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创奇闻虎毒食子之化女为男

草海之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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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妃进宫不几天,就传出皇子降生的消息,传讯皇帝进宫。朝堂上,灵太后宣布皇子降临。太后和皇帝双双莅临殿上,接受百官朝贺。皇子降临,为志喜庆,灵太后宣布大赦天下,改元武泰。

    散朝之后,灵太后绝口不提迁居嘉福宫,腾出太子东宫以便小皇子居住一事。元诩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之中,也不愿在朝堂上提出让太后不愉快的事。步出太极殿,元诩登上御车,就见车座上放着一封信,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两行字:“赵高指鹿为马,太后化女为男”。一看书信上的笔迹,又是刘思逸的手笔。

    这封信让元诩大惑不解,生儿育女原本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太后何至于非要化女为男呢。况且,化女为男这么大的事情,犹如纸糊的灯笼,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谷士恢看了原信,也觉得不可思议,太后临朝称制这么多年,何必要伪言诞生的公主是皇子呢。而且,谎言迟早总是会被揭穿的。这种事情对太后来说,即非必然也无必要,真不知道太后心里是怎么想的。

    谷士恢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就自告奋勇地说:“微臣这就去咨询孙先生,以他能预测未来的本领,看灵太后这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元诩想都没想就挥手让谷士恢快去快回。

    谷士恢步出太子东宫,刚走出东掖门,就被两个壮汉蒙上眼睛,强行架上一辆轺车,谷士恢挣扎着大吼一声:“绑架人口了!”引得不少路人围观,壮汉打昏谷士恢,放下车簾,轺车绝尘而去。

    谷士恢苏醒过来时,已跪在宣光殿里,旁边两个羽林军虎贲卫士押着他。灵太后目光阴冷地坐在软榻上,旁边站着元徽、郑俨、徐纥等人。谷士恢见灵太后上座,揉揉眼睛,赶忙磕头。

    灵太后拖声卖腔地说:“谷士恢,你不是称病在家,向朕辞去了云州刺史的职务吗?你既有病,怎么不在家好好养病,一天到晚奔走于东宫、南大街之间。”

    谷士恢大惊,没想到灵太后把自己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再怎么申辩也是无用的,干脆闭口不言。

    徐纥按照事前约定,一语定调地说:“谷士恢没病装恙辞职,就是犯下的欺君之罪。”

    灵太后装模作样地问元徽:“尚书令,按照北魏律例,欺君之罪应该怎样处罚?”元徽说:“斩无赦!”灵太后点点头。郑俨越俎代庖,对两名虎贲卫士说:“武士,把谷士恢拖出去斩首!”两名武士拖着谷士恢,拉出大殿。

    就这样,满怀复兴梦想的知识分子,还没有走出实质性的一步,他的生命连同他美好的蓝图,就被愤怒的极权撕得粉碎。

    第二天上午,元诩发现谷士恢一去黄鹤,询问左右,有太监汇报说:“小人听河南尹的府衙说,谷先生昨天在东掖门被人绑架上了轺车,因为驾车的是宫廷虎贲卫士,所以没人敢过问此事。”

    宫廷虎贲卫士绑架谷士恢?元诩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到宫中去晋见灵太后,或许此时还能出手相救。元诩在宣光殿叩见太后,直端端地向母亲发问:“儿臣委派谷士恢去南大街招贤馆,路上,谷先生被宫廷虎贲卫士拘押,不知谷先生犯了什么大罪?”

    灵太后照样慢悠悠地说:“谷士恢抗旨不从,此其一;欺君罔上,此其二。皇帝你认为一个臣子犯下这两条大罪,该如何处理?”

    “谷先生并未抗旨不从,”元诩没想到自己的谋臣被戴上这么两顶大帽子,气得双唇颤抖,嘴角白泡沫直冒:“是儿臣要他留在身边,所以批准了他的告假生病。再说,即便谷士恢犯下罪逆,他是儿臣的府佐僚属,要处理,也应由儿臣处罚才是。请母后交出谷士恢,儿臣这就领回东宫,严厉责罚。”

    灵太后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说:“谷士恢犯下此两项重罪,臣工们纷纷要求斩无赦,昨天就已经行刑了。”

    元诩听了母亲的话,没想到太后出手这么快,气愤使然,不能自已,也就脖子一犟,直梗梗地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谷士恢跟随我多年,儿臣要厚葬他。”

    灵太后好笑儿子的固执,对左右的大臣们说:“真是一个好仁慈的君主啊,郑俨,你告诉皇帝,谷士恢的骸骨安埋在哪里。”

    郑俨要撇脱自己的责任,辩白说:“行刑的虎贲卫士说,把谷士恢拖到北邙山乱葬岗子草草掩埋了。”

    哎呀,皇帝没想到自己忠诚的谋士会死得这么惨,大声地闹了起来:“朕要去拣回他的尸骨,你们带朕前去。”

    元诩被虎贲卫士带领着,一路赶到北邙山乱葬岗子。因是浅埋,浮土昨晚被野狗刨开,肉体已被啃食一空,只剩下累累白骨和一地的狼爪狗痕。元诩望着苍凉的天空,乌云翻滚,白雪飞舞,在一片惨白的世界中,唯有死者遗骸脑骨那一对空洞的眼眶分外刺眼,默默地呼喊着苍天,诉冤无声。

    望着眼前凄凉的情景,皇帝不禁悲从中来,亦师亦友的臣子,音容笑貌尚在脑际,而今却变成一堆白骨,处之高位的皇帝却不能保护他得力的臣子,自疚和痛苦,谁也不能理解。元诩一下子跌坐在死者坟前,失声痛哭。

    谷士恢遇害,元诩一连几天茶饭不思,头昏脑涨,为谷士恢堪舆了一块好风水的吉室宝地,埋葬了谷氏遗骨。完成了这一切,皇帝这才强打起精神,提笔亲自为谷士恢撰写墓志铭。皇帝刚刚提笔写出一行字:“谷先生,讳士恢,辽东昌黎人也......”就听见小太监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禀报说:“不好了,不好了,昨晚蜜多道人孙晋先生在南大街招贤馆被杀害了。此时河南尹的法医正在验尸。”

    犹如晴天霹雳,元诩脑袋里嗡的一声,丢掉纸笔,匆匆赶到招贤馆。果然,招贤馆里炉灶锅台被拆毁,膏丹散丸跌落一地,余灰未烬,余烟袅袅,孙晋倒卧地上,血流满地。河南尹的法医见御驾亲临现场,报告说:“死者喉管部位主动脉被割断,凶手一刀致命,手法娴熟,显然是职业杀手所为。”

    元诩听法医介绍案情,一切都明白了,气愤地问值守的戍卫:“你们负责保护先生,难道就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戍卫长不停地磕头:“小子们从未松懈警戒,就在这院内值勤,也未发现异常。都是因为听见窗外传来毁锅拆台的破碎声,出门时才看见院墙上闪现几个身影,脚步轻盈如夜猫子,凭他们的不凡身手,我们即便是与之打斗,也不能保证先生无虞。”

    元诩呆呆地望着孙晋的尸体,半天才嘟哝出两个字:“厚葬!”一切不言自明,在堂堂天子脚下,京畿戍卫之中,有此大批的职业杀手,除了宫廷羽林军,更有何人。元诩思绪万千,回到东宫,看着案桌上尚未写完的墓志铭,一时泪水奔涌而出,不能自已。泪眼模糊中,提笔为文:“才祭谷先生,又逝孙子房;庸君我不死,何以折栋梁。”千言万语,再也提不起笔,扔掉羊毫,倒卧榻上。

    光阴易逝,这天是皇子满四十天的日子,灵太后在华林园赐宴,为皇子庆贺满月酒。皇帝强打起精神赴宴,决定趁此时弄清楚潘妃生的究竟是儿是女,毅然进宫。

    觥筹交错间,在大臣们的祝贺声中,宫女们推着婴儿车,推到白纱幕障前,抱起皇子,隔着白纱让大臣们观看。郑俨首先恭贺说:“皇子降临,皇室有继,我大魏永承长祚,实乃上天眷顾,太后明光普照,皇帝洪福齐天,百姓得以仰沐圣恩,喜哉,贺哉,普天同庆。”

    徐纥不甘落后,起身唱答:“我大魏二圣治国,政通人和,故尔天意垂顾,皇承永祚。”众大臣自然是一片献媚颂扬声。只有元诩清楚这是假戏真唱。为弄清楚这假戏背后的真实,突然站起身,对太后说:“儿臣初为人父,万千之喜,还从未就近亲睹皇子笑貌,待儿臣抱抱他出来,与众大臣见面。”说完,迈过座秩,奔向白纱幕。

    灵太后见形势突变,一跃而起,全然不顾裙裾打翻了酒肴,阻拦住元诩的去路,对儿子说:“小皇子尚在襁褓之中,怎能经受二月春寒,宫女,快把皇子推进暖室去。”

    元诩被母亲拉住衣袂,眼睁睁看着两宫女推送童车,款款走出众人的视线。灵太后的反常之举,让大臣们瞠目结舌,只有元诩心里清楚,看来刘思逸所说的“太后化女为男”,真是言之不谬。

    母子二人重新入座,宫女们打扫干净御案,换上新杯盏,斟上御酒,重新开宴。此时,元诩五内翻滚,思绪万千,食之无味,对众大臣的献媚颂词充耳不闻,只是应酬似的喝了两杯苦酒,思来想去,突然又发现了问题,再一次站起身来,大声问:“母后,皇子四十天喜宴,怎么没见喜宴的女主角潘妃呢。”

    灵太后正端起酒杯,不提防皇帝直指问题的核心,手指颤抖,酒液撒桌上。灵太后又一次失态,使百官心中顿生疑云。徐纥起身替灵太后掩饰说:“潘妃她因偶患风寒......”

    孝明帝大怒,指着徐纥大骂:“朕没问责于你,何须尔摇唇鼓舌!”灵太后迅速恢复常态,起身,制止盛怒的元诩:“母后也是为你好,为大魏的千秋万代着想:皇子不久将被宣示为太子,按照惯例,朕已命潘妃在西宸宫自决了。”

    众大臣没想到太子还没策立,潘妃已被赐死,一时鼓噪声四起,交头接耳,各种表情,各种心态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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