁首辅杨廷和正坐在茶几旁的太师椅上吃茶点,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闲暇时光。
此时在场的还有次辅梁储、翰林学士兼礼部右侍郎石珤、工部左侍郎石玠、工部右侍郎卫汉文。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石珤和石玠是同胞兄弟,亲兄弟同朝为官,而且均官至六部侍郎(正三品),这种情况倒是鲜见,不过工部位居六部之末,手头的权力最小。
卫汉文表字叔孝,年约四十出头,乃卫阳的叔父,现任工部右侍郎,出自杨廷和的门下。由于眼下已经暮春时节,很快就要进入夏天汛期,所以杨廷和今天把工部两名侍郎都找来回报工作。
至于目前的工部一把手,工部尚书李鐩已经七十又五,垂垂老矣,平时不太管事,自去年腊月感了风寒就一直在家休养,到现在都没回来上班,所以杨廷和一般不找他淡公事。
次辅梁储今年也七十了,由于昨晚几乎通霄写榜,虽然白天补了眠,下午两多点才到内阁上班,但此时仍然精神不佳,呵欠连连,还不时打喷嚏!
杨廷和见状歉然道:“这些天主持会试,倒是辛苦了叔厚,要不叔厚先行回家休息,明天是休沐日,正好调理一下。”
梁储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我这把老骨头估计还有几年好活的,不过处理公务倒是力不从心了,待皇上从金陵回来,老夫打算乞骸骨回乡养老了。”
石珤、石玠和卫汉文都不由心中一动,梁阁老若是告老还乡,那便意味着朝廷中枢将有较大的变动,内阁估计将有新成员进入。不过,一般情况下会在六部尚书中产生,还轮不到侍朗级别的,当然,现在任礼部右侍郎的石珤很有可能更进一步,顶替某部尚书。
梁储为人宽厚而正直,有君子之风,杨廷和这些年和梁储搭档管理内阁,很是得心应手,合作相当悦快,此时听闻梁储打算告老还乡,不由有些怅然,但是也没有出言挽留,因为他也明白自己这位老搭档确实干不动了,审核奏本经常会出些小差错,也是时候回家享几年含怡弄孙的清福了。
“今天会试放榜,京中可有什事发生?”杨廷和微笑着岔开了话题,一边用杯盖拨去茶水上的白沫。
每年的会试放榜,总有那么几名举子,要么高兴过头,要么失落过头,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举动,故而杨廷和有此一问。
工部左侍郎石玠道:“下官倒是听说新科会元徐晋,在明时坊四季楼作了一首登第诗:三千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清天。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
石玠和石珤兄弟昨晚均是反对徐晋为会试头名的,奈何威望不及梁阁老,二十名考官仅得七票支持,石玠心中不满,此时把徐晋这首“狂妄”的登第诗吟出来,显然有在杨廷和面前告状的味道。
杨廷和笑了笑道:“三千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清天。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诗挺好,就是狂了点儿,不过老夫听闻此子才十七岁不到,年少轻狂倒也可以理解。”
杨廷和自己就是神童,十二岁便中举,十八岁中进士,如今徐晋以十七不到的年龄摘得会试头名,还顶着连中五元的光环,在科举上的成就已经超越了他。所以杨廷和对徐晋还是蛮欣赏的,再加上会试头名是老搭档梁储定的,他自己不会置喙。
石玠讨了没趣,于是很识趣地闭了嘴!
“噢,对了,老夫刚才阅了一份折子,是湖广安陆州兴王世子上的奏本,请求工部安排精熟的工匠协助修建其父兴王的陵寝,司礼监那边已经批红了,石侍郎和卫侍郎回头落实一下。”杨廷和站起来行到书案前取了一份奏本递给石玠。
石玠接过奏本看了一遍,转手交给了工部右侍郎卫汉文,道:“叔孝,这件事你来安排!”
卫汉文接过奏本仔细看了一遍,捋须微笑道:“这奏本字迹工整有几分功底,但还稍显稚嫩,估计是兴王世子亲手所书,早听闻兴王爷生前饱读群书,工书擅画,甚至亲自给世子开蒙。而兴王世子也聪明伶俐,五岁便能作诗,如今看来还真是个知书识礼的孝子,有贤王之风!”
在场诸位都捋须点头,兴王世子在奏本中请求工部派精熟工匠为父修陵,而且言明费用由王府自身承担,语气诚恳,有理有节,确实是个知书识礼的孝子。
当今皇上三十无子,储君之位一直空悬着,众藩王无有不觊觎者,前不久造反被擒的宁王朱宸濠便处心积虑,想把自己的长子过继给皇上,只是以杨廷和为首的正统派不同意罢了,否则宁王极可能已经成功了。
杨廷和一直认为,今上正值壮年,只要勤奋点在后宫播种,还是有可能诞下龙子的,退一步来讲,即使最后皇上真的无后,继续皇统的也得是近支,譬如兴王一脉!
此时兴王世子朱厚熜的一封奏本,无疑再次将他拉入杨廷和等官员的视线。当然,储君之位历代都是禁忌话题,谁也不敢公开讨论,这时石珤便岔开话题道:“杨公,梁公,如今会试已经结束,但皇上还在金陵,接下来的殿试该如何安排?”
杨廷和也很无奈,他是帝师,自小便在春坊教导太子,对当今皇上的性子知之甚详,活泼跳脱,有点小聪明,但也极为执拗顽劣,天知道他几时才会心血来潮想到回京?
杨廷和斟酌了一会道:“叔厚,你看让一众中式的举子暂时入读国子监,等候殿试通知如何?”
梁储点头称善,这种安排无疑很妥贴,既解决了贫寒士子的食宿问题,又可避免无所时事的举子们聚在一起闹事。
……
徐晋在药力的作用下酣畅淋漓地御了美婢月儿一回,结果事后,从下午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只觉腰间酸痛,脚步虚浮。不过昨天酩酊大醉的徐同学根本不记起发生什么事了,只以为是喝醉的后遗症,在谢小婉的服侍下梳洗穿衣。
“月儿去哪?”徐晋有点奇怪地问身后帮他梳头束发的小婉。
“噢,月儿今天有点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谢小婉说完脸上有些发烧,月儿昨天是第一次,估计是相公酒后过于孟浪,所以事后有点惨,那里都肿了,连走路都变成八字腿。
徐晋闻言道:“昨天还好好的,别不是感了风寒吧,找大夫了吗?”
“还不是怪你这坏人!”谢小婉心道,嘴上却是支吾道:“没感风寒,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休息半天就好了!”
徐晋轻噢了一声,只以为女儿家的例假来了,所以也不再追问,吃完早饭后在院子中活动了半小时,便打算出门到江西会馆,打听一下接下来殿试的安排。
徐晋正的准备出门便遇到外出买菜归来的初夏初夏,天气渐暖,两女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衫,两颗小白菜更显得窈窕水灵了。
“老爷!”两女挎着菜篮子向徐晋盈盈一福,脸蛋却都布满红霞,眼神也是怪怪的。
徐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初春连忙摇头,初夏也跟着摇头,不过眼神却是往徐晋的下三路瞟去。徐晋有些莫名其妙,点了点头后背着手行出院门,一副大老爷的威严派头,憨厚的二牛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看到徐晋走完,初夏连忙把院门关上,吐了吐舌头道:“老爷瞧着也不强壮,没想到那方面竟那么厉害,不过,那人家便也放心了!”
初春红着脸啐了一口:“不要脸的小蹄子,老爷那个……厉害,关你什么事了!”
初夏笑嘻嘻地道:“自然关我事了,人家以后可是要当姨娘的,我当了姨娘,姐姐自然也要当,所以也关你事!”
“神经,要当你自己当!”初春挎着菜篮子快步走开,不过一想起“内宅大总管”月儿从老爷房间后出来蹙着眉,以八字腿缓慢挪动的狼狈样子,初夏便又怕又羞,老爷……也太凶猛了些!
徐晋来到江西会馆外,竟然正好遇到从外面归来的费懋中、黄大灿、江运三人。
“民受,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徐晋闻到三人身上还有宿醉的酒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脂粉香水味儿。
费懋中三人都有点神色不自然,支吾道:“那个……我们去喝酒了!”
昨天才喝得大醉,今天一早又去喝酒,徐晋自是不信的,笑道:“咋还闻到脂粉气味,你们喝的是花酒吗?”
老实人黄大灿脸上一红,讪讪地道:“子谦明察秋毫,民受请客,昨晚咱们在百顺胡同嬉春楼睡了一宿!”
徐晋不禁无语,敢情这三位昨天喝完酒后逛窑子了,还是费民受请客!
费懋中苦笑道:“黄少云,你……大爷的,下次不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